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牛嚼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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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老太公撐著徐希的手下了馬車,沖著德貝勒點了點頭,看向徐希笑道:“有這小猴子在,我怎么可能不來?不過別怪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今兒不能讓我開心,我可饒不了你?!?/br> 徐希笑著指向德貝勒:“反正帖子上的東西都是德貝勒的,如果東西讓您不滿意,那肯定是德貝勒把好東西給藏起來不給您看?!?/br> 沒想到徐希轉(zhuǎn)眼間就把自己給賣了,德貝勒笑罵道:“難怪老太公要說你小猴子,就你這滑不溜的皮樣,可不就是只小猴子?” 梅先生這時也下了車,聽到他們的話也跟著笑了,走過來摻言道:“我也覺著納悶,像云青兄這種穩(wěn)重踏實的人,怎么就養(yǎng)出了這么個皮猴子?” “哼,年前他剛接手希夷閣事宜時,我還認(rèn)為他少年老成?!钡仑惱赵诹硪贿厯街├咸勓該u著頭一疊聲得抱怨道:“沒成想,這才幾個月?才發(fā)覺根本不是這回事!他要是壞起來,指不定挖多大的坑來埋人呢!” 德貝勒說到這里還不忘加重語氣,一副深受其害得模樣沖著兩人告誡道:“你們啊,以后可得小心著點?!?/br> 施老太公咧著嘴笑得特別開心,伸手指了指德貝勒:“挖坑埋人,只要埋的不是自己人就無妨。這世道啊,太老實的人可活不下去,更別說光慶身上還擔(dān)著希夷閣大大小小這么多人的活路?!?/br> 伸手捋了下胡須,施老太公一副被自己說服的模樣,點了點頭:“這樣挺好的?!?/br> 不曾想只是一句玩笑話,竟然惹得施老太公如此護(hù)短,德貝勒也不計較,搖了搖頭陪笑了幾聲,攙著他老人家進(jìn)了右邊的暖廳。 一進(jìn)去施老太公就左右打量著眼前暖廳:“也就是你這慣習(xí)武的人,才會選右邊的廳,敞亮是敞亮,到底是空曠了些,不免有些清冷?!?/br> 施老太公剛進(jìn)暖廳,徐希就喚來胡掌柜,給廳里換了香,自己跟在一旁幫著德貝勒解釋道:“今兒早上知道老太公您要來,我已經(jīng)喚人將地龍燒得暖暖的,必定不會凍著您。至于清冷這種事,您大可將心放在肚子里,有貝勒爺在,怎么會讓場子清冷呢?” 正說著話一股子香味從一旁的香爐飄了過來,老太公聞著那味道,倒是覺得因為久不出門,以致坐馬車時候長了,有些昏沉的頭腦也清醒了一些,又抽著鼻子嗅了嗅才對徐希點了點頭夸道:“春日里,這趙清獻(xiàn)公香倒是最適宜,光慶你有心了?!?/br> 站在一旁的德貝勒也有些好奇,平日里他只管香好不好聞,卻從來不問名頭,現(xiàn)在聞著這香味確實與平日里有些不同,又聽施老太公一說,他忍不住追問道:“光慶,這趙清獻(xiàn)公香是什么香?名字聽著有些怪?!?/br> 施老太公被他這模樣給氣笑了:“你這家伙,好歹也是皇室宗親一脈,怎么到了天命之年還是如此不學(xué)無術(shù)?” “挺好的東西到了你這兒,咋聽著就跟牛嚼牡丹似的!” 眼見德貝勒被罵,徐希趕緊上前解圍:“老太公,您要叫貝勒爺現(xiàn)在給您開個五石弓,把門外樹上新芽射下來,他可是一點都不含糊,您要哪個就射哪個!可文人這一套,他是真的不擅長。有道是隔行如隔山,您也就別再為難他啦。” 一旁的梅先生畢竟是受了德貝勒的邀請,也不好讓他當(dāng)這么多人被駁了面子,也趕著幫腔道:“這趙清獻(xiàn)公,名叫趙抃,是宋朝時的一名重臣,以太子少保致仕,逝世后被神宗追贈少師,謚號‘清獻(xiàn)’。” 這時德貝勒才終于明白了這趙清獻(xiàn)公是什么,可是他想問的其實是這香,而不是這個什么趙抃是哪來的什么人。 一旁的徐希也算是了解他的,從他眼中還未褪去的疑惑中,猜出了他的想法,連忙又繼續(xù)說明道:“春日里最適養(yǎng)肝,講究以和為貴,以平為期,陰陽平和。這香方里用了白檀香、乳香、元參。其中元參可以養(yǎng)肝,也清熱涼血滋陰降火;檀香能引氣上升,行氣散寒,滋養(yǎng)脾胃。這一君一臣,一涼一溫,正是春日里醒神養(yǎng)肝扶陽的最佳香方?!?/br> 聽了一大堆,德貝勒僅有的那點耐心也耗了個差不離。他自己個也不會制香,聽著云里霧里的只覺腦袋都大了一圈,索性直接跟徐希開口:“光慶,這個什么趙公什么香,回頭包一些給我送府上去?!?/br> 面對德貝勒這真應(yīng)了老太公所說的牛嚼牡丹的囫圇模樣,徐希無奈地點了點頭,苦笑著應(yīng)道:“成,回頭我按雙倍收您的錢?!?/br> 德貝勒一聽這個,伸手拍了拍肚皮滿不在乎得應(yīng)道:“那沒關(guān)系,你貝勒爺最不差的,就是錢!” 這副夸張模樣,倒把在座的客人都給逗笑了,就連施老太公都忍不住伸手指著他笑罵道:“你啊,真真是個沒長輩的樣子。” 待香味散遍全屋,便有仆人端來一杯熱茶,眾人剛飲上一口潤了嗓子驅(qū)散身上帶進(jìn)來的寒氣,突然聽得一扇屏風(fēng)后響起了弦子聲。不用說,便是那眾人都喜愛的梅花大鼓唱了起來。又聽得一聲歌響,大家怔了一下:現(xiàn)如今,這北板老派的唱腔可不多見了,也難為徐希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高手。 待到一曲《百鳥朝鳳》唱完,在座聽得眉飛色舞的諸位,都忍不住地鼓起掌來,要不是顧慮著德貝勒的面子,說不定還有人會大聲叫好。站在一旁的徐希則是笑著一揮手,馬上便有人過來撤走了屏風(fēng),露出其后端坐的五位身穿長衫的中年男子。 看到徐希點頭后,一人站了起來擊板司鼓,另四人卻是相互協(xié)作,彈起了五種樂器。看他們左邊第一人右手打琴,左手按第二人手中的三弦;第二人右手彈三弦 ,左手按第三人手中的四胡弦 ;第三人右手拉四胡 ,左手按第四人懷中琵琶;第四人右手彈琵琶,左手打第二架揚琴 。 這架勢,分明就是大家許久不曾得見的五音聯(lián)彈! 待一曲結(jié)束,在座眾人都還震驚之中,甚至連叫好都忘了,整個廳中反常得只有略微粗重的呼吸聲,甚至落針可聞。 直到施老太公掀起眼皮子看向了徐希,開口打破了這難得的寂靜:“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