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清揚靜靜地站在雪地里，他剛剛知道了一件事兒，七海也看出來了。

    不過公子沒有說，他這個護衛(wèi)也沒有解釋。

    很平常地，像以往的相處。

    “七海，你怎么會在這兒？”

    “哦。我就出來溜達，不小心就溜達到了這兒?！逼吆Ｊ談?，看著風(fēng)清揚，“老遠就聽到你咳嗽?！?/br>
    七海已經(jīng)注意到那件衣裳，風(fēng)清揚沉默地站在后面，不知道如何解釋。

    當然，事實上，他也不會把自己父親是扁鶴的事兒說出去。

    “這衣裳……”

    “我知道，你武功沒有我高，所以找了一件我的衣裳，如此一來，想查什么，也方便得多?！北M管七海的理由不符合邏輯，也沒什么道理。

    然而在風(fēng)清揚心里，他只是沒有拆穿。

    給他一個臺階罷了！

    ——

    回了安陽王府，七海兜頭回去，臨走時，他傲嬌地說了一句，“早點兒休息，我回去啦？”

    到了隔壁屋子，他倒頭就睡，嘴上笑開了花。

    確定了扁鶴的真實身份，那么他明日一早，就可以約著媚姬云娘，告訴她這個結(jié)果。

    相信，他們的合作會更加愉快。

    不過，看風(fēng)清揚的落寞表情，他以為一會兒，對方肯定是會去見安陽王的。

    等著安陽王從慕鶴齋出來。

    他沒有心思跟蹤，自然也不想等著安陽王回來以后，自己再去偷聽。

    ——

    風(fēng)清揚坐在凳子上，等了很久。

    他換了衣裳，就去找了飛鷹。

    飛鷹看著他，老遠就拱手作揖，“公子？”

    “父親還沒回來？”

    “……”飛鷹聽著這話，看著風(fēng)清揚的臉色，覺得不太對。

    他還在不知所措地回答，“王爺已經(jīng)睡了?！?/br>
    “那好，我有事兒同他說。”風(fēng)清揚準備推門進屋，卻被飛鷹攔阻。

    “公子，王爺近來夜不能寢，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吧?！憋w鷹固執(zhí)，那手臂揚得直直的。

    風(fēng)清揚抓住他的肩膀，冷聲厲厲，“飛鷹，你得記住，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公子，末將……”

    是風(fēng)清揚留住了他，也是風(fēng)清揚放過了他，若非風(fēng)清揚，飛鷹不可能還活著，雖說安陽王后來也救了他。

    “讓開！”風(fēng)清揚聲音虛弱，卻并不缺氣勢。

    至少這讓開二字，有種逼仄，又無法回應(yīng)的怨怒。

    果然，房門打開，屋子里十分凄清。

    床鋪規(guī)整，安陽王風(fēng)于則這人并未回府。

    時間撥到半個時辰前。

    安陽王到了慕鶴齋里，一番莫名其妙地警告，讓媚姬云娘的心隱隱作痛。

    她不明白，為何扁鶴會如此生氣？

    “媚姬。我早就同你說過，我跟你之間永遠沒有可能，不要以為你幫過我，我就該感激你？”他冷傲地俯瞰著媚姬云娘的臉，說完，松開了手。

    云娘撫著桌沿，撫著脖頸，干啞地咳嗽。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讓你感激，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誰。還有，我并沒有給你留過信，讓你來見我，我……我連你是誰，都不……都不知道。”

    “真……真不是你寫的？”安陽王將手里握著的書信一掌拍在桌面上，言辭冷厲又可怕。

    媚姬云娘哭笑不得，“從頭到尾，我就只知道你叫扁鶴。在我面前，你永遠戴著面具，我哪里知道你的真實姓名，你住在哪里，你有著怎樣的……”她泣不成聲地坐下，“你讓我離開帝都，永遠不要回來。可你不知道自從跟著你來到帝都開始，除了這慕鶴齋，我哪里還有家，哪里還有親人？”

    清淚爍爍地從眼角滴落，墜在桌面上，晶瑩剔透。

    那些傷，那些累，媚姬云娘只能打破牙齒和血吞。

    安陽王明白自己誤會了她，他彷徨不安地想，會不會又是那個七海的詭計！

    ……

    他著急地趕回安陽王府，原本打算徑直去和七海對質(zhì)。

    誰知他竟然沒有任何機會，就在他進入房間的時候。

    風(fēng)清揚就已經(jīng)坐著了。

    對方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臉龐，“父親，您終于回來了？”

    安陽王的手里拿著面具，不知道現(xiàn)在究竟該說什么，只是隱隱感到難堪，她覺得自己是該說些什么的。

    “……清揚？”

