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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惹事。”謝云嫣認認真真地道,“我感激您,玄寂叔叔,您救過我父親和母親,若沒有您,我更是不會來到這世上,此恩此德,無以言表,我銘記于心,我發(fā)誓,我會傾盡所有來報答您,哪怕為您而死,我也是愿意的?!?/br> “胡說!”李玄寂勃然變色,怒斥道,“這種不吉利的話,不許掛在嘴邊。” 他向來沉穩(wěn),從來沒有在謝云嫣面前這般怒形于色,把謝云嫣嚇了一跳,弱弱地后退了兩步,咬著嘴唇,輕聲道:“好吧,我錯了,不該亂說話,但我是真心感激您……” “不必?!崩钚怕曇羝降笆遣皇菑堓o多嘴了?何必告訴你這些。那原本是我欠了你祖父的賭約,當年之事,踐約還債而已,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太過在意?!?/br> 謝云嫣好奇了起來:“是什么賭約?” 李玄寂想起那樁陳年舊事,只能說年少不更事,被謝老頭忽悠了,他看了謝云嫣一眼,忍不住屈起指節(jié),順手在謝云嫣的頭上敲了一下:“小孩子問那么多作甚?” 好吧,不問就不問,為什么還要敲她? 謝云嫣抱著頭,用哀怨的目光望著李玄寂:“不問那個,問其它的,您說說看,我哪里像猴子了?您見過這么漂亮的猴子嗎?” 此間月光大好,清如流水,落在她的臉上,她的肌膚嬌嫩得幾乎要融化在月光里,她雖然是不悅的模樣,氣得臉蛋都鼓起來了,但她的眼中卻帶著明媚的清輝,足以令月光失色。 李玄寂的臉上微微地露出了一點笑意:“原來形似猴子,現(xiàn)在神似猴子,也差不太多,就沒正經(jīng)時候?!?/br> 謝云嫣不服氣:“不可能,您再看看我,多看幾眼?!?/br> 李玄寂不說話,只是帶著溫和的神情,看著她在那里唧唧咕咕地說著自己有多漂亮。 涼風習習,她的聲音又甜又軟,散在風里,連這夜色都柔和了起來。 “玄寂叔叔。”謝云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正經(jīng)了起來,仰起臉,“我知道了,您當初在涼州,是不是顧著我的面子,才帶阿默回來的?” 李玄寂面色淡然:“子默尚可,貧寒子弟出身,能有那般才干,已是難得,若他不成器,任誰的面子都沒用?!?/br>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當日我打點刑部,將謝知章的流徙之地定為涼州,一則,駐守涼州的大將孟青陽與你謝家有舊,二則,我給過謝知章一封憑信,趙氏家族在彼,若有危難,可求助趙家,只是謝知章心高氣傲,與趙家從不往來,及至后來病故,我也無從得知,終究是有負你祖父所托?!?/br> 所以,他收下那時的趙子默為養(yǎng)子,或許就是想彌補一二吧。 謝云嫣眼眶一熱,又要滴下眼淚來,她趕緊眨巴著眼睛給抿回去了,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可惜了,我大約要辜負您這番厚愛了,我把和阿默的婚書賣給別人了,也和他說過了,我不要他了,我們兩個退親就好,這長安我住不習慣,打算依舊回涼州去,前頭我都寫信告訴您了,不知道您有沒有收到我那封信?!?/br> “收到了,看了,扔了?!崩钚琶鏌o表情地道,“我這個長輩還在這里,哪有你自己胡亂做主的份,荒唐?!?/br> 謝云嫣搖了搖頭:“阿默已經(jīng)已經(jīng)和從前不一樣了,如今分別,還能留下幾分往日情意,若再糾纏不清,日后反而生恨,何苦來著,我終究念著小時候他對我的好處,若他心意已變,我就成全了他也未嘗不可?!?/br> 她想起在那個夢里,李子默朝她射出那當胸一箭,她覺得胸口隱隱作痛起來。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李子默是她唯一的親人,兩個人相依為命,她曾經(jīng)以為此生不變。只是未料此生太長,人心敵不過歲月。 更何況…… 謝云嫣又想起了一事,臉上的笑容變得牽強起來,聲音也越發(fā)小了起來:“安信侯府我也呆不下去了,還是盡早離開為好?!?/br> 李玄寂眉目間帶上了不怒自威的神色:“今日之事,蘇氏必定脫不了干系,我當日與溫煜嘗有言,須善待于你,他們將你扔在法覺寺三年,我已經(jīng)不計較了,如今還敢變本加厲,儼然視我燕王府于無物,當真以為我是心慈手軟之人嗎?” 他用輕描淡寫地語氣道:“算了,你別去氣惱,將死之人而已,不值得你和他們計較?!?/br> 謝云嫣聽出了李玄寂話里的意思,嚇了一身汗,急急擺手:“別,玄寂叔叔,看在我的面子上,求您不要殺他們,饒他們一命吧?!?/br> 李玄寂冷冷地道:“他們這樣害你,你還開口求情,我看你素日是個聰明的,怎么突然犯傻起來?” 謝云嫣心里鈍痛,低聲分辨了兩句:“溫夫人畢竟是我的親生母親,若因我的緣故丟了她的性命,我豈非成了弒母的罪人,人間自有綱常倫理在,她能負我,我不可負她,若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得心安了?!?/br> 她想了想,又覺得心中不忿,忍不住道:“殺是殺不得,或者,您替我打她一頓吧,就當讓我出口氣,我心里就舒坦了?!?/br> 這個女孩兒比旁人都大膽,指使著燕王殿下要這樣、要那樣,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再自然不過。 好在李玄寂早就習慣了,無論何時,臉上總能保持鎮(zhèn)定的神色,故而,他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下,果斷發(fā)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