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雅集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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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希夷閣大門,兩人剛站定不久,遠遠就望見梅先生的馬車出現(xiàn)在了巷子口。 見這熟悉的馬車停在門前,徐希展顏笑道:“梅先生的性子還是和以往一樣急,每次雅集,他都是早早趕來,就是不知道這次是饞我們的酒還是旁的?!?/br> “好你個徐光慶,這才幾日不見,竟也學(xué)會編排長輩了?”梅先生中氣十足的聲音還未掀開簾子就傳了出來,也不用矮凳,撩起長袍下擺徑直從車上跳了下來。他這莽撞模樣倒是把徐希給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扶了一把,陪著小心半是開玩笑地勸道:“我說梅先生,您可小心著點。萬一摔著碰著,我這小門小戶的,可真真賠不起?!?/br> 徐希開著玩笑,梅先生也笑著伸手拍了他一下,擠了擠眼睛揶揄道:“終于決定出來了?” “不管決不決定,都是遲早的事。說起來,今兒還有件事要麻煩梅先生?!痹捯魟偮?,徐希便湊到梅先生耳邊,小聲將青銅簋的事說了一下。 梅先生原本早就把這件事忘在腦后,徐希這一提醒他花了片刻功夫才想起來,頓時皺起了眉頭看向他問道:“你確定?” “確定!這國寶左右不能真的落入日本人手里。祖宗的東西,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現(xiàn)下知道了還不想辦法留下,只怕以后會被后人戳脊梁骨?!?/br> 見徐希神色認真不似做偽,梅先生不禁對他豎了個大拇指,然后才湊過來悄聲說道:“放心,我省得,呆會瞧我的?!?/br> 徐希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什么,就遠遠的看到又有馬車過來,只能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梅先生,后撤一步喚人過來將他先引了進去。 隨著站在門口迎客,瞅著客人一個個得過來,讓徐希暗自高興的是,發(fā)出請柬的客人全都來了,也就是說,沒有一人因為他在這種時候重開雅集而不滿。 現(xiàn)在……就只剩下重頭戲,壓軸的永田理和武藤沒有到了。 一如上次一般,武藤的車出現(xiàn)在巷子口后,徐希也看到永田理的車跟在后面隨之出現(xiàn)。永田理這種擺在明面上,不加任何掩飾的謙卑態(tài)度,讓徐希也是越發(fā)警惕。 他知道永田理有多討厭武藤,但卻能違反常理在武藤面前,保持一個做為下屬應(yīng)有的態(tài)度。這樣的人,就像是藏在落葉下的毒蛇……比性格直爽的武藤更為可怕。 不過現(xiàn)在也還沒到發(fā)呆的時候,待車停穩(wěn),小廝恭敬上前打開車門,見到武藤和紀敏一同下了車,徐希迎上前笑道:“我說今兒一大早的,紀東家就出門了,還以為他是要爽約不敢來我這雅集了,沒曾想,這是去搬救兵了?!?/br> 這一句話,明著像是在取笑紀敏,實則是在暗捧武藤,聽得他心里很是舒服,沖著徐希笑了笑捧道:“嗯,久聞希夷閣雅集之盛名,所以特意拜托嘉澤帶我前來觀摩一番,還望徐先生不要讓我失望?!?/br> “自是不會,還請先行一步,我迎完最后一名客人便來作陪。”看到武藤的侍衛(wèi)捧著一個長盒子要跟上,徐希連忙伸手將人攔了下來,看向紀敏微皺眉頭問道:“希夷閣雅集規(guī)矩,一位客人,只能帶一位同伴。