    他這么回答著，然后進了屋子，甚至關(guān)上了房門。

    飛鷹靜靜地守候在門口。

    “父親去了哪里，不能告訴清揚么？”

    安陽王看了他兩眼，垂頭喪氣地坐下，他已經(jīng)明白，這個局，是自己的兒子布置的。

    “你故意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我想知道父親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身份？”風(fēng)清揚轉(zhuǎn)過臉，眸子夾雜著哀愁，這可能是因為他不敢相信，所以才會在這兒，等待一個真相。

    然而真相臨近了。

    他又擔(dān)心。

    “誰讓你查探我的？”事到如今，安陽王始終覺得，那是七海的慫恿。

    “父親，如果七海真要查你，早就查了，還會等到現(xiàn)在？”風(fēng)清揚以為，七海正義凜然，說一不二。他有那個本事兒，也有那個能力。

    他不這樣做，也許是想刻意敷衍此事兒，

    畢竟此事兒水落石出，對誰都沒有好處。

    “父親，其實先前你早就回了帝都對不對，至少……在七海查探菩提廟的時候就回來了，是不是？”

    風(fēng)清揚眼神堅定，他根本不害怕說出那些所謂的真相，因為他憋了很久。

    “回來時，你雖身穿鎧甲，偽裝得很好，但身上卻帶著慕鶴齋的脂粉香。這香里透著薔薇花粉，所以你同媚姬云娘認識。那時，您剛回來，就讓飛鷹同七海比武，只是希望飛鷹能夠殺了七海，以此他就會放棄查探菩提廟舊案。不過大庭觀眾之下，你并未想過讓飛鷹下蠱、毒，您僅僅是打算給七海一點兒教訓(xùn)，讓他畏懼，從而收手。父親，清揚所說，可對？”

    他分析著，果決地站起，雖然他臉色蒼白得可怕，然而這并不妨礙他那理智清晰的處理方式。

    “趙照是北昀國細作，他隨同師父到時，你讓歸降的郁長亭等人埋伏在菩提廟路林中，將遠平殺死。不過趙照是郁長亭的兒子。他縱然心再狠，也不會殺了他。所以……所以……您很清楚這一點兒，才會廢了他武功，將他留在安陽王府。況且，他為了救自己的師父擋那一劍，一只手臂已經(jīng)不保，你之所以留下他，是因為您知道虎毒不食子，郁長亭再不待見他，也至少不會想要殺了他？由此，他就成為父親對付郁長亭的把柄。父親……您說，是不是？”

    風(fēng)清揚不是旁人，他自小就非常聰明。很多成年人才能明白的道理，他都能夠理得頭頭是道。

    就像現(xiàn)在，他綜合那些事兒，立馬就能說出個所以然。

    包括趙照被父親留下的真實目的。

    那日趙照前往菩提廟查探真相，安陽王命令飛鷹前往刺殺。

    不想七海會帶著他提前進入菩提廟救人。

    菩提廟林子里，趙照在發(fā)現(xiàn)殺害自己兄弟，殺害自己師父的，就是他的親生父親郁長亭時，心中痛苦。

    也是在那一刻，他猶豫了。

    七海雖然殺了郁長亭，救了趙照。但趙照已經(jīng)慘遭暗算，中蠱毒而亡。

    “在菩提廟林外，長箭竄出。及時救了我的人，就是飛鷹，對不對。當然，清揚追出去時，的確沒有見到那人，不知他音容笑貌。但我很清楚，這天底下，能救我的，只有父親，只有你的人！”

    安陽王被那雙眼睛嚇傻了，他握著手心，手心里溢出薄汗。

    “咳咳咳咳……”風(fēng)清揚情緒激動，沒有控制住，又激烈地咳嗽了起來，他偏著頭，看著安陽王，聲音冷冷清清，再詰問了一句，“是……還是不是？”

    “清揚，父親不會害你！”

    “當然！”風(fēng)清揚吸了一口氣，他冷傲又倔強地看著安陽王。

    他失態(tài)的次數(shù)很少，在安陽王面前，稱得上反應(yīng)激烈地，估計就只有這一次。

    “你是臨水國的安陽王，你有責(zé)任對付北昀國細作，這個我不怪你。況且清揚一身是病，不能為國效力，實屬無用！然父親為何心胸狹隘，既然已經(jīng)害了之若兄的兄長，又為何要殺了他？你可知，安父病亡，安家就只有他一個人了?！?/br>
    風(fēng)清揚記得，當時他推開窗戶，大雪紛紛，七海一人站在那里，看了那堆血跡許久。

    他還記得安陽王下了令，將安之若的尸首扔出了安陽王府。

    “清揚，安之若傷得可是你外公啊？難道他……不該死么？！你如何要為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外人，這般沖撞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