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站在那兒別動??！”

    姚悉微此刻吼得像周星馳電影里的包租婆那么大聲。

    今夜的天空注定不會安靜，姚悉微頭靠在出租車后窗玻璃上，城市繁華的燈光將夜幕晦澀的壓抑感驅(qū)散。

    距離跨年倒計時還有十幾分鐘，街道上暫且保持著短暫的安寧，足夠讓這司機開得飛快。

    窗外移動的光影轉(zhuǎn)瞬即逝，姚悉微好像看到有幾片鵝毛雪飄飄灑灑，但是一眨眼又被甩到了車后。

    出租車在一座老教堂前停了下來，這座老教堂的后門連著她以前小學(xué)前的廣場，一群放學(xué)后沒處撒潑的小學(xué)生最喜歡到這里來玩。

    后來不知怎么被政府注意到，大刀闊斧重新修建了一番，前面的廣場整個一起翻新了。

    不過好在后面的小坡還在，姚悉微順著小坡向上找，就看到李喬然坐在一出秋千上。

    這秋千從小學(xué)的時候就在，旁邊的桿子早就有點掉漆，也不知道為什么，在教堂翻新的時候好像被所有人都遺忘了。

    秋千旁離得最近的兩盞路燈壞了一盞，從明到暗有了漸進的分割。

    姚悉微穿著雪地靴踩在有點濕滑的地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她看到李喬然從沒光的地方往自己這里走過來，露出個笑容。

    她快步走過去，想說點什么，張了張口又什么都沒問。

    左處還尚完好的燈光斜斜照下來，使得地上靠近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姚悉微偏頭和李喬然對視了一眼，看到比她高大半個頭的少年，挺直得站著，垂著頭眼皮半闔，眼神跟平常清冷倔強的樣子沒什么區(qū)別。

    只是這堅強中帶著無法察覺的脆弱，就像凍湖下出現(xiàn)的裂痕。

    她溫和得笑了一下，眼神中滿是安撫之意。

    然后裂痕使得整個冰凍的湖面轟然倒塌，李喬然跟突然xiele力一般，把腦袋垂下沉沉靠在她肩膀上。

    姚悉微學(xué)著小時候梁慧珍安慰她的樣子，一手拍拍李喬然的背，另一只手輕揉他毛絨的后腦勺。

    一下一下拍得很輕，誰都沒說話。

    姚悉微仰著頭，看到路燈下好像有鵝毛般的雪花在飄飄悠悠往下落。

    這座南方城市，終是有雪花漫天卷地落了下來。

    雪花落在脖頸手背這些裸露在空氣中的地方，溫?zé)岬钠つw被猝得涼了一下，罪魁禍首又很快融化成水消失不見。

    肩膀上的腦袋往左側(cè)動了動，姚悉微感到一滴溫?zé)岬囊后w不小心滑過她脖頸處的皮膚。

    這時候遠處的天空突然被噴薄欲出的各色煙花填滿，爭先恐后的爆竹聲，有種誓要吵醒整個夜色的架勢。

    口袋里原本安靜待著的諾基亞，因為不斷進短信和qq信息而嗡嗡作響。

    時間看似熱鬧無比，實際就這么平淡得來到了另一個年度。

    過了好一陣李喬然才像是休息夠了，把腦袋抬起來，深吸一口氣甩了甩頭發(fā)。

    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終于開口說：“要不回去吧？”

    姚悉微裝作漫不經(jīng)心偷暼了一眼，他手機安安靜靜一條新年短信都沒有。

    以李喬然在他們班的影響力這當(dāng)然不正常，除非這手機也沒給過別人號碼。

    她拍拍另一個兜，里面裝著同樣那臺安靜的iPhone4，伸手進去，用手指繞了一圈這金屬材質(zhì)的觸感。

    頭頂?shù)臒熁ㄟ€在噼里啪啦熱鬧著，姚悉微往手上哈了口熱氣，搓搓手往秋千上坐。

    然后往旁邊那個空著的拍了拍，說：“再坐一會兒吧?！?/br>
    “也好。”

    對面那個經(jīng)?？谑切姆堑膭e扭小孩爽快答應(yīng)了。

    第九十五章 陪伴

    腳抵著地坐在秋千上來回晃蕩，等到遠處喧嘩的煙花聲終于逐漸安靜下來，姚悉微緩緩開口：“來的路上我給寵物醫(yī)院打過電話……”

    說到這里頓了下，她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17歲的姚悉微坐在2011年的時光入口，見過未來，或多或少知道命運對生老病死的安排。她有時候躺在床上，回憶未來十年如走馬觀花般放過，覺得命運很殘忍。

    秋千上鐵鏈吱呀作響的聲音停了下來，姚悉微拿腳抵著土地不往前。

    正在心里整理措辭該怎么勸，旁邊的秋千倒是響了起來。

    李喬然彎著長腿晃晃悠悠前后擺動，目光像是在遠方尋覓什么，先開了口：“我記得小學(xué)的時候，班里飛進來過一只受傷的小鳥?！?/br>
    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提這個，姚悉微點點頭順著他的話題回道：“啊……那只撞到玻璃上翅膀受傷，然后被我們養(yǎng)在教室里的小鳥嗎？”

    她對這只小鳥印象深刻，一群那么點大的小豆丁和心軟的年輕老師，跟教務(wù)處領(lǐng)導(dǎo)斗智斗勇了三天，日日都膽戰(zhàn)心驚會不會被巡邏檢查的副校長發(fā)現(xiàn)。

    后來有段時間，姚悉微能做到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隔著厚厚的防盜門就能聽到樓道里電梯停下，她爸媽回家的腳步聲，然后飛速關(guān)電視機沖到房間。

    她一度覺得這種奇效的敏捷性，就是那時候無形中練出來的。

    她想了想繼續(xù)說：“原本還擔(dān)心那小鳥能不能躲過周五的大檢查，沒想到它自己飛跑了?！?/br>
    隨后李喬然用最波瀾不驚的語調(diào)說了句讓她驚掉下巴的話：“它被我?guī)Щ厝チ恕！?/br>
    姚悉微抵住地面的腳松了松，轉(zhuǎn)過頭去看李喬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