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年前,張越已放寒假,程梔因為學校的事情仍在北京,張越飛過來找她。 “今年也來泉州吧?我?guī)慊丶??!?/br> 張越坐在沙發(fā)上,對著腳邊趺坐寫論文的程梔說。 語氣里含著忐忑期待,見家人,對他來說有不一般的意義。 程梔沒回頭,打字的動作也沒停下,看起來一切正常。 “我還沒有跟我爸說?!?/br> “也是,該我先去拜訪叔叔?!睆堅较肓艘幌拢澳恰胰キ嚦钦夷??” 屏幕上的字終于卡在一個標點符號。 她轉頭,帶笑說:“不怕我爸把你丟出去?” “丟出去也要帶你一起??偸且f的?!?/br> “唔,今年應該不行?!?/br> 對面的人微變臉色。 聲音也從期待變?yōu)槲⑴骸澳闶遣皇遣幌虢o我名份。” 他最近實在太敏感了。一點不合意就能鬧脾氣。 “想什么。”程梔撐著手臂坐回沙發(fā)上,“我可能過年要和老師出一趟國,因為還沒定下來,就沒和你說?!?/br> 張越愕然?!叭ツ??” “澳大利亞?!背虠d牽起他的手交握,傾身,拉近兩人身體距離,不動聲色撒嬌?!八悴凰銕湍闾崆安赛c?” 張越明年就要去澳大利亞了。 果然,程梔一親昵,張越的火就撒不出。悶悶地說:“誰要你去踩點了。去多久?什么時候去?” “就是不知道呀,老師只說在正月。外國人又不過咱們新年。你以后過去了,也不能回來過年的?!?/br> 聽他低聲罵了句cao。 他撓了撓后腦勺,很是煩躁,“早知道當初就他媽不讀這個國際班,在哪讀不是讀?!?/br> “就一年,忍忍就過去了啊?!背虠d捧起他的臉,知道他厭學??墒菑堅酵耆珱]想過他除了國際班別無選擇,選擇權是靠分數換來的。但此時說這個已無意義。 “什么一年,我回國你又出去,這是叁年!” 他害怕的不是一年的孤單留學生活,而是叁年的異國。 程梔軟聲:“那你等等我嘛?!?/br> 張越忽然安靜下來,低頭湊近她,鼻尖觸鼻尖。 “我等你?”露出一個狡黠笑容,“我等你兩年,你回來跟我結婚?” “……” 程梔身體微僵。她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比剛才張越想帶她回家還讓她覺得不知所措??傆X得太快,但說出來張越一定生氣。 張越觀她臉色,客廳瞬間安靜。 “你不愿意?” 越是親近看重的人,越是不想欺騙。程梔大可以說“我愿意”,卻張不開嘴。嘴上哄人高興很容易,做到很難。 同樣也說不出不愿意,身體里似乎有一種說不清的力量決定她此刻能不能發(fā)聲。 胡亂總結,只能得出“還太早”的結論。 太早了啊。 未來那么長。 結婚不在她短期的計劃里。但張越在。她的一切計劃都會給他留出一個位置——張越是她的不可控因素。 即使不可控,也要盡量按計劃來,不能偏離軌道。 張越和程梔思維不一樣。程梔都沒有想過他們結婚的事情,是不是不想結? 他的世界只有二元對立。 愿意,不愿意;喜歡,不喜歡;愛,不愛。 眼見他盛怒站起,不可置信地看著程梔。 程梔也起身,身高仍差他一截,不得不仰頭。 “沒有。我只是覺得還太早了嘛。” “什么太早,你都到了法定年齡了,還想找什么借口?!?/br> “那古代十六歲就能結婚,你也要學人家?” “如果可以?!睆堅接字傻馗胶?。 “你有沒有想過十六歲結婚對女孩子身體傷害有多大。”話題扯到這,程梔學他二元對立,“你們男人就只顧自己。” “……”張越氣鼓鼓地坐回去,“行,我說不過你。” 程梔跨坐到他腿上,掰正他因置氣扭開的臉,“我又沒說不愿意。” “你不跟我回家,也不帶我回家,像養(yǎng)情人一樣養(yǎng)著我,這不很明顯了嗎。”他陰陽怪氣。 程梔被逗笑,“誰養(yǎng)誰啊。不是你說你養(yǎng)我的嗎?” “是啊,我出錢還在床上出力,到頭來連個名份都沒有,你見過哪個金主像我這樣憋屈?”張越瞪她,“你還笑!” 程梔摟住他脖子,“我只是覺得,結婚是件很遙遠的事情。” 聲音降下去,程梔難得露出她的悵然。 “你想啊,結婚,不是咱們一時興起說結就結的。要有個房子吧,要經濟穩(wěn)定吧,總不能結了婚還靠家里?;楹筮€有小孩,小孩該什么時候來呢?我們自己生活都沒穩(wěn)定下來,讓小孩跟著我們混亂過日子嗎?”程梔伸出手指,“而且你算算,我現在大二,有哪個女生大二就考慮結婚的?” 與其說程梔沒想過該幾歲結婚,不如說是想得太多了。 張越嚷:“你就不能做這第一人?” 程梔搖搖頭,重復:“我現在大二,畢業(yè)還有六年?!?