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秋風撲面，風清揚咳嗽得更厲害。

    慢騰騰的管家關(guān)伯抬眼看著，心里一陣傷感，良久，飛奔而出，“老奴馬上去，馬上去?！?/br>
    兩匹快馬牽引而來的時候，七海一個翻身便上去了。底下風清揚望著他，少許，身子沒動。

    “要小的拉你？”

    風清揚輕聲問，“去了京都衙門，可有證據(jù)？”

    “大胡子就是證據(jù)?！?/br>
    “被你安排在衙門的那個人？”

    “沒錯，我已經(jīng)交代好了，劉師爺會替我看好他?！逼吆Ｒ桓睜斪杂蟹执绲谋砬?。

    “證據(jù)可足？”

    馬背上的七海懶洋洋，握著劍的手，微微地靠著馬身。隨后他晃晃腦袋，一本正經(jīng)地抬起手，“說實話，證據(jù)只有這么一丟丟?！?/br>
    “那你如何將人救出來？”

    七海拿著劍的手，迎空轉(zhuǎn)了轉(zhuǎn)，良久，指向風清揚。

    風清揚看著劍，不由深思，“我？”

    “是啊，公子是誰，安陽王的獨子。有了你這身份，人難道搶不過來？”

    風清揚悻悻一笑，原來這小子打得是竟然是這樣的算盤。

    他那笑，雖然勉為其難，但并不苦澀。因為從來沒有人這么信誓旦旦地跟他說，他的這個王府公子的身份，如此地好用，又如此地有用。

    他一向是個京都紈绔嘴里，病懨懨的公子。沒有封官，沒有出息，只以藥水續(xù)命。

    “那人很有用么？”

    “當然。有了他，說不定能知道些有用的消息？”七海答得恍恍惚惚，但眼神里，卻一閃而過的理智。

    很亮的眼神，穿透肺腑，直達人心。

    風清揚沒再問，二人便策馬來到京都衙門口。

    捕頭看見王府公子，拱手行禮，下人迅速稟報錢長申，錢長申一身寶藍色官服，從衙門疾出，面上冷汗連連。

    “不知公子駕到，下官有失遠迎！”

    “無礙?！憋L清揚起手，溫言細語地問了，“那個……兇手？”

    錢長申抬頭，眼睛瞄了七海一眼，七海擠眼，表示一切準備就緒，告訴王府公子也無妨。

    “人就關(guān)在京都大牢里?！卞X長申恭敬地回。

    “要不要去見見？”這話，卻是風清揚問的。

    七海點頭，換了手握劍，“當然要去。”

    ……

    京都大牢，跟普通的地牢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它里面的看守人員以及大牢的構(gòu)造。

    普通大牢，絕對沒有層層把關(guān)，但是京都大牢，天子腳下，它的構(gòu)造可能要比別的大牢有所不同。

    比如這里的門。

    鐵門。

    一共有三扇。最后的一扇，看守人員最多，而且出口只有一處。

    但前兩扇，立于走廊，是鐵柵欄類似的鐵門。

    鐵門處會有兩個人開門，守天牢的獄卒沒有鑰匙，不，應(yīng)該說，他的手就是鑰匙。

    唯有專門看管鐵門的人，他們的手才能夠打開。避免因為鑰匙被丟，導致重犯逃脫。

    七海跟著風清揚走過幾扇鐵門，進入大牢。

    這才看見那個兇手。

    他不如先前那般精神，身上穿著白色囚服，蓬頭垢面，傷痕累累。但是他的手指是最慘的，被上過刑，夾得很嚴重。

    風清揚不忍，偏過頭，“他怎的這般慘？”

    “顯然，那世子恨他入骨，所以把他害人的爪子給夾了唄！”七海樂呵呵地走到那人的身旁，盯著里面即便受了傷，也依然看起來穩(wěn)重靠譜的男人。

    不過，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滑稽，不是問你是誰，你到底為什么會在菩提廟那林子里？

    “你如果不留胡須，會顯得非常年輕？”七海摸了摸下巴，“像我一樣俊秀。”

