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徐希這表情，永田理就知道自己送的這個禮有問題了，臉色不由變得有些難看：“收的時候，那人說是宋代的，但我覺得這個工藝更像是明朝的。有問題嗎？我看這血沁……”

    徐希無奈地將盒子放到桌上：“古董這一塊的造假，永田君你也遇上過幾次了，揚(yáng)州刀，還有金水泡出來的青銅器。這次……你運(yùn)氣好，又遇上了造假的血沁?！?/br>
    甚至都不愿意去伸手碰這塊玉，徐希只是約略撇了一眼才繼續(xù)說道：“下次收這種東西，拿到手后記得看血色痕跡是否自然，有沒有滲下去?！?/br>
    “此外，最重要的一點，切記拿到鼻子下聞一聞，看有沒有異味?！?/br>
    對于徐希提起的味道這一點，永田理也是抱怨道：“我之前是聞著有sao臭味，可是賣我那家伙說從墓里出來的東西都會帶著這種味，等時間久了自然就會散了?！?/br>
    聽到他這番解釋，徐希和紀(jì)敏不免哭笑不得地?fù)u了搖頭：“剛出來的東西，多多少少會沾有一些氣味，但是玉不同。即便剛出來，只要清洗干凈，最多也就是些土腥味，不會帶有臭味，更不會帶有sao味?！?/br>
    紀(jì)敏也在一旁出言提醒道：“教您個最簡單的方法，下次再遇到這種拿不準(zhǔn)的古玉，您也可以拿這個法子試試。”

    “喔？是什么法子？”

    面對永田理的好奇，紀(jì)敏笑了笑細(xì)說道：“古玉都有極強(qiáng)的受沁性，如果不小心將墨汁弄到玉器上面，很快墨汁就會永遠(yuǎn)的沁入古玉之中。但是如果是作偽的古玉就不一樣了，即使把它丟到墨汁里，只要拿出來沖洗一下，就仍然是之前的模樣?！?/br>
    永田理也是沒想到一塊玉也有這么多學(xué)問，偏著腦袋自己琢么了片刻，才對著二人拱了拱手：“受教了，謝謝二位了?！?/br>
    徐?？粗樕暇狡饶?，也不忍再取笑他，直接問道：“這東西……你是在哪收的？”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永田理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地哼道：“那老板的小兒子賣給我的?！?/br>
    以那老板和永田理的關(guān)系，徐希是絕對不相信那家小二真的敢將西貝貨賣給永田理，八成是直接送給永田理的。不過這時他若是再不開口，只怕那家就要倒霉了：“家鳴兄平日里也會跟他父親學(xué)一陣子，但是那老板自己在古董這方面都是……”

    說到這里，他也覺得這樣背后說人有些不妥，連忙笑了笑掩飾尷尬，用“你懂的”的目光給了永田理個暗示。

    在收到永田理點頭后，徐希才苦笑著搖頭嘆道：“所以，家鳴兄這對古董的辨別水平也就隨了那老板。這個玉山子，我估計賣給他的人那么一說，他也就信了，把這個玉山子當(dāng)真貨給買了下來。知道你好這一口，也就上趕著借花獻(xiàn)佛了。”

    一旁的紀(jì)敏聽到此時，更是笑著補(bǔ)了一刀上去：“誰知道？說不準(zhǔn)，這玉山子就是那老板自個收上來的，被家鳴看著給拿過去了。”

    聽兩人這么一說，永田理越想越覺得眼前二人說的才是真相，到了此時臉色才稍霽一些，搖了搖頭笑罵道：“這小子，不學(xué)無術(shù)！回頭就該逮他到希夷閣來當(dāng)三年學(xué)徒，看看他的眼力能不能變好一些?！?/br>
    “你就甭給我添亂了。我和家鳴平輩，論年齡他比我還要大上些許。回頭他到我店里當(dāng)學(xué)徒，見著我得叫我東家還是叫我?guī)煾福恳院笪乙娭抢习宓谜﹂_口？”徐希斜著眼角，不滿地看向永田理抱怨道：“好歹也給你把題跋寫好了，你這潤筆費(fèi)也不至于是這么給的吧？”

    有這么幾句玩笑連消帶打活絡(luò)氣氛，三人一齊哈哈笑笑過，倒是將剛才那點不愉快給抹去了。最后是永田理主動開口表示這次雅集的費(fèi)用他包圓了，權(quán)當(dāng)是今天的潤筆費(fèi)，徐希也樂得逮了一個冤大頭，連忙點頭同意。

    眼見永田理呆在徐希這兒一副想蹭頓飯的模樣遲遲不走，紀(jì)敏也不再多留，客套了幾句便起身告辭。徐希先是讓徐云良拿來一張新的請柬，寫好之后又吩咐老趙套了馬車，拎著小廚房剛做出來的月餅，與永田理一同往瀚羽齋走去：“今兒個這飯，估計你是蹭不著了，我們先緊著把請陳先生的事給辦了是正經(jīng)事。”

    永田理倒也不是真的惦記著那餐飯，一聽說是為了雅集的事，他自然是連忙點頭：“自當(dāng)如此?！?/br>
    不過，坐在馬車?yán)铮捞锢斫o搖晃得有些犯困，強(qiáng)撐著眼皮對徐希抱怨道：“我就說坐我的汽車過去，速度快還一路暢行，你非得坐著這馬車慢悠悠的走。你看看這晃悠了大半天，連一半的路都沒走到?！?/br>
    “急什么？我先派人去給陳爺打招呼了，他也需要一些時間收拾出地方才好待客。”徐希說到這里也是不由嘆了一口氣：“好歹他家也是在這天津衛(wèi)呆了好幾輩了，怎么論也是有名有號的人。如果讓家里破破爛爛的待客，他會失了顏面的?！?/br>
    “既然是去作客，就不能讓主人家感覺到為難?！毙煜Ｐχ鴮τ捞锢碚Ａ苏Ｑ坜揶淼溃骸澳阋膊幌胱谝粓F(tuán)廢墟之中聊天吧？”

    徐希這么一提，永田理倒是想起來了：陳達(dá)修家之所以會是那樣，也全是日本人攻占天津時所致。

    雖說不是他親手所為，卻也與他分不開干系。

    但隨即永田理便釋然了：那又怎樣？帝國要完成霸業(yè)，就必定會有伴隨而來的犧牲。這些人能成為帝國崛起的基石，那也是他們的榮幸。

    心中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永田理此刻也不會說出來煞風(fēng)景，更何況，他也的確沒有坐在廢墟中與人聊天的“雅趣”。與即將到達(dá)的廢墟比起來，此刻徐希慢悠悠的馬車倒是顯得格外舒服，當(dāng)下他也不再抱怨，干脆閉著眼睛靠在馬車?yán)锎蚱痦飦怼?/br>
    見他這疲憊模樣，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忙什么去了，這大上午的，竟然就眼皮打架。徐希搖了搖頭，撩起簾子小聲吩咐老趙穩(wěn)當(dāng)點慢點，以免擾了永田理的休息。

    聽著他這番細(xì)心囑咐，本來在打瞌睡的永田理嘴角揚(yáng)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后便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