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她動不了，也喊不出來。那股無法排解的痛就這么順著猙獰的傷口反復(fù)錘擊著敏感的神經(jīng)，汗水與淚水齊涌，頃刻間混著淋漓的血液更加刺激了傷口的痛覺。

    大長老興奮的笑著，看著那雙美麗的眼里鋪天蓋地的痛苦和絕望，隔著一汪盈盈的清泉，仿佛跨過了十幾年的光陰。

    眼前痛到抽搐的少女與他記憶中的人奇跡般的重合了，一樣黑的發(fā)亮的眼，一樣白皙細膩的膚，一樣屬于自己的烙印。

    還有瞳孔中小小的自己。

    他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激動，陰冷的眸子里閃著喜悅的光，手上的動作熟練的仿佛練過千遍萬遍，一筆一劃都是刻在靈魂最深處的記憶。

    荼蘼痛到渾身痙攣，一天一夜水米未進，又遭遇這等如同凌遲般的事，她終歸是受不住這難捱的酷刑痛暈了過去。

    暈過去的最后一刻心里還在想，這可能只是一場夢，等她醒了，就該早起練武了。最近阿洛越發(fā)嚴格了，不練好不給飯吃的，難怪她這么餓，餓的胃都痛了，痛著痛著全身都痛了起來，也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爬起來，想想就有點難受。

    她一暈，大長老就生氣了，那么漂亮的眼睛怎么可以閉起來！

    他的明珠啊，要看著他才行?。?/br>
    這一輩子都別想逃離他的身邊！

    大長老眸子里皆是渾濁的迷霧，白與黑交織成朦朧的灰色，有愛憐，嫉妒，憎恨，不甘，種種情緒纏繞成令人驚心的瘋狂。

    他停下了手上的刻刀，低頭湊到荼蘼頰邊如同嗜血的野獸般舔舐她臉上淋漓的鮮血，露出下面猙獰可怖的傷口。

    鐵銹的味道讓人迷醉，每當(dāng)沉浸在這甜美的血色中時，夢里的人總歸是乖順的。

    大長老的左手繞到荼蘼被縛在身后的雙手上，如記憶中一般又軟又滑，只是那長長的指甲會傷到她自己，他皺了皺眉，輕輕揭下一片。

    十指連心的劇痛強行將人喚醒，荼蘼竭力嘶喊卻叫不出聲音，只是喉嚨里嗬嗬的咕嚕著，像是蒼老的樹皮在粗糲的砂石上摩擦，淺淡又刻骨。

    “明珠，你看著我！”

    頭皮被扯的生疼，但是跟指甲被生生剝落的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被強迫睜著雙眼看著眼前這個瘋子繼續(xù)在她臉上刻畫著什么，心里有些悲涼的想著，再多來點吧，痛到麻木了就再也感覺不到痛了。

    大長老現(xiàn)在明顯已經(jīng)不太正常了，他似乎把她當(dāng)成了別人，一個深愛又恨到骨子里的人。

    那天的痛究竟持續(xù)了多久荼蘼不記得了，后來是有人進來把精神已經(jīng)不正常的大長老帶走的。

    來人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血腥又恐怖的場面，對于那個半邊臉都被劃傷的少女沒有一絲的同情或是憐憫，像是一個麻木的旁觀者，在日積月累的血腥味中已經(jīng)喪失了身為人的同理心。

    他們利落的替她松綁，處理傷口，最后留下了兩個饅頭和一碗水，那扇門又在荼蘼眼前關(guān)上了。

    她躺了很久很久，一直望著氣窗外的天空發(fā)呆，直到麻木的身體終于可以靈活的移動的時候她才慢慢挪到那些食物旁邊。

    沾了血的白面饅頭也異常的甜，混著麥芽糖的清香，她一口都沒剩下。

    她還有很重要的人要去見，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她絕對不能死！

    不管這一切是因為什么，這樣的痛苦還要持續(xù)多久，她不會放棄的！

    要撐著最后一口氣，堅持到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

    這里沒有任何可以反光的東西，但是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臉有多可怖。

    她沒有試圖去觸碰那些傷口，只是有些哀傷的想，這一次恐怕來不及去神農(nóng)谷泡藥泉了吧，可惜了

    外面的蟲鳴鳥叫，隔著一扇小小的木門，將這里分割成兩個不同世界，一半光明，一半陰暗。

    今天大長老失去神志后說了很多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其中出現(xiàn)最多的是一個叫明珠的女子，從那些只言片語里，她漸漸拼湊出了一個故事的輪廓。

    大長老和明珠是一對表兄妹，明珠的家族似乎來頭不小，家里的女兒從不外嫁，而大長老為了兩人的愛情入贅進了明珠家。

    兩人應(yīng)該過了一段十分幸福美滿的日子，在那些混亂的話語里，有他們一起去月神廟寫下白頭偕老誓言的甜蜜，有他們共乘一騎踏馬游春的暢快，有他們在梅海賞雪煮茶的愜意

    那么令人向往的過去，像話本子里寫的一樣，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艱難險阻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往往到了這里，故事就該結(jié)束了，人們也相信，在一起經(jīng)歷了凄風(fēng)苦雨后，再沒有什么能夠?qū)⑺麄兎珠_了，他們的一生都會是這樣的幸福，相互扶持直到白頭。

    但是在這個故事里，很明顯這并不是最后的結(jié)局。

    因為故事雖然結(jié)束了，可生活還要繼續(xù)。

    荼蘼很難將那個瘋狂陰翳的男人跟故事里溫柔隱忍的男人結(jié)合在一起，卻又覺得該是這樣的。

    只有經(jīng)歷過美好的人，一朝夢碎才會接受不了現(xiàn)實的殘酷墜入地獄，有時候得到再失去比從未得到更讓人痛苦。

    那些滿溢著快樂的語句用陰郁的口吻說出，又該是怎樣的絕望啊——

    我是悄悄話的分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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