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號，從下午大家就都坐不住板凳了。教大學語文的宇文老師還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可是已經(jīng)hold不住教室里的氣氛。

    語文老師姓宇文，這事兒挺千年難遇的，所以平素大家挺給宇文老師捧場的。更何況宇文老師還是個業(yè)余編劇，他好幾個劇本都被搬上熒屏，拍成偶像劇，所以在學生里也有大批粉絲。

    好在宇文老師也是年輕人，剛過三十的年紀，還記著自己當年在學校那會兒的事兒，所以就也沒難為學生。他在上頭講他的，下頭愛干嘛干嘛。

    丁佳佳都大膽到隔著兩排座位跟心瞳嚷嚷，“二姐你幫我打電話催催快遞。我三天前在網(wǎng)上拍的新衣服就為了今天聚餐穿的，他們怎么還沒送到！”

    心瞳記性極好，運單號和快遞公司的電話號碼，她看了兩眼就記住了；丁佳佳則是個小迷糊，所以只能央著心瞳給打電話。

    心瞳給快遞打電話，魏小可從同排隔著六個人的位置上橫過來喊，“心瞳你說我晚上燙個卷好，還是做個離子燙好??？或者，跟網(wǎng)上學那個韓式編發(fā)？”

    心瞳忙得跟八爪魚似的，握著電話跟魏小可比了個ok的手勢。

    女人都是猶豫的動物，越是遇見大事越容易東游西顧，本來已經(jīng)費了心思準備了好幾天，結(jié)果一到臨頭還是自己否定自己，弄得一團亂糟糟。

    這個時候她們慣常的做法就是問心瞳。因為心瞳是少有的冷靜女生，越到大事面前越冷靜。袁媛甚至說她是“冷血小二”，不過也夸她是天生該學醫(yī)護的，果然夠冷靜。

    “今晚上咱們宿舍唱什么歌兒??？我聽小可和班長他們商量，今晚上各個宿舍都得表演節(jié)目……”心瞳電話還沒打完呢，袁媛又過來添亂。

    心瞳好不容易跟快遞公司交涉完，對方答應一定在16點前將衣服送到，還來得及讓丁佳佳將衣服熨了穿上；心瞳趕緊安撫袁媛，“咱們四個都是麥霸，根本不用提前準備！到了地方咱們現(xiàn)場點就行。平常經(jīng)常唱的那幾首，隨便拎出來一首都能把他們震了！”

    “啊？那要是撞車了怎么辦啊？歌房一個時段流行的就那么幾首歌……”

    “沒事。晚上是聚餐，可以想象那場面一定亂糟糟的，所以唱歌只是助興，誰說唱同樣的歌不能唱出不同的感覺來？這反倒體現(xiàn)咱們唱功更勝一籌！”

    “說得對！”袁媛終于開心笑開。

    .

    陪魏小可去燙了頭發(fā)，又跟著丁佳佳站在校門口接了快遞，順便聽袁媛引吭高歌了好幾首她拿手的歌曲，天已經(jīng)擦黑，晚餐的時間到了。

    “心瞳，你光忙活我們了，你自己今晚穿什么、梳什么發(fā)型？”那三只女人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心瞳還穿著平素穿的羽絨服，頭發(fā)全都纏進大圍巾里去，沒一絲亮色。

    “我這樣就行?！毙耐πΓ俺酝觑堖€得去打工。”

    “心瞳……”魏小可眼睛有點濕。

    “二姐，嘴唇來來來……”丁佳佳舉起自己新買的雅詩蘭黛口紅給心瞳抹。

    “佳佳不用了。”心瞳臉紅地躲。這管雅詩蘭黛可花了丁佳佳好幾百大銀子，她稀罕得誰也不讓用，這會兒竟然拿出來給她抹，“佳佳，一會兒吃飯也都蹭掉了，多白瞎！”

    “蹭掉了我再給你抹！”丁佳佳死死扯著心瞳，非給她涂上。

    “還有這個！”袁媛也從柜子里抻出一件新買還沒上身的小衫來，“我一直沒敢穿，實在是沒什么身材。心瞳你今晚替我穿穿！”

    魏小可也拿過一個韓國代購的水鉆發(fā)卡來，三下五除二給心瞳將長發(fā)盤起……

    “成了！”袁媛拍著手樂，“今晚上保管周正像餓狼似的盯著你……”

    “……謝謝。”心瞳只覺心頭暖意涌動，眼眶也濕了。她從小就是孤單的孩子，刻意與人保持著距離，所以來自外人一點點的熱情都會讓她覺得溫暖良久。

    除了，竹錦。

    只有他的熱情讓她害怕，讓她想逃。因為他的熱情就像罌粟的毒，熾烈又猛烈，她不敢嘗只怕，一旦嘗了便會上癮，從此無法解脫。

    .

