老房子里頭還保留著當(dāng)年段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居住過的原樣兒。還是老式的木地板，一根根原木直接破成的板子鋪就的那種。木板上的紅色油漆有些地方已經(jīng)起了皮，不過依舊擦得很干凈，所以斑駁的紅油漆非但沒顯得破舊，反倒格外有了種古香之色。

    窗子不大，房間布置得簡單卻又雅致，不像是空置已久的老房子，倒像是有人經(jīng)常來收拾。

    老式的布沙發(fā)靠背和扶手上，還有暖氣上頭都罩著手工鉤出來的那種細(xì)細(xì)的白線的罩子。不華麗，可是很有家的味道。顯然都是那個年代里的記憶。

    白灰的墻面被油漆分成兩半。上一半還是白灰，下頭一半漆上了紅油漆，與地板的紅油漆接到一處，顯得房間里紅彤暖意。

    墻上還掛著老式的相框，心瞳抬頭看里面那老式黑白的照片就驚訝，“天啊，那個梳著長辮子跳芭蕾舞的是誰？”

    竹錦笑起來，“我mama?！?/br>
    “太美了。更是勝在清水出芙蓉，如今的美女都是脂粉氣太重?！毙耐袊@著，卻也調(diào)皮開玩笑，“好像軍隊高干家的子弟都是特喜歡找文藝女兵當(dāng)媳婦兒，是不是？比如現(xiàn)在的習(xí)近平不是也娶了彭麗媛？”

    竹錦呲牙一樂，“反正我沒找，所以我不關(guān)心。”

    心瞳瞪他，“誰問你了。我只是好奇他們過去那個年代?！?/br>
    地板的年頭多了，走在上頭還有點(diǎn)忽忽悠悠的感覺。竹錦告訴心瞳，日式的老房子地板下頭都是空的，說得心瞳越發(fā)走路小心謹(jǐn)慎，唯恐掉下去。樂得竹錦擠出一臉的包子褶兒。

    心瞳嘆息著站在窗前，望樹影婆娑的院子，忍不住想象，在某個夕陽西下的午后坐在窗前捧一杯暖茶看書，不時轉(zhuǎn)頭去望院子里，有小孩子調(diào)皮地蹲在樹下搓泥巴……那該是，多么美的一幅圖景。

    竹錦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竹錦趕緊走到門外去聽。電話里是大哥段柏青的嗓音，帶著點(diǎn)著急，“三兒，你的電話怎么才開！爸發(fā)火了！”

    竹錦只是嘆了口氣，靠著背后的墻壁。墻壁很厚，足見那時候日本人的建筑質(zhì)量就相當(dāng)好，“我早知道他會發(fā)火。他親自下令把我關(guān)起來，結(jié)果我跑了，我這是公然跟他段司令在叫板呢，他面子上自然掛不住?！?/br>
    “三兒，總這么硬扛著也不是事兒，你還是得服軟。不然只怕情況反倒對你不利。”柏青深知父親性格。

    “我知道?！敝皴\點(diǎn)頭，“如果我不服軟，他們早晚得把這責(zé)任都算到心瞳頭上。所以我做好了準(zhǔn)備下跪磕頭了。有什么呀，男兒膝下也沒見真的有黃金。”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事不宜遲。爸的怒火是越拖時間長，火氣越大?！?/br>
    竹錦平靜收線，“哥我知道了。謝你?！?/br>
    .

    勸著竹錦回家去，心瞳獨(dú)自去超市買必備品。始終覺得似乎有人在盯著她，卻轉(zhuǎn)頭也看不見。直到結(jié)賬出了超市，這才看見門口囂張地站著個人，手里甩著車鑰匙，目光邪邪全都落在她身上。

    迎面的冬風(fēng)吹來，心瞳冷冷打了個寒顫。

    是聶小天。

    心瞳提了東西向邊兒上走，聶小天卻邪笑著跟上來，“幾天沒見，越見漂亮了。哥在控制室開著探頭一直盯著你，恨不得從探頭里伸手出去掐你一把！”

    心瞳站住回首，“聶公子，快過年了，這里人多眼雜的。如果你不介意在這兒被我揍，那我就滿足你?！?/br>
    心瞳轉(zhuǎn)頭去望那超市的名字，“啊，原來這超市也是你們家開的。下次我記著繞道?！?/br>
    “周心瞳你他媽甭給我裝玉潔冰清！”聶小天恨恨咬牙，“索性跟你攤開了說我知道蘭桂苑那套房子是你的。那你知道那套房子是誰送給你爸的不？現(xiàn)在上頭查你爸就卡到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事情的定性就看這個送房子的人的身份了……”

    “你說什么？”心瞳霍地停步，“你究竟要干什么？”

    聶小天咧嘴笑開，他終于抓著心瞳一條小辮子了，他開心死了，“妹兒別這么激動。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瞅瞅這風(fēng)把你的小臉蛋兒都給凍紅了，哥心疼啊……”

    .

