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后的力氣笑道，似乎沒聽見九千院的話，“老身贏了……贏了你這大名鼎鼎的尾玄妖狐……一身毒臭……受盡老天凌虐的耗子……也能……”

    九千院眉一橫，指間煙管一揮，轟然一聲巨響，又是一陣煙飛塵竄，尸屠鼠血rou潑濺，被打成一灘爛醬。

    紫黑秀發(fā)一揚，九千院發(fā)梢末端奔顫出無數(shù)金黃電流，于洼內(nèi)轟出一朵耀眼的鮮亮火云，將尸屠鼠留下余毒的半身燒得一干二凈。

    稍待片刻，火云煙逝，洼地化為焦土，只留一小塊生滿鐵毛的僵硬鼠皮，是尸屠鼠頭頂?shù)匿撁?/br>
    “哼，主人沒了，只有頭發(fā)倒是死而不化。”

    九千院摸了摸懷中那條失而復(fù)得的尾巴，輕輕將其塞入袖中，一轉(zhuǎn)身，又化成金狐，消失在幽藍(lán)的大地彼端。

    當(dāng)九千院來到修羅地獄的火池旁時，眼前見到的是一紅一白在天上渦旋的兩道龍卷風(fēng)。

    龍卷風(fēng)的中心是金羅閻王和邪犽，拿著一對雙刀的金羅閻王鼻青眼腫，對上邪犽迅捷如雷的利爪，兩人使出渾身解數(shù)，奮不顧身地打成一團(tuán)。

    “混賬小鬼！本王見你和九千院有點關(guān)系，敬你三分，你竟敢不知好歹！”

    金羅閻王勃然大怒，只見他衣衫破爛，眼露紅光，渾身散發(fā)一股兇惡之氣，他身雖胖，兩條手倒是靈光得很，雙刀夾帶神氣不斷往邪犽的頭頸、胸口揮去。

    “死胖子！你不快點把我娘放了，我叫你變成她的替死鬼！”

    邪犽怒吼，一對利爪把閻王的雙刀當(dāng)筷子抓，白發(fā)上電絲奔騰，赤裸的上半身浮現(xiàn)出青色的紋路，以倍于閻王的速度，趁著雙刀的空隙，或足踢拳打或指爪割刺，不斷往閻王臉上招呼，竟占了上風(fēng)。

    雖然明顯技不如人，但金羅閻王似乎已經(jīng)氣得不知疼痛，盡管兩顆眼睛都腫得好似一對垂掛的rou包，嘴里依舊怒吼咆哮，揮刀砍向邪犽。

    火湖旁的九千院見狀，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手里煙管一揮，一股無邊大力像洪水般卷向天上兩人。

    邪犽和金羅閻王斗得眼紅，不察九千院大力襲來，均來不及反應(yīng)，被卷到了地洞頂端，邪犽的腦袋在黑石壁上狠狠撞出一個洞來，金羅閻王更是半個人都陷進(jìn)石壁里。

    “痛……是誰？”

    邪犽回過神來，又驚又怒，但很快便想到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這樣把他和金羅閻王同時擊飛。

    “九千院？”

    邪犽往火湖彼端望去，只見九千院面露微笑，對著他倆招手。

    又一股大力，這次是把邪犽和金羅閻往回卷帶到了九千院面前約六丈之處。

    “邪犽，本宮不是告誡過你，萬萬不可妄施蠻力，你這么快就忘了？”

    九千院皺起眉頭。

    “可是……這胖子他……”

    邪犽面露不滿，正欲辯駁。

    “別頂嘴?！?/br>
    九千院淡淡道，一股無形壓力令邪犽只能把滿腹怨懟往肚里吞。

    “你也是，金羅胖子，都已經(jīng)幾萬歲了，還跟個小鬼一樣血氣方剛。”

    九千院轉(zhuǎn)向兀自眼冒金星的閻王，嘆道。

    “九千院，本官可是受害者啊，這小子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本王踹進(jìn)火池里，他奶奶的，本官執(zhí)掌冥府地獄六萬余載，何時受過這等氣！”

    金羅閻王盡管忿忿不平，但一見到九千院，態(tài)度登時收斂不少。

    “胖子別氣，邪犽，還不快和閻王道歉？”

    九千院對邪犽使了個眼色。

    “不要！”

    邪犽呸了一聲，“誰要跟這死胖子道歉！”

    “你不想救你娘了？”

    九千院問道。

    “這胖子根本救不了我娘，還在一旁講風(fēng)涼話！”

    邪犽越說越怒，眼見又要撲上去和金羅閻王扭打。

    “哈哈！”

    金羅閻王肥唇上滿是瘀血，大笑道：“沖著你這句話，就算本王知道解救你娘的法子，也不告訴你這小王八蛋！”

    邪犽怒火攻心，完全沒聽出金羅閻王話中的含意，大吼一聲又沖了上去，九千院及時將他擋了下來。

    “傻瓜，金羅閻王見多識廣，他這么說，表示確有法子能救你娘，你不趕快求教，還想和人打架？”