/br> 張越瞪大眼,“誰讓你算到博士畢業(yè)的?” “按計劃來嘛,讀書的時候讀書,畢了業(yè)再考慮結婚,不是正好。一步步來,才不至于手忙腳亂?!?/br> 她說得有道理。什么事情都能被她說出道理。 張越郁悶。 “你給我個準話吧,覺得應該幾歲結婚?” 程梔試探著說:“……叁十歲?” 第一個音節(jié)剛發(fā)出來他的手就掐上了她的腰。 “那二十八?” “你二十八我都叁十而立了,人家孩子都能跑了我還沒把你娶回家!”他氣。 “那就二十六嘛,那時候我剛博士畢業(yè),不能再早了,讀書的時候不行?!?/br> 張越不開心,但沒再說話了。 殊不知自己陷入程梔的談判心理學里,她本來就準備大學畢業(yè)才考慮這些的。 * 清華實驗班目前合作的外國實驗室只有美國和澳大利亞兩個國家。 程梔年初二坐上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和同系的幾個師兄師姐一起。說不緊張是假的,也有很多興奮。 她沉浸于觀摩和國內完全不同風格的各種實驗里,累一天回到酒店倒頭就睡,常常忘記回復張越的消息。 以至于張越來接機的時候很幽怨。 程梔辭別老師和同門,奔進張越懷里。 “怎么樣,都是袋鼠的國家好玩嗎?” “又不是去看袋鼠的?!?/br> “是啊,程小姐,能不能問一下你,是什么奪走了你的注意,讓你連男朋友都不要了?” “……” 張越說要教育程梔,懲罰是壓床上做一天。 供暖的屋子,汗水加速蒸騰。 卻接到老師電話。 程梔怕張越像之前那樣鬧她,推開他汗涔涔的胸膛,用被子裹住自己。 “老師。” 因為沒開免提,張越聽不見那邊說了什么,怨氣卻是越來越重了。 “嗯,不忙,您說?!?/br> 程梔抵住張越湊來的腦袋,他在她肩上輕咬,留下一個淺淡的牙印。 “好,我會和師姐聯系,等回學校一起模擬一下這個實驗。” 被子下探來一只手。襲上胸,抓了一把。程梔拍開。 老師交代了幾條實驗細節(jié),又問程梔覺得這次去交流的實驗室怎么樣。 程梔不知道老師什么意思,如實說:“學到了很多,他們的模式跟我們有些不一樣。” 老師問她大四要不要過去。 程梔驚訝:“去澳大利亞嗎?” 張越sao擾的動作隨之停下,唯恐她又要出國。 那邊說了什么,程梔答:“好,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老師?!?/br> 掛了電話。 “你們老師說什么?又要帶你出國?” 張越緊張地問。 程梔蹙眉,“不是,他問我大四要不要選擇去澳大利亞的實驗室?!?/br> “你們可以自己選?” “嗯,也就只有美國和澳大利亞兩個選擇而已?!?/br> “那你去嗎?” “不知道,老師說不著急,說不定下學期還有去美國交流的機會。到時候再對比一下吧?!?/br> 張越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如果,程梔去澳大利亞。 也就遲他一年。 那他們兩人不就這樣白白錯開了么? 程梔給師姐發(fā)完消息,見他表情出神,問:“想什么?” “沒有,我還以為你剛回來又要出去,嚇死我了?!睆堅皆俅螕涞顾?,“你知不知道你這幾天有多少次超過十二個小時沒回我消息了?” 被子下的手撓起她的腰。程梔怕癢,求饒,“不是有時差嘛。” “梔梔,”張越語氣降下去,“會不會以后異國了,我們一年才見一次面,連消息你也不回我。” 對于即將到來的異國戀,他比誰都要恐慌。 程梔環(huán)住他脖子,“只要沒事,你的消息我看到就會回的。” 這句話并沒有安慰到張越,他低頭,埋在她頸窩。 “我不想出國?!?/br> 現在才開始后悔高中的時候沒有好好讀書。 程梔順著他的話問:“不出國你想干什么?” 沉默。 程梔輕嘆氣,翻了個身將他壓在身下。 “我放假就會回來,你也可以去看我啊。” 她吻他下巴,喉結。 一通電話將他的熱情消散,身體的反應也軟了一半。 “你不會拋下我的,對吧?” 舔舐聲里,張越突然問她。 程梔抬頭,看見他疏眉朗目,心在這一刻軟得不行。 “只要你不會,我也不會?!?/br> 對于程梔這樣的“流變”主義*來說,這是很突破的承諾了。 張越找到主心骨,進入她,親吻。 “我肯定不會?!彼WC。 “流變”: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的思想。 任何事物都在永久流動之中,沒有永恒不變之物。 “一切皆流,無物常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