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瓚失笑。自己還擔(dān)心他是不是不愿意呢，敢情他在糾結(jié)這個，真是個實心眼兒的傻孩子。安瓚含笑點了點頭，“是，指的是解語?！睆埓笙玻霸敢?，愿意，當(dāng)然愿意！”一老一小對著傻樂。

    “我爹爹說，要請人去府上提親?！睒穳蛄?，張顛兒顛兒的說道。安瓚微笑問道“是么，什么時候說的？”張喜滋滋說道“便是今日下午晌。”安瓚笑了笑，看來自己出不了獄這件事，岳培終于也弄明白了。張雖是外室子，卻是岳培愛子，能答應(yīng)張娶安家女兒，岳培這份心胸，令人心折。

    解語嫁了無忌，不止會有位忠誠體貼的好夫婿，還會有位慈愛寬厚的好公爹。好，很好，女兒終身有靠了。將來小兩口和譚瑛、汝紹隔道墻住著，又可相互照應(yīng)。真是再好不過的事。安瓚越想，越覺得這頭親事妥貼無比。

    “解語從前的性子，很是溫柔和順，”安瓚有些惆悵的說道“自從西京遭遇變故，她性子剛強了些，主意大了些。無忌，若她往后有什么不周到之處，還望你多擔(dān)待?！倍脊肿约簯]事不周，害苦了女兒。想起在西京時解語的種種艱難之處，安瓚又是心疼，又是自責(zé)。

    像解語這樣機敏懂事、這樣有決斷的，并不是不好；只不過像她這樣的年紀，本該是嬌養(yǎng)在深閨，擺弄擺弄琴棋書畫，或閑來做幾針女工。唉，女孩兒家究竟是無憂無慮的最有福氣。可憐我家解語沒有這個福氣，只好變得能干了。

    女子若不能干，當(dāng)然不好。男人娶回家的是妻子，是當(dāng)家主母，是和他并肩立在眾人面前，一起祭祀祖先、奉養(yǎng)雙親、生兒育女的人，不能干如何使得；可女子若太能干，也是不好。太能干了難免主意大，主意正，不會事事聽命于男人。男人哪個不喜歡溫柔順從的妻子？只怕解語將來會在這上面吃了虧。

    安瓚是一片慈父之心，為解語前前后后做打算。張哪知道這些，認真說道“解語不用我擔(dān)待，她做什么都對，不會不周到。”解語慮事很周全，又果斷，連爹爹都夸她呢。聽解語的沒錯。

    安瓚樂了。這敢情好，無忌對解語真是一往情深，“兩人在一起總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往后便你讓著我，我讓著你，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吧?！卑箔懶溥湔f道。

    張興高采烈的答應(yīng)了，“是！”起身要走，“伯父，我去催催爹爹，讓他早日尋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做媒人?！痹捳f到這兒，張臉色忽然變得沮喪，“伯父，伯母好像不喜歡我。”譚瑛對他始終是冷冷淡淡的。

    安瓚微笑道“無妨。內(nèi)子的性情一向有些清冷，待人不大熱絡(luò)?！弊T瑛對誰都這樣，不會太熱情，不會太親熱。見張還是不放心的望著自己，安瓚體貼的建議“揀個日子讓你伯母來探視，伯父親自跟她說。”寫信回去，怕是說不清楚。

    張放心了，長揖到地，“是，伯父?！备鎰e安瓚回去了。果然沒幾日譚瑛便來探視，“你想見我？”譚瑛眼角含笑，靜靜站在安瓚面前。安瓚手中的書本掉落地面，她還是這么美麗，這么端莊，這么動人。十幾年了，每每安瓚見到譚瑛，還是怦然心動。

    夫妻二人秘密說了半日話。譚瑛嘆道“解語小時候我身子差，時常臥病在床。她是你一手帶大的，你比我還疼她呢，我豈有不知道的？既然你說妥當(dāng)，便依了你。”不依也不行了，不只安瓚看上鄰舍那小子了，解語待他也很是不同。女兒這些時日吃了多少苦，做娘的哪里舍得違背她的心意。

    “無忌這孩子我細細看過，人品確是不差?！卑箔憸睾驼f道“八字我也仔細推算了，很合。將來兩個孩子必定凡事都順遂，平平安安過上一輩子?！?/br>
    譚瑛微笑道“如此甚好?！逼鋵嵥闹袑τ趶埖纳矸葸€是不滿意的，外室子？說出來真是不光彩。況且張又沒有功名在身，將來他和解語靠什么過日子？總不能靠靖寧侯一輩子啊。

    不過，無忌這孩子能從西京千里迢迢陪解語回京城，之后又四處為安瓚奔走。這份情意很是真摯感人?！耙椎脽o價寶，難得有情郎”，再高的身份地位，也不如有情有義的男人更可貴。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勝過錦衣玉食輕裘緩帶許許多多。日子是自己一天天過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夫妻二人都定了主意，“便是他了?！闭f完解語的事，譚瑛微笑問道，“你什么時候回家？”安瓚頓了頓，艱難開口，“實在對不住，我怕是……”怕是回不了家了。大赦令今日已頒布，大理獄中的犯人多已放出，而自己并不在大赦之列。

    譚瑛捂住他的嘴，溫柔打斷他，“不許這么想。我等你回來，阿瓚，無論如何你都要回家。紹兒還小，不能沒有父親，解語出嫁也要你主持婚禮。你一定要回家。”安瓚含淚點頭，“是，一定回家。”

    “無忌說，岳侯爺會托人上門提親，你便答應(yīng)下來罷?！迸R分別，安瓚交待譚瑛，譚瑛默默點了點頭。

    奇怪的是，提親的人卻一直沒有上門。譚瑛略略奇怪，卻也不曾十分在意，女家總是要矜持一些的。她并沒有問什么，便是張從大門進來問安，也是和從前一樣清清冷冷、客客氣氣的招待，一句話也不多說。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才入冬，還沒開始數(shù)九，便已是滴水成冰。解語房中燒了地龍，溫暖如春，“也不知父親在獄中是如何難過”，她悶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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