    九千院嘆道，指間煙管甩動，隔空敲得邪犽腦門金星直冒。

    “可是……這胖子剛剛明明說沒人救得了我娘……”

    邪犽又怒又急，但聽九千院這么說，心里不禁燃起一絲希望。

    “哼，你娘是被天律所罰，能破天律的只有天律，當(dāng)然沒人能救！”

    金羅閻王沒好氣地道。

    “死胖子，你說什么，講清楚點！”

    邪犽聽得一頭霧水，焦急地喝道。

    “九千院大人，你瞧瞧，這小王八蛋多欠打？”

    金羅閻王埋怨道：“竟把堂堂金羅閣王叫成死胖子，本王可是超脫生死的萬古地神哪！”

    “是啊，你又不會死，怎能叫你死胖子？”

    九千院掩嘴而笑，眸中銀波流轉(zhuǎn)，“依本宮來看應(yīng)該叫你不死胖子才對。”

    “這……九千院大人，您帶這小王八蛋下到冥府是專程來消遣本官的嗎？”

    金羅閻王一聽，氣得老臉脹紅，但又不敢對九千院發(fā)火，只好把兩條手臂在半空亂揮亂砍。

    “別氣別氣，本宮于此處已無要緊之事，只要你快些把事情說明白了，本宮自會帶著邪犽返回陽間，不再擾你清眠。”

    九千院柔聲道。

    金羅閻王自知無法與九千院相爭，把手中雙刀一并恢復(fù)成原本的鐵笏模樣，長長地嘆了口氣。

    “好吧，那你聽好了，臭小子。”

    金羅閻王正色道：“你娘雖違反天律，但天無絕人之路，還有一個法子可以救你娘免于亙

    古刑罰之苦。”

    “什么法子？快告訴我！”

    邪犽急忙追問。

    “這法子簡單得很，你想必也聽過，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八個字而已?！?/br>
    “……這跟我娘有什么關(guān)系？”

    邪犽一愣。

    “你娘違背天律，倒行逆施，以人身而懷妖胎，乃是行天地不容之惡，是以死后受其果報，淪落至修羅地獄受剮身之刑?！?/br>
    金羅閻王續(xù)道：“然而惡鬼若有細(xì)絲之德，即便身陷血池地獄亦能乘蓮瓣托升西天極樂，只要有足夠之善業(yè)抵銷，你娘便能脫離修羅地獄之無邊痛苦?！?/br>
    “是嗎？”

    邪犽精神大振，“所以只要我娘累積足夠的善行……”

    “等等，我娘都已死了啊，死人要怎么行善積德？”

    邪犽驚道。

    “死人無法行善積德，只能憑靠陽間眾生的恩德布施，分享其善業(yè)，但畢竟并非親身為之，是以能分得的善業(yè)或萬分之一，或十萬分之一，淺微得有如牛毛尖上的皮屑一般?！?/br>
    金羅閻王撫著下頦，“以本王推算，以陽間眾生之少德寡施，你娘至少得在這修羅地獄待個千萬年以上?！?/br>
    “什么！那你這說了不是跟沒說一樣！”

    邪犽聽了，又發(fā)起怒來。

    “哼，本王話還沒說完，少在那邊大呼小叫！”

    金羅閻王不耐，“善業(yè)與惡業(yè)之推移擴(kuò)散，均是依據(jù)行善作惡之人與生俱來之因緣，陽間眾生與你娘非親非故，所立善業(yè)自然難以觸及?！?/br>
    “不過你是望云氏的獨生子，又是她在陽間僅剩的至親血rou，彼此之間因緣甚篤，你所行善業(yè)，大概會有百分之一遞于你娘親?！?/br>
    “那……我只要多做善事，便能拯救我娘了？”

    邪犽恍然大悟。

    “是啊，不過在那之前……”

    金羅閻王冷笑一聲，“你得先把自己身上的惡業(yè)清洗清洗才行呢。”

    邪犽一愣，腦中突然浮現(xiàn)出許多面孔，男女老幼均是他過去手刃之人，其數(shù)量至少亦有兩、三百之多。

    “善業(yè)可以透過母子之緣傳至你娘身上，惡業(yè)亦是如此?！?/br>
    金羅閻王又道，“你過去十八年所殺之人，其惡業(yè)都早已加算在你娘親的身上了，而且要以善業(yè)洗去惡業(yè)，善業(yè)之量需超過惡業(yè)百倍。本王掐指一算，就算你一天救人一命，也得救個十幾萬人，花上千百年才行?！?/br>
    邪犽聽得又恨又悔，望著火池里的娘親，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縱身一跳，邪犽回到望云氏受困的木樁之前，那根把心臟從胸口刺出的鋼錐已經(jīng)縮回瞭望云氏的體內(nèi)。

    “邪犽……”

