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這是謝云嫣第一次看見李玄寂一身戎裝,但她卻莫名地有一股熟悉的感覺,仿佛在夢里曾經(jīng)見過一樣,她向前蹭了兩步,小小聲地叫了一下:“玄寂叔叔。” 李玄寂面無表情地徑直走過去。 他的身后帶著兩列鐵甲金刀的衛(wèi)士,一派威嚴肅穆。 李子默緊緊跟上。 謝云嫣撩起小裙子,追了上去,像個小尾巴,黏在后面,繼續(xù)絮絮叨叨,不過這回是對著李玄寂:“玄寂叔叔,您今天的模樣真威風,光華如日月經(jīng)天,風采如玉璧照人,我就從來沒見過比您更出眾的人,您要去打仗了嗎,可惜我不能一起跟去,不能親眼看到您在疆場上叱咤風云的英姿,真是十分遺憾?!?/br> 李玄寂生性冷漠而嚴厲,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燕王府的氣氛一直都是肅然的,他以前一直不知道,會有人這么吵鬧,像只小鳥兒,只要見到他,就總是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 他沉著臉,恍若未聞,腳步不停。 李玄寂身形高碩,腿也特別長,走起來很快,謝云嫣邁著小短腿,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他,氣喘得有點急,但一點都不影響她說話。 “世人都說,玄寂叔叔您是我們大周的戰(zhàn)神,鐵騎一出,有雷霆之威,劍鋒所向,萬物為之披靡,您是天下無敵的大英雄,這世上沒有您不可踏平的高山、沒有您不可逾越的河川……” 李玄寂忍無可忍,止步回首,冷冷地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的目光宛如利劍,跟在身后的李子默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了,不敢正視。 早先的時候,李玄寂只要這樣看她一眼,謝云嫣就會夾緊小尾巴縮起來,但如今,她的膽子越發(fā)大了,一點兒都不怕,她眼巴巴地望著李玄寂,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所以,玄寂叔叔,您這么厲害,一定會把阿默平安帶回來的,是不是?” 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兒,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邊還有兩個小梨渦,甜美又可愛,如果她能安靜一點,說不準會更討人喜歡。 李玄寂沒有說話,他只是看了李子默一眼。 那一眼,幾乎要把李子默釘死在當場,李子默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了。 這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燕王府的大門口。 數(shù)百驍勇衛(wèi)兵持著長戈、牽著戰(zhàn)馬、列成方陣,候在門外,見了李玄寂出來,“刷”地一下,整齊劃一地單膝著地,下跪行禮:“燕王殿下!” 一匹剽悍健壯的黑馬被人帶到李玄寂的前面,那馬長鬃若羽,龍脊連線,渾身漆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如銀,鐵骨崢嶸。 李玄寂上了馬,微微一抬手。 眾衛(wèi)兵又是“刷”的一聲,齊齊起身,翻身躍上馬背,行動間有風雷之勢,戰(zhàn)馬長鳴,方陣倏然調整,列成兩條長龍,隨在李玄寂左右,前方的旌旗展開,在風中張揚,上面寫著蒼勁的金色“燕”字。 李玄寂策馬而去。 李子默連汗都不敢擦,匆匆騎著馬跟上了陣列。 謝云嫣踮著腳,一直張望著,直到塵煙在眼前散去,連李子默的背影都見不得了,才垮下肩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拂芳領著王府的仆從一直安靜地候在旁邊,這會兒見李玄寂走了,才出聲:“小謝姑娘,別愁眉苦臉的,身為武將,征戰(zhàn)沙場是常有的事情,前面的老王爺和如今的王爺都是如此,以后世子也會如此,你慢慢就習慣了?!?/br> 謝云嫣蹭過去,扯了扯拂芳的袖子,小眉頭都糾結起來了:“芳姑姑難道不擔心嗎?” 拂芳奇怪地看了謝云嫣一眼:“有什么可擔心的,我們家王爺驍騰善戰(zhàn),這世間難逢敵手,他若出馬,擔心的只會是別人?!?/br> 不是的,還是會擔心,謝云嫣在心里小小聲地反駁著,將軍善戰(zhàn),卻自古不許人間見白頭,譬如老燕王李敢,在李玄寂之前,他也曾有過戰(zhàn)神之名,一生叱咤沙場,未有敗績,唯一一次失手,就死在了北雁門外,尸骨無存。 血rou之軀,會流血、會受傷,會讓親者如眼下這般擔憂牽掛。但是謝云嫣看著拂芳一臉理所當然的從容神態(tài),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是小聲地嘀咕著。 “唉,我今天吃不下飯了,晚上也睡不著覺了,會一直想著他們,能不能給他們寫信???我想囑咐玄寂叔叔多照顧阿默,也想囑咐阿默多多小心,也不知道他們肯不肯聽我的話,我爹說過,男人大多不聽女人的話,這很要不得……” 不得了,小小年紀,為什么要這么啰嗦,拂芳聽得頭都大了,只好俯下身子,耐著性子哄她:“送信是不能的,軍務大事,不是兒戲。既然你放心不下,這樣吧,我叫人去廟里給王爺和世子燒香,求菩薩保佑他們這次平安無恙,一根汗毛都不少地回來,好不好?” 謝云嫣想了一下,扭扭捏捏地道:“只有燒香嗎?菩薩會不會嫌棄我們太小氣了?” 拂芳忍不住好笑,摸了摸她的頭:“那么,我叫人為他們點燈供佛,用最上等的芝麻油,點水缸那么大的燈,點上三天三夜,這樣菩薩就能看到我們的誠心了。” “好吧?!敝x云嫣勉強滿足了。 拂芳松了一口氣:“好了,那你趕緊回去吧,乖乖地在家,等世子回來我就打發(fā)人去告訴你,你不要著急?!?/br> 安信侯府的馬車還等著,車夫一直朝這邊探頭探腦地張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