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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寂低頭望著她,暗沉的夜色里,他的神情晦澀不可捉摸:“回去吧,病成這樣就別亂動了,好好休養(yǎng)為宜?!?/br> 謝云嫣的神智恍惚得很,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去,喃喃地叫了一聲:“父親……” 李玄寂看著她伸過來的手,反而微微地皺起了眉頭,轉(zhuǎn)身離去。 他不理她。 謝云嫣覺得很委屈,她生病的時候,父親總會摸摸她的頭,握住她的手,一直陪著她,可是,這個人卻不理她。她燒得迷瞪了,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聲音像剛出生的小貓那樣微弱。 李玄寂回頭看了一眼。 謝云嫣有一種錯覺,她好像聽到了李玄寂低微的嘆息聲,他看過來的眼神,在飄搖的風(fēng)雨中,其實(shí)是那么溫和。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他并未停留。 拂芳匆匆追過來:“王爺,這么晚了,您去哪里?” 李玄寂冷淡地道:“我另有要事,出去幾天?!?/br> 他不再多說,大步地走開了,侍從為他撐著傘,他踏入夜雨中。 謝云嫣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眼淚叭嗒叭嗒地掉了下來。 —————————— 接下去那段時間都是春雨綿綿,是難得的潮濕天氣,花重長安城,落紅鋪滿了小徑,鳥雀都躲起來了,燕王府里清靜得很。 雨水?dāng)鄶嗬m(xù)續(xù)下了半個月才停住了。 李玄寂回到府里的時候,天已經(jīng)開始晴朗了起來,棠梨樹上那幾只呱噪的鳥雀也重新鉆了出來,叫得比之前更大聲了。 隔了一段時日,案頭的軍務(wù)文書已經(jīng)堆了很高了,李玄寂坐在窗邊閱看著。手邊一盞敬亭春雪茶,茶是冷的,簾子后面的博山爐里點(diǎn)著沉水白檀,香是淡的,這是他多年的習(xí)慣了,沉靜而清幽。 窗外的鳥雀忽然停住了鳴叫,撲啦啦地扇著小翅膀,飛走了。 有人在敲窗子。 李玄寂不予理會。 那人繼續(xù)敲,就像小鳥在啄著窗子,輕輕的、俏皮的。 李玄寂連眉毛都沒有動一根。 窗子被悄悄地推開了,從窗縫外伸進(jìn)來一只小手,手上持著一枝桃花,那桃花大約是從后面的園子里剛剛折下來的,花瓣上還帶著一點(diǎn)春露,搖搖顫顫。 肌膚若雪,桃花似粉。 拂芳最近越來越縱容她了,還能讓她偷偷地摸到窗子外頭來,簡直不能忍。 謝云嫣的小腦袋從窗戶下面探出來,只露出一半,圓圓的大眼睛眨了眨,甜甜地叫了一聲:“玄寂叔叔?!?/br> 李玄寂猝不及防,忍不住咳了起來,半天才止住:“你叫我什么?” 他的目光有些危險。 謝云嫣一點(diǎn)都沒覺得不對,她歪著腦袋,又開始眨巴她黑溜溜的大眼睛,活脫脫就像枝頭的小鳥兒,渾然不知怕人:“玄寂叔叔啊,您是阿默的長輩,我自然要叫您叔叔的,這沒錯吧,您這么年輕,比我爹還小幾歲,總不成叫您伯伯的。” 她是個漂亮又可愛的女孩兒,卻偏偏那么淘氣,膽子也大得很。 她搖了搖手里的桃花,聲音也如同這桃花一般,嬌嫩柔軟:“玄寂叔叔,贈您一枝春,愿您如同這春光似錦、歲歲光明?!?/br> 李玄寂放下了手中書卷,面無表情地看著謝云嫣:“這桃花原本就是我府里種的,無需你贈我?!?/br> 謝云嫣撅起了小嘴:“我身無長物,借花獻(xiàn)佛也是一番美意,您不要嫌棄嘛。” 她拿著花枝搖了搖,一片花瓣晃晃悠悠地掉了下來,落在李玄寂的袖子上。 李玄寂的手動了動,將花瓣拂去了。 謝云嫣抬起臉,微微地笑了起來,她的病已經(jīng)完全好了,小臉蛋又紅潤了起來,看過去活潑淘氣的精神勁頭,和原來一點(diǎn)沒有差。 “我今天去園子里玩,看見桃花開得正好,我誰都沒想,就想到您了,想讓您也看看這大好春色,這一枝桃花開在最東,所謂東風(fēng)第一枝,定然是最美的,才配得上讓您觀賞?!?/br> “你這毛病最好改改。”李玄寂語氣淡漠,“成天甜言蜜語哄人,太不莊重,說吧,你今天又要求我什么?” 謝云嫣怔了一下,神情暗淡了下來,她今天興沖沖地過來,被當(dāng)頭潑了冷水,也有些賭氣了。 她退后了一步,低聲道:“我沒有哄您,我只是看見花開得正好,想讓您也看看,我也沒有打算求您什么,我今天過來是向您道謝的,上回我生病的時候,承蒙您照拂,十分感激……” 她的眼眶紅了一下,眼眸里帶上了一點(diǎn)淚光,這樣看上去,更像一只可憐的小雛鳥了,在那里委屈地啾啾:“我忘記了,玄寂叔叔其實(shí)是不喜歡見到我的,是我不對,我這就走了?!?/br> 她扔下了桃花,轉(zhuǎn)身跑走了。 那枝桃花落在書案上。 這孩子也會生氣呢。 李玄寂沉默了半晌,拈起了那枝桃花。 桃花如春色,那么明媚濃麗、生機(jī)勃勃。 他略看了一下,又放下了,而后叫來了府里的管家,淡淡地吩咐道:“叫人去一趟安信侯府,拿我的名刺,請溫煜大人過府一敘?!?/br> “是。”管家躬身應(yīng)諾,就要出去。 “且慢。”李玄寂站了起來,“算了,還是我過去一趟,備車?!?/br> —————————— 這天,趙子默正在謝云嫣的房間里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