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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形過于高大,就那樣端坐在那里,自然有一股如同山岳壓頂的威迫感,他穿著玄黑長衫,領子和袖口處繡著金線云紋,那一襲衣裳更顯得他肩寬腰窄、形貌昳麗。 謝云嫣的腦海里不期然地想起昨夜那個荒誕的夢境,夢里的李玄寂一身戰(zhàn)甲,眉間血污,煞氣凌人,渾不似眼前這般尊貴高華。 果然,夢都是假的,全然不可信,她心不在焉地想著。 …… 不知道過了多久,博山爐里的香都冷卻了,謝云嫣早已經停下彈奏,雙手托著腮幫子,百無聊賴地望著李玄寂發(fā)呆。 “停車?!崩钚刨咳槐犻_眼睛,低低地喝了一聲。 第7章 前世,男主暴打前夫 馬車輕微地搖擺了兩下,立即停住了。 李玄寂的目光轉了過來,嚴厲的眼神看得謝云嫣心頭一陣發(fā)虛。 “琴藝平平,如小兒彈棉,與汝父相去甚遠,有負陳郡謝氏清名?!崩钚琶鏌o表情,如是說道。 謝云嫣遭受重創(chuàng),“唧”的一下就想哭,好歹還記得燕王的身份,硬生生地給憋住了,含著淚,把眼睛眨了又眨。 這個人胡說八道,沒有半點品味,他聽過這么好聽的彈棉花嗎? “下去?!崩钚爬淅涞氐馈?/br> “?。俊敝x云嫣趕緊起身,盤腿坐得太久了,腿有點麻,下面的地毯又太軟,一不小心又跌了一下。 李玄寂忍無可忍,大抵是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如此笨拙之人,他的手略微抬了起來。 謝云嫣被他的眼神嚇住了,懷疑燕王殿下大約要打她,她突然手腳利索起來,連滾帶爬地跳下了車。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謝云嫣回頭看了一眼那馬車,心里冒出一個念頭,其實,燕王殿下并不是想聽曲子,只是讓她在車內躲雨? 她覺得自己的臉皮愈發(fā)厚了起來,居然能生出這么無恥的念頭。 但還來不及多想,趙子默響亮的聲音傳了過來:“嫣嫣、嫣嫣!” 他的聲音飽含喜悅,謝云嫣的心神馬上移了過去,其他的都顧不得了,她轉身朝趙子默奔過去,張開了雙臂:“阿默,我來了!” 趙子默策馬而來,俯身向謝云嫣伸出了手:“嫣嫣,幸好、幸好你跟來了,以后,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br> 太陽從云層后面透出了光線,照在少年的臉上,誠摯而明朗,驅散了謝云嫣心中所有霧霾。 她仰起臉,接住了他的手,甜甜地笑了起來:“是,再也不會分開?!?/br> —————————— 謝云嫣又一次陷入了夢境。 但這個夢境是如此真實,仿佛真的發(fā)生過一般,她甚至聞到了空氣里血腥的味道、聽到了李玄寂壓抑著痛苦的喘氣聲。 高大寬敞的主帥營帳中間立著一道云錦緙絲屏風,屏風的那邊,李玄寂大馬金刀地坐在那里,醫(yī)師正在替他清理傷口。 他脫下了鎧甲和衣裳,云錦緙絲的屏風似透非透,帶著綺麗的色彩,隔著屏風,隱約可以看見李玄寂身軀的輪廓,□□的,充滿了強健的力度,寬闊的肩膀、結實而修長的手臂,那強烈的氣勢仿佛要穿過緙絲的畫卷撲面而來。 營帳里燈火通明,白晃晃地照得人眼花,謝云嫣在屏風的另一邊,垂下了眼簾,不敢多看。 趙子默不作聲地跪在地上,左右侍衛(wèi)持金刀而立,營帳里的氣氛低沉得讓人胸口發(fā)悶。 侍衛(wèi)隔一會兒端著一盆血水出來。 隨軍的醫(yī)師是老頭子,年紀大了就容易嘮叨,他嘆著氣:“殿下,您太冒險了,胸口的刀傷險些入肺、還有斷矢在身,您居然就這樣、就這樣從淮安千里奔馳而來,這是您身體底子實在好,若是一般人,在半路就倒下去了,太兇險、太兇險了?!?/br> “休得呱噪?!崩钚爬淅涞貞艘痪?。 醫(yī)師手下一用力,“當啷”的一聲,那半截斷矢被挑了出來,落在地上。 李玄寂發(fā)出沉悶的□□,但也只有短短的一聲,馬上就停住了。 謝云嫣的心臟猛地抽了一下,抬眼看去,李玄寂的身影印在屏風上,他仰起了脖子,他的喉結那么明顯,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后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謝云嫣又把頭轉開了。 “好了,子默,現在你來解釋一下,幽州城是怎么回事?” 李玄寂的聲音還是那么沉穩(wěn)而威嚴,他站起來開始穿衣服。 趙子默的神情還算是鎮(zhèn)定:“父王,孟青陽不足為懼,只要給我十日,我定能攻下幽州城,父王在淮安的戰(zhàn)局至關重要,您其實不必親自趕來……” “我若不來,你就打算舍棄云嫣的性命?”李玄寂打斷了趙子默的話。 他的聲音是冷漠的,謝云嫣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緒,大約趙子默也是。 趙子默一臉正色:“兒女私情豈能與軍國大事相論,嫣嫣深明大義,定然知道我這一番苦衷……” “砰!”的一聲巨響,李玄寂推倒了屏風,直接踏過屏風,大步向前,猛一抬腳,將趙子默踢飛了出去。 趙子默猝不及防,遭受千鈞之力,在半空中噴出了一口血,整個人倒飛著撞上了營帳的牛皮頂篷,然后重重地跌落下來。 巨大的營帳發(fā)出了強烈的震動。 燕王震怒,勢如雷霆壓頂,營帳中所有人都低下了頭,連剛才呱噪的白胡子老頭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縮到角落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