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冰冷的劍鋒壓在她脖子上, 身后的男人持著劍,緊緊地勒住她,她眼睛的余光瞥見了這個男人袖子上的五爪金龍, 那是當今的天子光啟帝。 光啟帝的聲音還是那么溫和,如同她曾經(jīng)聽過的一樣,他站在高高的宮臺上,對遠處的李玄寂道:“玄寂,枉你謀劃多時,終究棋差一招,沒料到朕的手里會有這個籌碼吧,對,把劍放下, 別沖動,若不然,朕一時手抖,這位小夫人的人頭就要落地了。” 謝云嫣的腦子一片混沌,她又在做夢了,這個夢境過于紛雜, 她有點兒想不起來究竟是誰背叛了李玄寂, 將她從燕王府劫持到皇宮,只是想起這個事情就覺得心里很悲傷, 幾乎落淚。 夜幕濃重好似潑墨, 連星和月都被淹沒了, 雪還在下著,覆蓋了皇城的宮門、樓墻和地面,黑天白地如同穹廬。遠處無數(shù)火把躍動著,雪遇到火, 發(fā)出噼啪的聲響,清晰可聞,黑壓壓的士兵圍在朱雀門前,肅穆列陣,無人出聲,他們的金刀和長戈閃著寒光,指向高處的皇帝。 而李玄寂立于陣前,他比任何人都高大、也比任何人都驍悍,那凜冽的煞氣似乎要把夜色和雪色都一起燃燒起來。 “皇上素日待我不薄,我雖不臣,卻無意取你性命,放開她,我許你在驪山行宮安度余生。”李玄寂的聲音如同這鏗鏘的刀劍,充滿了冷酷,“你若傷她,我會將你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把你的尸骨置于城樓下,任萬人踐踏,死無葬身之所?!?/br> 他的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如同淬著血的利劍,沒有人會置疑他的言語,連光啟帝都不能,只因眼前這個男人,他是兇如修羅鬼剎的燕王李玄寂。 光啟帝的手涼得如同冰塊一樣,但他反而笑了起來:“好,我不傷她,玄寂,當此眾人面,朕以天子之尊允諾,叫你的人馬退出朱雀門,朕就放開她,你留下,我們兄弟二人慢慢商議今日之局,如何?” 李玄寂沉默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隔著雪幕望過去,他的容顏似乎有些模糊,謝云嫣想要和他說話,但她的脖子被人卡住,嘴唇徒勞地動了又動,只能發(fā)出一點點微弱的聲音。 不要,不要,求求你,千萬不要,她在心底這樣吶喊著。 可惜他并不能聽見。 鋒利的劍刃割破了謝云嫣的肌膚,她覺得脖子刺痛,溫熱粘稠的液體滑了下來。 李玄寂終于抬起了手,微微向后一壓。 趙繼海在李玄寂的身后大聲吼了出來:“王爺,不可!” “去!”李玄寂只是簡單地吐出了一個字,堅決不容違逆。 士兵們無聲地動了起來,井然有序地向朱雀門外退去,弓戈的寒光漸漸地熄滅下去。 朱雀門一點一點地合上,最后轟然關(guān)閉,將燕王的人馬盡數(shù)拒于門外。 光啟帝大笑了起來:“如此甚好?!?/br> 他猛然一把抓住謝云嫣,拋下了宮臺,同時厲聲下令:“左右,為朕斬殺燕王!” 謝云嫣被扔了出去,她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在半空中本能地叫了出來:“玄寂叔叔!” 她的聲音其實并不太,被禁衛(wèi)軍們?nèi)缋装愕膽Z聲所覆蓋,但是,她無端端地覺得,李玄寂一定是聽見了的。 因為他騰身飛躍而來,如同箭矢流星、如同風火雷電,快得令人無法置信,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接住了謝云嫣。 她的手指已經(jīng)垂到了地上,拂過那層雪,又被拉了起來。李玄寂在她背上一托,反手將她抓起,余勢不歇,在空中一個回旋,一聲斷喝,揮劍而出。 宮廷的禁衛(wèi)軍沖了過來,齊齊吶喊著,朝李玄寂殺去。 李玄寂單手攬著謝云嫣的腰肢。她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他的身形是那么高大,她就如同一只鳥雀,幾乎沒有重量一般,依附在他的手中,隨著他的動作挪轉(zhuǎn)騰移。 無數(shù)刀劍砍殺過來,帶著刺骨的殺氣。精銳的宮廷禁衛(wèi)軍,是光啟帝最后的依仗,他們效忠于光啟帝,不要命似的沖殺過來。 數(shù)百或者是上千人,謝云嫣分不出來,因為四面八方都是人,層層疊疊地將李玄寂包圍起來,黑暗中,她看不清刀槍的影子,只覺得眼前一片繚亂,無數(shù)寒光閃過,鮮紅的血液飛濺出來。 她聽見刀劍交鳴的鐵石聲、衛(wèi)兵瀕死的慘叫聲、還有rou或者骨頭被劈開的聲音、無法形容、令人毛骨悚然。 謝云嫣第一次距離李玄寂那么近,不,其實此刻他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任何距離,她被他摟著,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周圍那么喧雜,但她清晰地聽見了他心跳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震動著,傳遞到她的臉頰上。 什么話都沒說,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他用自己的身軀庇護她,遮住了一切刀光劍影。 她又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血腥的味道濃郁宛如實質(zhì),那其中又帶著清淺的白檀香氣,既狂烈又清冷,一面似魔、一面似佛。 世人皆道燕王冷酷兇殘,今日方知果真如此,世人皆道燕王神武無敵,亦是今日方知果真如此,原來這世間真有天降煞星,如鬼神附身,萬夫不能匹敵。 光啟帝將李玄寂困于朱雀門內(nèi),本以為可以置他于死地,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他單槍匹馬,手里還抱著一個弱女子,竟能力敵千軍。 他手中的劍格外長、也格外寬,異于一般兵器,與他強健驕悍的形體正相合,劍氣縱橫,帶著尖銳的風雷之聲,斬向重重來敵,就如同烈火潑向雪,雪頃刻就溶化了,所向披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