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什么世道
或許是因為提到了貴武,徐希剛一張嘴,就意識到自己一旦開口,便是將紀敏再一次推到了共產黨那邊。 那種人……他自己都不愿意沾惹,更別說讓紀敏再去找那群人,將吳家人送出去了。 嘆了口氣,徐希又想到了另一條路,那就是王大。他現(xiàn)在還在便宜居趙掌柜那里養(yǎng)著,雖然說前些天日本人全城大搜,也不知道趙掌柜是怎么搪塞過去了,可若是這一次日本人真的狠下心來過一遍篦子的話,只怕王大也……藏不住了。 想到這里,徐希急得想起身張口叫徐云良,屁股剛離椅面卻猛然坐了回來一臉頹色:他記起老管家剛剛出去找人托話給王桿子去了,現(xiàn)在沒在身邊。 看他這如入油鍋的煎熬模樣,紀敏縱然心里有氣,此時也忍不住開口問道:“怎么了?” 徐希也是心煩不已,隨口答道:“當初有一義士,為了掩護我母親出城,被日本人重傷,后來僥幸逃脫,被我安置在了便宜居里養(yǎng)傷。” “現(xiàn)在這全城搜捕……” “我擔心……” 紀敏聽后卻是搖了搖頭寬慰道:“便宜居我知道,那里大多都是貧民居住,地形復雜不說人也是魚龍混雜,趙掌柜在那邊開了十多年的飯館,早就是地頭蛇了,也肯定有他自己的門路。你先隨他們去吧,等過了這一陣子,尋個機會將那人送去奧租界就是了。在那里,日本人還是有所顧忌,不敢明著胡來的。” 徐希想想也是,若是現(xiàn)在自己去那邊,反倒是惹人注意,不但救不了王大,還很可能連累趙掌柜,但心下還是止不住擔心,不由得再嘆一口氣恨聲罵道:“什么世道!” “國之不國,被侵略者占領,能活著就不錯了,還能怨什么?”紀敏或許還怨著徐希剛才那番話,所以說起話來也有些不太客氣:“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自然就只能任人宰割?!?/br> 徐希也明白紀敏生氣的原因,聞言正色看向紀敏解釋道:“我并不是讓你袖手旁觀!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條件下,能為這個國、為這個家,多做一些事自然是好的??扇绻阗Q然相信別人,又怎么知道對方不是另一個掩藏得更深的徐文樺?除非能確定他們是真的在抗日,并且不會出賣同伴,否則任他們舌綻蓮花,嘉澤你也最好也別輕信!” 知曉徐希是在關心自己,紀敏也清楚憑自己的空口白牙,對方肯定也不會就此相信,索性也就放棄了再一次游說點了點頭:“行,我聽你的?,F(xiàn)在不說這個了,我聽說幾天后,你要與永田理斗茶,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地方沒?” 徐希聞言想了想,才看向紀敏說道:“還真有,你想辦法幫我探一下武藤的口風,看他是想永田理輸還是想永田打平?” 在徐希的認知里,面對永田理這個小國寡民,要他輸是不可能的,打平都是他放水才有可能。 紀敏看著徐希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自信神色,訝然問道:“你能贏得了永田理?你們斗的可是日本的茶道?!?/br> “什么日本茶道,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不就是南宋時期的點茶嗎?以前家里的茶藝老師傅不但教了我平日里的泡茶手法,就是在大家眼里已經失傳的茶百戲他也傳給了我?!毙煜@湫σ宦暎骸皬椡栊?,學了點皮毛就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這次,我倒是可以好好教他做人?!?/br> 這話……似乎有些熟悉? 紀敏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當初她就是用這番說辭才請動了梅先生參加她的雅集,沒想到徐希這時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想到這里,她也不由得展顏笑道:“行,我呆會去幫你探探口風。只是你自己最近要小心點了,這永田理可是個笑面虎,若是你把他得罪狠了……” 徐希幾乎要拍著胸脯對紀敏保證了:“我心中有數(shù),放心吧?!?/br> 送走了紀敏后,徐?;氐阶约旱臅?,卻是坐臥不安怎么也靜不下心來:一是憂心吳先生一家的安危;二是擔心王大是否還能藏得住,會不會連累趙掌柜;三是不知道要如何處置這個徐文樺;四則是擔心……紀敏! 沒錯,他就是在擔心紀敏! 今天聽紀敏的說辭,徐希心知紀敏與對方的關系肯定不像他所說的那么簡單,很可能紀敏已加入了對方。 若是這樣的話,那紀敏很有可能……會有危險! 想到這里,他愈發(fā)坐立難安,恨不得現(xiàn)在就起身出門找出那個組織在天津衛(wèi)的人員,直接把對方給丟進海河里去。 這樣的話,或許紀敏也就安全了。 “什么讓老百姓當家做主,扯蛋!”徐希手里拿著毛筆,嘴里囫圇罵了幾句,盯著眼前鋪開的宣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寫的字完全沒有章法,心下紛亂間索性將毛筆丟到了一邊,把紙團巴幾下甩進廢紙簍里。 心不靜,這字自然也是寫不成了,徐希離開了書桌,心里卻還惦念著斗茶,有心想要拿出茶具來點個茶練練手藝,可茶藝最講的是明心見性,現(xiàn)下心亂得連字都寫不好,又哪還點得了茶? 就在他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時,徐云良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門口,一看到他這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就忍不住訝然問道:“少爺,您這是怎么了?” 也就是在徐云良面前沒有任何的秘密可言,徐希干脆將今天紀敏跟他說的話,悉數(shù)倒給了徐云良,之后才滿是擔憂得嘆道:“云爺爺,我怕嘉澤他……” “少爺,紀少爺不是魯莽之輩。紀家家主聰慧過人,親自教出來的紀少爺想必也是如此,就看他來天津衛(wèi)不滿一年,已將鈞竹軒做至如此,便知他的手段與心性非常人可比。” 徐云良一邊寬慰著徐希,一邊為他倒了一杯茶水:“依我看,這個組織會不會為平民百姓做主放一邊不說,對抗日本人這件事上,應該是真的。”只是這位紀東家的身份,實在是讓徐云良有些捉摸不透。 徐希也是忍不住點了點頭:不是如此,想必紀敏也不會與他們合作。 這一點,他是明白的,可是他擔心的是更遠的事:如今國共已是勢同水火,即便現(xiàn)在大家一同抗日了,可要是真把日本人打跑了呢? 紀敏是不是就要站在共產黨那邊了? 沒了外敵,國民黨能容得下共產黨? 要知道,兄弟閱墻的事可是自古有之,而且別忘了當初共產黨可就是被并肩子的國民黨,翻臉了之后給打得只能退到延安茍延殘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