    這是個濱海城市，任何酒宴都是無海鮮而不歡。而傳統(tǒng)品嘗海鮮的方式，對于這幫醫(yī)大學生來說是巨大的挑戰(zhàn)。比如醉蝦，比如生拌螃蟹，比如活吞牡蠣……這幫學醫(yī)的學生們得一邊覬覦美味，一邊討論著里頭的微生物和細菌含量會不會超標……

    同樣來自沿海城市的同學還好，那些來自內(nèi)陸的同學開始還好奇地瞪眼睛觀察，到后來幾乎是捧著肚子就往衛(wèi)生間跑……

    海鮮雖好，對于初次生吃海鮮的同學來說，那都是一塊塊蠕動在嘴里的活rou，非但沒有一點鮮美，反倒都是恐怖感覺！

    心瞳笑得直不起腰來。魏小可已經(jīng)連吐三次了，可是她是團支書，還必須硬撐出輕傷不下火線的堅強來；同學們，尤其是男生也不肯放過她，非得過來挨個給她敬酒，魏小可平素的堅強已經(jīng)成了僵硬的面具，可是還得硬撐。

    其實這樣的魏小可挺可愛的，心瞳決定讓她再支撐會兒，等她實在不行了再幫她。

    .

    賀老師等幾位老師那桌就更成了重災區(qū)，同學們絕對車輪戰(zhàn)術(shù)，輪番上陣！賀老師、宇文老師、臨床的班主任王林森老師，全都小臉紅撲撲的，顯然都上量了。

    隔著那桌頻頻舉起的手臂和酒杯，心瞳悄悄望著竹錦。他是醫(yī)大的狀元，又是省軍區(qū)司令的公子，身份地位自然是一等一，所以被系主任強拉著給摁到主桌上，就在系主任旁邊兒。

    他也小臉紅撲撲的，一定跟著喝了好幾輪了。心瞳有點擔心，她不知道他酒量行不行。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也是笑：這世上的高干子弟還有不能喝的么？她推銷啤酒，多少次在同福客棧里看見那幫紈绔子弟舉起紅酒來整支的對瓶吹呀，把外國游客給嚇得以為看見了西洋景兒！

    心瞳輕輕嘆了口氣，想要別開目光?？墒菂s有一種被凝視的感覺心瞳順著那目光望回去，正撞上周正溫柔的凝視。

    原來周正也坐在主桌上。他是大一年紀的級隊長，又是整個臨床系的學生會副主席，再加上他的家世……所以他的身份是僅次于竹錦的，此時正坐在系主任的另外一邊。

    不過周正顯然是很知節(jié)制，所以面上還沒現(xiàn)出太嚴重的酒紅來。他目光澄澈，溫柔地落在她面上；見她回望，也并不躲開，只是輕輕挑起嘴唇，笑得帶了一絲狡黠。

    心瞳心慌意亂，趕緊垂下頭去。

    周正八成是誤會了。她之前是在偷望竹錦，可能周正以為她在偷看他……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滿桌的杯盤狼藉里，大家紛紛提議唱歌。

    服務員走進來給放好大屏幕，調(diào)整好設(shè)備。系主任就在眾人歡呼里登臺唱了一首《打靶歸來》，大家歡呼雷動。接下來幾位老師共同登場，合唱了一手《真心英雄》，然后集體告辭，要轉(zhuǎn)去下一個班級的場子，也讓學生們能夠不受拘束地開心些。

    系主任臨走拍著周正的肩膀，“周正啊，你辦事我放心。今晚同學們都很高興，酒也喝了不少，千萬照顧好大家，別在校外出什么亂子?！?/br>
    周正儒雅而笑，“主任您放心?！?/br>
    系主任又走到竹錦面前去，拍著竹錦的肩膀，“竹錦啊，你今晚都沒說跟我干一個！倒過來，我跟你干一個，怎么樣？”

    心瞳都看不下去了，搓著胳膊轉(zhuǎn)頭望袁媛。

    “看見了吧，主任這話里頭，對周正和竹錦的身份就是個生動的寫照！段家，誰敢不給面子！”

    心瞳也嘆了口氣，“象牙塔里的學者也終究是凡人。在中國，哪兒有人能清高到不向權(quán)貴低頭呢？”

    “有啊！”耳邊一聲笑謔。驚得心瞳激靈抬頭，竹錦小臉紅撲撲湊到她耳邊，故意將滿嘴的酒氣吹到她面上來。

    “你說什么？”心瞳今晚心里見著他就發(fā)虛，本來就避之不及呢，他自己還湊過來！

    “誰呀？”袁媛好奇問。

    竹錦緩緩收起笑謔，慵懶的目光靜靜棲息在心瞳面上，緩緩、仿佛帶著疼痛說，“你啊?！?/br>
    “系主任都要過來主動跟我一個學生敬酒，他是屈從權(quán)貴；可是我段竹錦這樣用心用力去追的你，你卻根本連一個笑臉都吝嗇贈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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