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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謝云嫣,又板起臉:“菩薩座前,不可誑語、不可妄言,你自己且去思量清楚?!崩夏峁弥噶酥咐钚?,一點(diǎn)不留情面,“若別的也就罷了,若為了這個男人而賭氣,去,貧尼不要你這弟子?!?/br> 堂堂燕王,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說過,李玄寂的臉都黑了。 但靜塵師太說罷,施施然地又進(jìn)去了。 小尼姑不如老尼姑鎮(zhèn)定,被李玄寂的氣勢嚇得要命,抱著頭躲了起來。 謝云嫣無奈,抓了抓頭:“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您偏又跑來打岔,我和您說,靜塵師父可喜歡我了,我拜在她門下,指不定將來就能當(dāng)上這蓮溪寺的主持,這下卻被您攪黃了,玄寂叔叔你可真討厭?!?/br> 李玄寂面無表情,指了指佛堂上的牌匾:“你?要做這里的主持?難怪,這寺廟看過去就要倒下來的樣子?!?/br> 牌匾陳舊腐朽,已經(jīng)缺了一個角,在風(fēng)雨中還有點(diǎn)搖晃,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看過去岌岌可危。 第45章 您不回來,我就等您一輩…… 謝云嫣把眼睛睜得圓圓的, 一臉無辜:“您說什么呢,菩薩面前,可不能出這樣大不敬之語, 這是百年古剎,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廟不在大,有佛則靈,若不是有名堂的寺廟,我怎么會選在這里出家?” 她眼見得李玄寂的臉色又不對了,趕緊舉手告饒:“好了,玄寂叔叔您別生氣了, 快點(diǎn)進(jìn)來吧,雨愈發(fā)大了,都要濺到身上去了。” 她引著李玄寂朝偏殿后面去,那里有一間小小的客堂。 推門進(jìn)去,有一股香灰沉屑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案幾上供著香爐, 爐里數(shù)支殘香, 皆已經(jīng)冷了。 謝云嫣搬了兩個蒲團(tuán)過來,擺好:“山寺簡陋, 您將就著些, 且先坐。” 李玄寂躊躇了一下。 謝云嫣馬上把其中一個蒲團(tuán)搬到邊上去, 笑嘻嘻地道:“對不住,差點(diǎn)忘了,您不喜歡我和您太親近,我離您遠(yuǎn)點(diǎn)兒, 不打緊?!?/br> 李玄寂微微嘆了一口氣:“你在和我賭氣?” “沒有?!敝x云嫣舉起手,止住了李玄寂的話語,神色自若地道,“有什么好賭氣的,你以為我會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嗎?才不會呢,落花有情流水無意,那便算了,我是個再干脆不過的人,絕不糾纏。” 外面下著雨,客堂里光線昏暗,堂上供奉著一幅水月觀音的畫像,大約是年代久遠(yuǎn),被香火熏得褪色,邊上都起了卷兒,觀音的面容模糊不清。 李玄寂覺得喉嚨里梗著什么,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噎得難受。 兩個人都坐了下來,一個在東頭、一個在西頭,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雨聲愈急,敲打在瓦片上,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連綿不絕,除了雨水的聲音,也聽不到其他的動靜了。 “等雨停了,就跟我一起回去?!崩钚诺吐曢_口。 “玄寂叔叔您先回去吧?!敝x云嫣神色不變,臉上還帶著輕輕的笑意,“我左右閑著也是無事,不如在這里多住兩天,山間有禪意,說不定我就頓悟了,再不為俗世凡塵所苦?!?/br> 李玄寂本來想訓(xùn)斥她,但是看著她笑意盈盈,忽然覺得心頭一刺,想說的話就說不出口,半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謝云嫣扭頭看著窗外的雨幕,她難得有安靜嫻雅的時候,連聲音都變得那么柔軟。 “我喜歡的那個人,他說他是不祥之人,而我呢,我有很多很多福氣,我要日日向菩薩祈求,求菩薩把我的福氣分給他,就如同我在他身邊一樣?!?/br> 李玄寂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我不值得你這么做,你應(yīng)安樂無憂,嫁一個如意郎君,白頭偕老,將來兒孫滿堂,我往日做事沒有分寸,讓你誤會了,是我的錯,此間事了,我就離開長安,不再見你,日子久了,你自然就會忘了我的?!?/br> 謝云嫣側(cè)首,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溫順地道:“是,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一眼,是驚鴻掠過春波,最是動人心魄,李玄寂倏然屏住了呼吸。 但只是一眼而已,她又把目光轉(zhuǎn)開了,用輕快明朗的語氣說著話,一點(diǎn)兒不見陰霾:“不見就不見,也沒什么打緊的,我在廟里天天念著您,十年、或者是二十年,就這么過去了,說不定那時候就會忘了你,我得到菩薩在夢里指點(diǎn)過,我上輩子欠了您的債,這輩子要還的,還完了,下輩子就好了,再也不會記得您了?!?/br> 說著說著,她又不正經(jīng)起來,抱怨道:“所以,您不要再對我好了,免得我繼續(xù)欠債,下輩子還得還,還不起就很難受,倒欠您利錢,越滾越大,要命,和您說話都沒底氣?!?/br> “還不起,那就不要還。”李玄寂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那么細(xì)微的,其實(shí)只有他自己能聽見,“下輩子再欠著也好?!?/br> 偏偏謝云嫣耳朵尖,恍惚聽到了一些兒,瞥了他一眼:“您說什么呢?我聽不清楚。” 李玄寂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端起嚴(yán)肅的神情,專斷地道:“總之,我不許你出家,你若是還有這個念頭,我馬上叫人過來把這尼姑庵給拆了,你在哪里出家,我就拆了哪里,我看誰敢收你做弟子。” 謝云嫣“噗嗤”一聲笑了,她擺了擺手:“知道了,玄寂叔叔,您果然還是這么霸道不講道理,我也不敢違逆您的意思,說笑著呢,我才不出家,做尼姑要把頭發(fā)剃光了,我這么一個長安城最漂亮的姑娘,若成了光頭豈不可惜,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曰,不可為、不可為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