紀東家,您這是……” 武藤聞言轉(zhuǎn)頭看向紀敏眼中露出詢問神色,待紀敏輕輕地點過頭后,他這才接過盒子,揮了揮手讓侍從退下,看向徐希皮笑rou不笑地說道:“只是一件湊趣的東西,想著為這雅集錦上添花罷了?!?/br> 對于武藤的解釋,徐希微笑著回道:“希夷閣雅集只限人數(shù),不限物件。只要您樂意,便是把整個天津城給搬過來也不會有人阻攔的。” 原來如此,武藤笑著點頭:“很有意思的規(guī)矩?!闭f完,便丟下徐希,和紀敏先進了店里。 等武藤的車開走,停在后面的車才緩緩開了過來。 因這不是第一次了,永田理倒也沒有像上次那樣生氣,而且坐在車里的他已經(jīng)聽到徐希與武藤的對話,自然是不會讓侍從跟著討沒趣。把盒子接過來拎在手中,永田理走上前對著徐希眨了眨眼:“放心,一切有我,不會讓你難堪的?!?/br> 徐希搖頭不已苦笑出聲:“你別給我添亂就是了。”說完,他收起笑容正色伸手一引:“二位貴客,里面請?!?/br> 當(dāng)他們?nèi)瞬⒓邕M了門內(nèi),只聽得身后大門徐徐關(guān)上的聲音,這聲音驚得永田理驟然停下腳步,回頭往身后看去,驚叫一聲:“光慶?!” “放心,我在這,沒人能傷得了你。”徐希滿臉無奈神色開口解釋道:“德貝勒家那是他們自個想不開,所以才會那么做。我這活得好好的,你又沒得罪過我,怕什么?再說了,你和武藤兩個人都在這里,我就不信外面你們沒布置?!?/br> 有徐希這一番話解釋,永田理這才反應(yīng)過來,搖了搖頭給自己擺了個臺階:“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抗日分子的厲害。前幾天不是剛抓了一個嗎?那還是拿他父母和剛出生的孩子相逼,這才把嘴撬開,可是審訊的人不小心,讓他知道自己的同伴自殺了。唉,結(jié)果他也是直接一頭撞死在獄里了?!?/br> 說到傷心處,永田理不禁又嘆了口氣:“他們這群人,是真不要命?!?/br> 猛的聽到那個聯(lián)絡(luò)員的死訊,徐希的臉色也是跟著變了變,不過他還是開口道:“你就安心吧。不說外面,我這院里還有這么多達官人在,便是我死了,他們也會拼命護得你們周全,不然我這希夷閣的金字招牌可就真的砸了?!?/br> 他這模樣落在永田理眼里,分明是被嚇到,卻還兀自強撐著。 從里面迎出來的那老板,聽了兩人對話,倒不知道二人是何心思,只在一旁幫腔道:“永田君請放心,只要在希夷閣里,除非這店里的人全死絕了,否則絕對不會讓客人掉上哪怕一根毫毛。希夷閣這上百年來,歷經(jīng)這么多次動蕩,從來都沒有過讓客人受傷的事發(fā)生的?!?/br> 有了二人拍著胸脯的保證,永田理這才稍稍放心,重新邁步跟著他們一同往水榭走去。不過走了才一截遠遠透過花叢看到前方,他又停下腳步疑惑問道:“又去水榭?現(xiàn)在荷花都敗了吧?雖說天氣仍然有些熱,但也用不著去那里吧?” “秋荷新桂,乃是水榭一大美景,就像日本喜歡侘寂與物哀之美一般,殘荷也是有別樣風(fēng)情在的,端看怎么欣賞了?!毙煜Pχ樕狭髀冻鲂┰S戒備神色的永田理解釋道:“別小看了這殘荷,有許多名家最是喜歡畫它。雖看似已接近死亡,但其中卻又孕著新生,代表的便是生生不息之意。更何況,還有從荷塘里剛挖出來的蓮藕拿來燉湯,嘗起來味道最是鮮美。” 沒想到一塘殘荷還有這么多花樣,永田理笑著搖了搖頭:“你是雅集的主人,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br> “錯了,今天雅集的主人是你,而不是我?!毙煜N⑿χ锨?,走到前側(cè)方帶路:“我只是一個場地提供者和宴會籌辦者,真正的主人……” 沖著永田理一笑,徐希沉聲說道:“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