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空蕪

    失魂落魄地回到面包店，大家都聽說了火災的事，全在等他，這會兒見他一切平安才放了心。雷哥和大師傅先走，等店里只剩下兩個人，meimei把一個信封遞給陳越持：“越哥，還你錢，實在對不起，還得有點晚?！?/br>
    “沒關(guān)系。”陳越持說，“你還急用嗎？要急的話就先用著?！?/br>
    meimei忙搖頭：“你那邊得找住的地方吧？我生活費這個月挺多的，而且又找了個家教的活兒，沒關(guān)系的?！?/br>
    她把信封朝陳越持懷里塞，陳越持想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收起來。

    夜深人靜，陳越持在巷口跟阿剛見面。那人搖搖擺擺地過來，一臉嘲諷地對著他伸出手，陳越持把信封遞過去，又在他要接的一瞬間收回來。

    “就這么一次。”陳越持說。

    阿剛一把搶過錢：“拿來吧你！”又害怕自己要被打，轉(zhuǎn)身就跑。

    陳越持在他背后，說：“你還是找一份工打吧?！?/br>
    對方轉(zhuǎn)頭就往地上啐一口。繼續(xù)跑。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之后。下沉廣場這邊縱橫的街巷很多，人在其中總是很容易消失。

    陳越持還站在原地，臉上悲喜不辨。從下午被阿剛喊出代號的那一瞬開始，被面包店的氣氛發(fā)酵過的所有情緒都消失，他就回到了那個四四方方的地方，感受不到冷熱。

    轉(zhuǎn)身走的時候陳越持忽然想起來，他今天好像徹底沒有地方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朝著書店走。還離著一截，已經(jīng)看到門口站著的那個身影。

    見他來了，關(guān)容轉(zhuǎn)身先進書店。

    幾分鐘過后陳越持走進去，關(guān)容問：“外面不冷嗎？到了都不進來？”

    陳越持勉強笑笑。關(guān)容朝閣樓上去：“這幾天先將就住這邊吧？等我過段時間把我那邊的小臥室清出來你可以住進去。正好能跟我一起過年?！?/br>
    “對不起?！标愒匠趾鋈徽f。

    關(guān)容爬扶梯爬到一半，聽到他這句轉(zhuǎn)頭。陳越持說：“對不起哥，給你添麻煩了?！?/br>
    關(guān)容搖搖頭，繼續(xù)朝上走。

    對關(guān)容沒有一起留在店里的這件事，陳越持心里懷著感激。他覺得自己說不定真的會離開下沉廣場，如果有一天迫不得已要離開，也想在關(guān)容那里一直是個好的印象。

    在下沉廣場的這一段日子，尤其是進入冬天之后，他幾乎快要忘記自己是個殺人犯。

    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居然差點忘記了。人不應該忘記自己曾經(jīng)是什么樣子。有的事情做過了就會跟著你一輩子。如果再來一次，陳越持想，再來一次，他依然會成為一個殺人犯，但是如果真的能夠再來一次，他不要認識關(guān)容。

    在書店里接連住了兩周，期間陳越持辦了新的手機卡，暫時用著一個關(guān)容從前的手機。跟他丟失的那個諾基亞型號一樣，但要更新些。

    他時常提心吊膽，阿剛卻沒來找過他麻煩。就在他以為阿剛已經(jīng)消失在他生活里的時候，阿剛又在一個半夜出現(xiàn)了。他直接站在書店閣樓的窗下喊的陳越持。

    他沒有喊陳越持的名字，喊的是462號，因此陳越持是立馬驚醒的。

    仍舊是要錢，仍舊表示拿到錢就可以不再sao擾陳越持，也不sao擾他身邊的人。陳越持把身上最后一點生活費給了他。阿剛笑著要來拍他：“小子，夠義氣！”

    陳越持錯身讓開他的手。阿剛這一回毫不在意，還相當豪爽地夸獎：“說真的，一起坐了三年牢，出來了想以前，監(jiān)獄里都他媽是混蛋，就你還像個人?！?/br>
    “請你說話算話?！标愒匠洲D(zhuǎn)過身回書店。

    阿剛在背后保證：“真的，我這次一定會翻身！賺了錢我會還給你的！謝謝你啊陳！”

    謝天謝地，陳越持躺在沙發(fā)床上想，關(guān)容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

    冬天的月亮好像是冷的，他面對著閣樓的那扇窗，有光照過來，他在沙發(fā)床邊上看到一件毛衣。似乎是關(guān)容換下來放在這里忘記拿走的。

    他把毛衣拿過來，摩挲片刻，忍不住把臉埋進去，聞到了關(guān)容的味道。月亮讓人狂亂，他在這個月夜像一個走投無路的迷信者，虔誠又絕望地去親吻一件毛衣，渴望某種其實并不存在的力量降臨。

    抱著毛衣睡過去，他毫不意外地夢見了關(guān)容。醒來卻只覺得心口空蕪。

    第二天關(guān)容打電話說要去看電影，已經(jīng)買好票了，讓陳越持從面包店下班就去少年宮等他。

    陳越持被店里的事情絆了一下腳步，過去稍稍晚了一點。到少年宮門口，撞見關(guān)容的那個男同事正纏著他在說什么。

    看到陳越持，那男的眼神忽然一變，說不上是厭惡還是什么。陳越持愣了一下。關(guān)容一臉漠然，看都不愿看那同事，撇開頭說：“對不起，我們要走了?！?/br>
    他徑直走到陳越持面前：“走吧，等你好一會兒了。”

    陳越持說：“剛才在結(jié)這段時間的賬，耽誤了十幾分鐘。”

    走出很遠，陳越持回頭，看到那人還站在少年宮門口，依然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望。

    “不要緊嗎？”陳越持問。這是他第一次就這事情問關(guān)容。

    關(guān)容冷漠地應：“不管他。”

    陳越持沒再發(fā)表意見，沒走幾步，關(guān)容說：“他追我?！?/br>
    “嗯?！标愒匠謶硎咀约涸谡J真聽。關(guān)容又說：“但是他有老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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