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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師父笑了。 師父笑了! 這天晚上,阿苦做夢都是師父的笑。那眉眼都盈盈地蕩漾起來,秀麗如一幅畫兒,嘴角微勾,表情溫和而寵溺,他在夢里一直對她笑啊笑,她看得氣喘吁吁,幾乎端不穩(wěn)一顆七上八下的心。 她大半夜地從夢里掙揣出來,搗騰出自己包裹里那只玉環(huán)。當(dāng)初他盯著她收拾行李,她費了好大勁才沒讓他看見這個,那件白袍子終歸是撂在了扶香閣。嵌金絲的龍鳳玉環(huán),觸感溫涼,宛如他輕扣的指尖,留下的痕跡淡得讓她心慌。她將那玉環(huán)貼在臉上,便那樣傻呵呵地笑,眉梢眼底,有不為人知的風(fēng)情漸漸生長出來,那風(fēng)情有多撩人,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庭之隔,在院落東頭的房間里,未殊也沒有睡著。 皇帝御駕親征的決定并不令他意外。舍盧人馬背上立國,南方叛亂,皇帝寶刀未老,當(dāng)然要御駕親征。他早已推算出了今冬的旱災(zāi)和兵亂,可是他沒有料到近在咫尺的禍患。 那一群殺手來得真是詭異…… 他今日在皇宮里遇見了晏瀾。晏瀾掌京畿禁軍,趕入來時一副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拉著他道:“那些賊人不是沖你來的,是沖錢姑娘?!?/br> 他更加疑惑不解。晏瀾嘆了口氣,問:“她爹娘是誰?” “她母親是扶香閣的……她父親,我不知道。” “我看她那性子,惹上個把殺人的仇家完全不是問題。” 未殊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細(xì)線,很嚴(yán)肅地看著他。 晏瀾笑起來,“得得得,你緊張什么?人都給你拐回司天臺了,難道還能丟了不成?” 就因為他這一句話,未殊回司天臺的路上心都是懸著的。阿苦就像一陣風(fēng),他怕自己抓不住。她經(jīng)常失約、撒謊、逃跑、丟三落四,他剛剛把她帶回來不到一天,就已經(jīng)在擔(dān)心她一聲不吭地離開。 可是回到署里,他看到她竟然還在,還活蹦亂跳地把漏刻科的人都搞哭了,他那顆心終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有一種感覺,她不會再離開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從何有這種感覺,他也沒有去深想,她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的確曾經(jīng)將他拋下過—— 那么一次。 *** 當(dāng)錢阿苦把漏刻科、天文科、歷科全都玩遍之后,哀鴻遍野之中,未殊終于拿出了一張棋枰、兩只棋盞。 她當(dāng)然認(rèn)得這是什么?!拔也粫粫?!”連連擺手,“太風(fēng)雅了!” 他頓了頓,徑自開了棋盞,拿出其中晶瑩剔透的瑪瑙黑白子,先擺好了四星,然后開始講解規(guī)則。 他好像一點脾氣都沒有,可是當(dāng)你對他發(fā)脾氣的時候,他根本不會搭理。他只會按自己的意思來。 阿苦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個看上去溫吞水一樣的師父,其實最固執(zhí)。 他講得很慢,但她依舊聽得云里霧里。講完之后,他執(zhí)著白子在棋枰邊緣敲了敲,微微低首,那樣子好看極了。 她就這樣看著他,把他教的東西全忘了。 “趙主簿是黑白國手,”他淡淡地道,“你可以多多請教他。下棋能讓你安神。” 趙主簿?她眼睛睜大了,像個孩童找到了新的玩具,笑了起來,“好啊好?。 ?/br> 大半個京城外的永陽坊里,團(tuán)著老妻吃著飯的趙主簿忽然打了個噴嚏。 未殊看她一眼,“司天臺中沒有臺副,趙主簿位次僅在我下。” 那個老家伙,竟然這么大官?她吐了吐舌頭,心里卻開始琢磨怎么折騰趙主簿。 悔棋、偷子、推棋盤,這些都不算什么,趙主簿看她是小孩子,全都忍了;但最痛苦的卻是,她太愛說話了。 “哎我聽師父說,你官階兒挺高?到底有多高呀?” “……正七品?!?/br> “那也不是很高嘛。師父也才從五品是不?哎你知不知道,我?guī)煾甘菑哪膬簛淼陌???/br> “……不知道,我是太燁三年入司天臺的,那時候他已經(jīng)在了?!?/br> “那時候他就從五品了呀?” “……當(dāng)時圣上只是將他鎖在司天臺。他平素都在考星塔上,尋常人不能見?!?/br> “考星塔?”阿苦漆黑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那里有什么?” “……不知道。” “圣上好像很看重我?guī)煾???/br> “……是。” “為什么?。俊?/br> “……我聽聞圣上和娘娘是看著他長大的?!?/br> 阿苦險些把下巴磕在棋盤上,“什么?長大?師父……師父難道不是出生就這樣,不老不死,長命百歲的么?” ☆、第20章 味苦 趙主簿怪異地瞥她,“圣上封他容成仙人,我們才叫他仙人。他今年也才廿三歲?!?/br> 阿苦那淺茶色的眼睛機(jī)靈地一轉(zhuǎn),“他才廿三歲,你們就這樣聽他的話?” “嗯?!壁w主簿想了想,“他是不世出的星占奇才,可以預(yù)知天機(jī)?!?/br> 阿苦索性將棋子一扔,兩手撐著腮,撲閃撲閃著大眼睛看他,“圣上看重他,是不是就為了那些天機(jī)?” “大約……”趙主簿忽然閉了嘴,謹(jǐn)慎地看向她,“你問這么多作甚?” 她撅起嘴,“我?guī)煾傅氖虑榫褪俏业氖虑椤!?/br> 趙主簿道:“你師父才是黑白國手,你不知道吧?他把你推給我,明擺著不想搭理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