    錢長申和劉師爺一旁掩面笑。

    不過，意料之中，那個男人并沒有搭理他，頭都沒有抬起來。

    風清揚走近，蹲身，客氣有禮，“你叫什么名字？”

    聽到風清揚那氣若游絲的語氣，男人冷冷一笑，笑容竟然有幾絲悲涼，“風清揚，即便我殺不了你，但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們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這么恨我？”風清揚一怔，金絲線的袖子緊緊地捏了捏。

    未曾想到外面這個人就是要見的風清揚，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神色不是不耐煩，而是刻薄又憎惡，“我從平洲，來到這里，花了整整三個月，我藏在那個林子里，整整三日，就是為了等你?！?/br>
    他因為過于動怒，額頭青筋直跳?；秀遍g，突然伸出了手來，想要掐住風清揚的脖子。

    未想兩手被鐵鏈束縛著，動彈間，鐵鏈撞擊，早就驚醒了風清揚。

    風清揚被錢長申拉了一把，著急心慌地叫起來，“公子小心哪！”

    那男人沒有抓住風清揚的脖子，突然生氣了，他瞳孔赤紅，被夾過的手，還帶著血漬。但他因為過于傷悲，郁積于心，情緒顯得非常激動。

    “風清揚，你不得好死！”男人咬著牙齒，突然淚落臉龐。他凄涼的面容下，顯得一絲彷徨不安。

    七海盯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閃過很多復雜的情緒。

    憤怒，希望，失落，絕望。每種情緒交換時，都讓這個看起來穩(wěn)重成熟的男人，顯得如此地幼稚。

    “咳咳咳咳咳咳……”不知怎的，風清揚又捂住了口鼻。他咳嗽聲此起彼伏，仿佛連心肺都要一一咳出來，才肯罷休。

    潮濕陰暗的大牢里，風清揚這種病體纏身的人不宜多待。七海怕出了事兒，關(guān)伯找他麻煩，便令錢長申，這位京都府尹，帶風清揚到衙門等待。

    風清揚看著七海，“你要留下來？”

    “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他?！逼吆Ｕf完，俏皮道，“你在外面等我，咱們一起回去？”

    風清揚怔怔地望著，眼神流淌出一絲哀怨和傷感。過了片刻，他看著七海，想想還是走了。

    劉師爺拿著手絹，蹭蹭地來到七海跟前，畢恭畢敬地想找點兒事兒做。

    七海嘆氣，“劉師爺，你也回去?！?/br>
    “七海護衛(wèi)，不用小的幫忙么？”

    “他殺你，你打得過？”

    “打不過。”劉師爺坦誠地轉(zhuǎn)過了腦袋，什么也不敢想，目光怔怔地，落寞又哀怨，不過，很有自知之明地轉(zhuǎn)身，“那七海護衛(wèi)您且小心一些，小的走了。”亦步亦趨地奔在了錢長申的身后。

    走廊寂寂，那略略虛弱的咳嗽聲，漸漸消失在拐角。

    三人走遠了，七海蹲身，靠著鐵柵欄，“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哼！”男人不想搭理他。

    “好，換個話題。兄弟，你……你為什么要在那林子里待上三天？”

    男人轉(zhuǎn)過狼狽的臉，不愿意看，但他的眼神里，卻刻著一絲不容質(zhì)疑的冷淡。

    七海瞟見了，知道他不會搭理自己，竟哈哈大笑了起來，手指撥弄著劍柄，“兄弟，這劍是我?guī)煾附o的，而且……它挺鋒利，殺人，絕對一劍致命。”他往旁邊蹭了蹭，“喂，兄弟，你要不要試一下？”

    男人瞳孔瞪大，眼神里流露出一絲詫異，“閣下要殺了我？”

    “嗯，練練手?？纯次疫@劍質(zhì)地如何？”七海把男人的生死拿上臺面時，還是單純的，可愛的。

    “你敢殺我？”男人這下終于敢轉(zhuǎn)過腦袋來了，“我可是被魯國公世子認定的兇手。沒有他們的允許，你敢殺我？況且……況且這兒還是京都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