    望云氏顫聲道，圍繞在木樁附近的鬼卒畏懼邪犽，均不敢靠近，是以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并無鬼卒割剮她身上血rou，讓她免于苦痛。

    “你別管娘了……這乃是報應(yīng)……”

    望云嘆道：“娘能見到你長大成人，又有這般福氣，受天上神靈庇佑，已是心滿意足……”

    “娘！”

    邪犽胸口一痛，兩眼一熱，不禁落下淚來，緊緊握著望云氏被釘牢在木樁上的手，“不管要花上多久時間，孩兒一定會想辦法救你離開這兒的！”

    見到邪犽落淚，望云亦是心情激動，母子倆哭成一團(tuán)。

    九千院在遠(yuǎn)處觀望，過了半晌，才把邪犽叫了回來。

    邪犽依依不舍地?fù)]別望云氏，飛出火池。

    “九千院我該怎么辦才好？要怎么樣才能盡快將我娘從地獄中解救出來？”

    “這有什么難的？”

    九千院微微一笑，“天地之間最不缺的就是苦難，陽間無數(shù)受苦受難之人，信手拈來都是成千上萬。就拿黃泉洞頂上的鏡泉國來說吧，國土大半陷入荒蕪，土侯連年爭戰(zhàn)，你只要先解救鏡泉國的無辜百姓，想必就能洗刷不少你娘親所犯之罪孽了?！?/br>
    “唔……”

    邪犽臉色不安，似有什么難言之隱。

    過去那些人欺負(fù)我和母親，今日我不但不得將他們殺盡殺絕，卻得回過頭來救他們，這真是上天故意捉弄我??！“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把你憎惡人類的習(xí)性給改掉才行?！?/br>
    九千院好似能看穿邪犽的心思一般，苦笑道：“否則無法真心向善，就算立了善業(yè)，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說完，九千院腦中閃過一道靈光，一抹嬌弱細(xì)小的年幼身影從她眼前晃了過“說也神奇，本宮正好知道有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可以幫你改掉這個惡習(xí)。”

    “是……是嗎？”

    一想到要救那些該死的人類，邪犽便渾身不對勁，支支吾吾地接腔。

    “那……那是誰？”

    “那些瑣事，待我們回到上頭再慢慢詳談也不遲?！?/br>
    九千院將目光望向金羅閻王笑道：“我倆已經(jīng)叨擾了好一陣子，再不離開，只怕閻王心頭不快?！?/br>
    金羅閻王不滿地哼了一聲，短短的腿在火池邊緣一踹，黑石壁上頓時開出一條陡梯，朝上延伸，不見盡頭。

    “九千院大人，本官尚得清點這十來年遲延的幽魂數(shù)量，恕本官不送了?！?/br>
    金羅閻王拱手道，急于將兩人趕出冥府之意溢于言表。

    “金羅胖子，就算你不這么說，我們也不會賴著不走的?！?/br>
    九千院笑道，對著邪犽招了招手，率先沿著陡梯往上飛升。

    邪犽轉(zhuǎn)過頭，依依不舍地望著母親蒼白的臉龐，好一會才跟在九千院后頭離去，將熱氣蒸騰的修羅地獄遠(yuǎn)遠(yuǎn)拋在黑暗的地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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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救仙帝

    兩個月后。

    “娘娘，敢問我們這是要上哪兒去？”

    霧凌按著被強(qiáng)風(fēng)吹亂的銀絲秀發(fā)，衣角“啪搭”作響，問道。

    “怕什么，你怕本宮會把你們小倆口賣了不成？”

    九千院端坐在龍額之上，轉(zhuǎn)身笑道。

    “哇，好高啊！這條龍飛得好快！”

    相隔約莫十丈遠(yuǎn)處，邪犽趴在龍爪附近，望著下方滾滾云海開心大笑，他將一頭白發(fā)綁成一條長辮，在風(fēng)中如鞭飛舞。

    “當(dāng)、當(dāng)然不是這個意思！”

    霧凌一窘，“只是……小的和邪犽才剛完婚……娘娘又是大病初愈……想說怎么不在宮里多休息一會……”

    “哦？你這么說倒耐人尋味，不知你是關(guān)心本宮傷勢多些，還是關(guān)心你們小倆口新婚燕爾多些？”

    九千院調(diào)侃道。

    “這……這當(dāng)然是兩邊都有??！”

    霧凌雙頰飛紅，羞窘道。

    “哈哈哈哈！”

    九千院朗聲大笑，“別擔(dān)心，小丫頭，現(xiàn)在要去的地方雖比不上鳳昭宮豪華氣派，住起來卻是一樣舒適愉快，絕不會有損你們夫妻情趣的。”

    “既然娘娘都這樣說了……”

    霧凌吶吶地低下頭來。

    忽而，三人所乘之碧鱗巨龍昂首長嘯，一扭身，往云海中鉆去。

    由于巨龍翻舞的力道極強(qiáng)，霧凌一個不小心，失足飄落，九千院立刻將衣袖一振，把她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