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晚家里不做年夜飯嗎？”姚悉微抬頭問道。

    看起來確實日上三竿了，太陽從玻璃外照進(jìn)來有點刺眼。

    姚國笙因為這突然的提問愣了一下，拍拍手從椅子上下來，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我們每年過年不都是去爺爺奶奶家過，你忘了？”

    聽到這個詞姚悉微有那么一秒晃神。

    聰聰毛茸茸的觸感碰到腳踝邊緣，突如其來的觸癢感讓她驚了一下，眼神從出神的木然逐漸恢復(fù)轉(zhuǎn)動。

    她還真忘了。

    或者說，一下子重新回到十年前，學(xué)校生活可以在表面上裝成若無其事。但是她忘了在時間的長歌中，有的人會隨著畢業(yè)消失于自己的人生軌跡，也會有親人陰陽兩隔。

    奶奶前些年去世后，每逢除夕夜，姚國笙會把爺爺從郊區(qū)接到家里來過年。持續(xù)了好久，以致于姚悉微已經(jīng)忘了更早的時候，家里會浩浩蕩蕩開車回郊區(qū)過年。

    其實姚悉微有給奶奶打過電話，這時候還沒給他們買手機(jī)，打到家里電話只“嘟”了一下就接聽。

    熟悉的爽朗聲音通過座機(jī)話筒傳過來，伴隨著身后貓貓狗狗混合在一起的叫聲。

    能聽到奶奶捂著話筒往遠(yuǎn)處喊一聲“不許吵”，貓貓狗狗交響樂瞬間安靜，又用帶著鄉(xiāng)音的聲說了一句“喂？哪位？”

    姚悉微張口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像是被占了酒精的棉花堵滿傷口上，什么話都說不出，卻有點絲絲得疼。

    她曾經(jīng)以為時間的滾輪持續(xù)向前走，她再也聽不到這個聲音。

    對面奶奶見話筒這邊不說話，聲線放柔和又說了一句“喂？”

    正逢這時候姚國笙開門進(jìn)來，見姚悉微捧著個話筒表情有異卻一直不說話，走過來查看情況問了句：“你怎么了？”

    姚國笙的聲音讓她如夢初醒，姚悉微感到自己慢慢收緊的心臟又穩(wěn)步方法，一把把話筒塞到她爸手里逃回了房間。

    莫名其妙接過電話，姚國笙一聽語氣都恭敬不少：“喂，媽?！?/br>
    姚悉微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到客廳里姚國笙在大嗓門在講電話：“……剛剛是微微打得……不知道這孩子怎么了……大概最近壓力大吧……知道了知道了”

    她靠著房門垂下來，喉嚨里刺鈍的感覺再次撕裂開，腦袋抵在膝蓋上，冰冷的地板讓她腦子清醒一點。

    手背上有點濕潤的感覺，聰聰蹭過來伸出濕漉漉的舌頭在順?biāo)氖直?。眼睛睜得滾遠(yuǎn)，像兩顆亮晶晶的黑葡萄。

    姚悉微伸手摸了把聰聰軟乎乎的狗毛。

    對啊，她現(xiàn)在回到十年前了，很多事件努力一下是可以嘗試改變的。

    只是她能夠扭轉(zhuǎn)讓聰聰免于在冰天雪地凍掉半條命的傷害，終究也沒能救回另一只小狗。

    那她可以改變生死交接嗎？

    姚悉微抬頭目光看向窗外，把這個問題拋給上帝。

    天空湛藍(lán)，偶爾有幾片云層安靜飄過，看起來幽靜平和。

    上帝沉默無聲，終是沒給出任何答案。

    她又把視線收回，身旁的寵物出行包從剛剛出發(fā)起就一直動個不停。聰聰還沒出過遠(yuǎn)門，這一趟有點激動。

    奶奶家在郊區(qū)，姚國笙車速又穩(wěn)又慢，開車過去得近一個小時。

    窗外景色不停轉(zhuǎn)換，在長長的黑暗隧道后，視線開始逐漸開闊，高樓居民樓驟然減少，從綠植過渡到成片的麥田也不過開了十幾分鐘的功夫。

    姚國笙和坐在副駕駛的梁慧珍又不知道因為什么爭執(zhí)起來，車前電臺里兩個主持人在講劣質(zhì)的冷笑話。

    姚悉微從剛才起就保持著大拇指被牢牢扣在掌心的動作，她有點緊張。歪頭看向窗外開闊視野，又轉(zhuǎn)身把寵物出行包抱在懷里。

    很沒有邏輯得動來動去，她此刻思緒紊亂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做。

    “你抱著這出行包干什么？多臟啊。”梁慧珍抬眼看了下后視鏡，不跟姚國笙掰扯了，目標(biāo)轉(zhuǎn)向閨女。

    “哦?！币οの⒌瓚?yīng)了句，又把寵物出行包放了回去。

    田野外的民居逐漸多了起來，還有不到十分鐘，她就能到奶奶家。

    只是此刻這僅僅十分鐘的一段距離，她花了八年來過渡。

    奶奶去世的消息傳過來那一年，她才剛上大學(xué)在軍訓(xùn)。

    炎熱的暑氣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終于驅(qū)散開。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近鄉(xiāng)情怯

    這場夏雨從中午一直持續(xù)到了晚上，空了半天時間不用軍訓(xùn)，女生宿舍那群剛進(jìn)大學(xué)的小麻雀們嘰嘰喳喳聲沒停過。

    暴雨直到晚上都沒有停下，反而有點雷電交加的趨勢。

    姚悉微懶得冒雨去宿舍區(qū)外的澡堂洗澡，倒了桶熱水，在公共廁所的小隔間勉強(qiáng)沖了個頭。

    出來后還濕著頭發(fā)，看到放在書桌上的手機(jī)有兩個姚國笙的未接電話，時間間隔很緊，最近的一個就是在一分鐘前。

    看了眼時間才快要到晚飯時候，姚國笙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干什么？

    寢室里幾位剛認(rèn)識的新室友，正在討論今天的軍訓(xùn)cao場上哪幾個班有帥哥。

    那個時候姚悉微和路子舒還沒分手，笑著應(yīng)和了幾句就給姚國笙回電話。

    幾乎撥出的同時就接通了，整天樂呵樂呵的姚國笙嗓音啞得不成樣子，有停頓了那么幾下才繼續(xù)說。

    他說：“微微，你先別急，爸爸處理好就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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