    pub包間，聶小天當(dāng)著心瞳的面，將k仔吞進(jìn)肚子里去。他一雙眼睛越發(fā)黏稠又飄忽，全都盯在心瞳身上。心瞳皺眉，將身上的衣裳裹緊，“你趕緊說！”

    聶小天笑起來，無限得意。這火辣的寶貝兒今晚上也斂盡了辣味兒，乖乖坐在他旁邊。原來這世上誰都有把柄，誰都不是無堅不摧。

    “坦白跟你說，你爸那房子就是我們聶家送的！”聶小天拋出驚人謎底！

    “是你們家送的？！”心瞳顫抖起來，“你們家為什么給我爸送房子？”

    “還用問么？”聶小天狂笑起來，攤手讓心瞳看著他手里的藥片，“寶貝兒，當(dāng)然是我們要做這條線的生意，想要請你爸高抬貴手咯！云南那邊查得那么嚴(yán)，如果沒有人跟我們合作，我們怎么能把貨運(yùn)得出來！”

    “聶小天，你胡說八道！”心瞳急了，一把拎住聶小天的脖領(lǐng)子，“你血口噴人！”

    聶小天獰笑，“寶貝兒，我既然這么跟你說，那我就有底賬可查……”他的嘴噴著酒氣湊向心瞳，“妹兒啊，你說如果我們向警方揭發(fā)你爸，那你爸還是什么禁毒英雄么？他一世英名就毀了，連帶著你……”

    心瞳面色刷白，她閉上眼睛，“如果去揭發(fā)我爸，可是你們聶家自己販毒的老底就也會被揭開！怎么，聶少原來喜歡玩同歸于盡？”

    “哈哈……”聶小天笑起來，“果然與眾不同。都這樣的時候了，還能跟我反將一軍！寶貝兒給我告訴你，錢有多神通只要我肯出錢，我手下多少人排著隊替我扛這個罪名。我只消說這事兒是手下擅自為之，與我聶家根本無關(guān)即可。我們這樣做，充其量是為了包庇我們手下，所以才會送房子給你爸，讓他高抬貴手……”

    “聶小天，你說得容易，試問你聶家的長輩會容得你玩這樣危險的游戲么？”心瞳雖然心中已是驚跳，但是依舊鎮(zhèn)定，“毒品生意是任何集團(tuán)都避之惟恐不及的。你們長天集團(tuán)如今在商界越做越大，難道你的父祖會允許你自己跳出來將你們聶家與毒品這條線拉上關(guān)系？你說是你的手下做的，可是誰會不問個問號：手下做事，是不是主子的授意？！”

    “這個危險是有，寶貝兒你說對了……”聶小天瞇起眼睛來，眼睛里的色意更濃，“可是我愿意冒這個險。周心瞳，我說過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你，然后，毀了你……”

    “就憑你？”心瞳冷笑，猛地松開聶小天的衣領(lǐng)子，將聶小天推到座位靠背上去，“聶公子，要聽聽你自己的嗓音在我電話錄音里頭的音效么？真不好意思，我剛剛錄了音。如果你真的敢去陷害我爸，我會將這段錄音交出來。相信任何有正常思維的人都會明白你為什么會去陷害我爸威脅我不成，所以就去妨礙司法公正！聶少，我想你不會做那樣的傻事，是不是？”

    “小娘們兒，你！”聶小天仿佛被砸下迎頭一棒，咬牙切齒奔過來就想搶心瞳的手機(jī)。

    心瞳毫不留情旋身一腳踹出，將聶小天橫著踹飛！

    “聶小天你給我聽著，我周心瞳是沒錢沒勢的孤女，但是你以為能就此抓著我把柄，讓我對你低頭，那你就太小看我了！”心瞳冷冷出門，轉(zhuǎn)頭嫣然一笑，“不管怎樣，這個社會依舊是法治社會。你們再有錢有勢，終歸不能公然與法律對抗。聶公子請記住我的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

    心瞳面對聶小天的時候毫不服軟，可是獨(dú)自走進(jìn)夜色里，還是被迎面吹來的寒風(fēng)刺痛。那寒風(fēng)從口鼻一下子灌進(jìn)肺葉離去，仿如一根根鋼針，扎得她無法呼吸。

    不，她不是怕聶小天那種人渣。她有能力自保，關(guān)鍵時刻她還可以向警方求救她真正怕的是，聶小天說出的那些話！

    她的父親，她此生最敬重、最愛戴的那個人，那個盡管為了公事而一直將她放在次要位置上的那個人，難道真的有可能是跟毒販同流合污的人么？！

    小時不懂，她從未懷疑過這套房子；可是長大后，就連她自己也會猜疑這房子的來歷，所以她才從來不在同學(xué)面前提起這套房子她一直想要問爸，可是還沒等問出口，爸就已經(jīng)離去。

    面對組織的調(diào)查，面對竹錦母親的疏離，其實(shí)她都不怕。因?yàn)樗嘈抛约旱陌职忠欢ㄊ乔灏椎模?/br>
    可是凡事都有個如果如果爸真的是如聶小天所說，那她該，怎么辦？

    誰能給她一個答案，誰能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