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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也聽過:“我也聽過,這老主持年紀(jì)大了身體胃口都不好,幾乎都不出門了。但老爺捐了那么多香油錢,說不定——” 張姐搖頭:“你說得簡單,有錢又不是萬能的。就拿最簡單的來說。說信佛,但老爺這么多年,連個布施都沒成功。這就是沒有佛緣的人,在萬佛里的功德簿上只能排在最下面,有錢有什么用!” 最后一句話張姐說起來只覺得痛快極了。 另一大媽道:“那也沒辦法啊,這萬佛里到咱們這起碼要走兩個小時,一個僧人又不能化緣超過七家,你看前面的千葉巷子那邊那么多門,哪里還能讓僧人走到這里來?” 周姐有些可惜:“所以,難怪老爺會說,誰要是能布施成功,就大大有賞呢。” 一個新來的大媽問:“什么賞賜?能直接抵試工期嗎?” 張姐撇嘴,帶著淡淡的酸味:“什么賞賜?這個家里老爺就是皇帝,你能想象的賞賜都能有。想留下?最起碼你有價值啊,不然還不是像那蓮齊一樣,一個瘸子張嘴一要就給去了?!彼f完,噗嗤笑出聲,“不過,人二老爺眼睛高著呢,只喜歡年輕的,不得要你喲?!?/br> 那大媽笑著唾了一口:“這好事,留給你吧?!?/br> 阮頌攪拌平底鍋的手微微頓住。 張姐這邊正說著閑話,忽然聞到淡淡的糊味,她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看見阮頌,頓時哎喲一聲:“小祖宗,糊啦糊啦——” 阮頌連忙關(guān)火,將平底鍋抬起來,她到底太小了,兩只手一起用力,差點燙到自己,還是周姐兩步上來,將東西拿走。 廚房重新安靜下來。 阮頌?zāi)蛔髀曋匦孪词郑_始又從第一步重新開始制作麻煩的露楚。 張姐見她眼睛紅紅腫腫的小模樣,惱意消了些,有些可憐地嘴碎道:“阿頌,怎么這么沒精神,啊呀,我知道了——是不是蓮齊走了你舍不得???昨晚哭了是不是?嗐,她啊是去過好日子哩?!?/br> 阮頌垂著長睫毛站在小凳子上開始和料,她的手指又長又細(xì),和細(xì)細(xì)的白色糖末在一起,幾乎分不清。 張姐又笑:“哎呀,阿頌,你看你生得多好,以后也有好日子呢?!?/br> 阮頌咬住嘴唇說:“我不要?!?/br> 張姐笑得更燦爛,逗她:“看小孩子又說傻話呢?!?/br> 小孩子?這些事情和這些工作,哪里是一個小孩子應(yīng)該做的呢。 阮頌抬起頭看她,那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此刻看起來淡漠如同琉璃,安安靜靜而冰冷:“我不是小孩子,也沒有說傻話。我不要?!?/br> 張姐微微一愣,不想阮頌會還嘴,有些下不來臺:“你不要?你說你不要你就不要?你能做什么?討好小姐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讓老爺覺得你有用啊……你這樣的,要不是老爺可憐你讓你留下來,你知道你出去會變成什么嗎?去工廠剝蝦還算便宜你,要是被送到烏林去,那里可有的是喜歡小女孩的外國人……”她還要說什么,被旁邊的周姐用不要和小孩子計較喊走了。 阮頌渾身發(fā)冷,孤單單地站在小凳子上,寬敞的廚房里,其他人都去料理臺另一邊去勸慰張姐了。 她聽蓮齊說過的,漂亮的小女孩被賣出去,作為雛雞。蓮齊當(dāng)時以為她不懂,便收了聲。 但她知道,也看到過。要不是她在礦區(qū)瘦的變了形病的要死,說不定也是那樣的下場。 阮頌一個人一下一下攪拌著鍋里的東西,咕嘟咕嘟的泡起來,噗嗤又滅了。 透明的櫥窗外,外面一張黑臉貓靜靜看著她。 阮頌認(rèn)得這只貓,這是不久前一位富商夫人送給晚娜的。是一只黑臉白身藍(lán)眼睛的貓。這只貓價格昂貴,皮相不錯,膽子卻小,總是躲在窗簾下,又喜歡抓東西,甚至有次把韓費凡的領(lǐng)帶抓花了,當(dāng)時他忙著出門沒有計較。 后來這位富商夫人家里沒落以后,韓費凡有天在家里又看到這只貓,就有點厭惡說:“貓這種東西濫殺成性,喜歡玩弄弱小,不管它餓不餓,只要它看上的就玩到別人死為止。我今日聽紅云大師講-法,佛理不建議居士養(yǎng)貓,扔了吧?!?/br> 晚娜就立刻將貓扔了出去,韓真真哭了兩天也沒用。 阮頌看著那只貓,貓也看著她,要不要被扔出去,不過就是韓費凡的一句話。 是啊,最重要是要韓費凡覺得她有用啊。 有用到足夠能在她長大前、在她攢夠錢之前、在她出去不會被扭送到孤兒院之前留下來。 第5章 菩提蓮 而現(xiàn)在韓費凡最看重的事情里,阮頌唯一能夠到的就是布施。 南邁尚佛崇僧。每天早上,都會有從萬佛里來的僧人赤足出發(fā),手捧化緣缽去人家化緣,稱為布施。 僧人上門化緣是極好的兆頭??身n家卻從沒成功。 本地人懂的人就說,這原因有二,一是韓家太遠(yuǎn),每僧化緣不能超過七戶人家,粥多僧少;二其實也是最根本的,南邁風(fēng)俗,家有男孩結(jié)婚前須出家一次,沒有的,僧人們會視為不信浮屠,會下意識避開。 韓費凡一來不想和前妻摻和,二來摻和了他也勉強不動韓其,索性作罷,后來為著心安改成去寺廟捐香油錢,但心里仍然是很遺憾的。 這就是機會。 第二天天還沒亮,阮頌就行動起來,在廚房開始忙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