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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巧容被她們一唱一和念得頭疼,驀地想到了那日在謝蘊書房里聞到的香味,心有余驚,便借口回家,明日再打。 她徑直進了謝蘊的書房,房門出乎意料地大開著,只有謝蘊自己站在窗前,聽到腳步聲回頭問道:“今日這么早便散局了?不像你的脾氣?!?/br> 趙巧容女人的直覺告訴自己,他這般立整看起來總有些怪異,余光掃了掃里間的臥床,滿是凌亂。 “你瞧瞧,這宅子里的下人都被你給慣壞了,貓一日狗一日的,亂成這樣也沒人收拾?!?/br> “剛有些累,隨便臥一會罷了?!?/br> 她卻走過去,要親自給他收拾,謝蘊未加阻攔,冷眼旁觀她翻來翻去,冷淡開口。 “我便是有了女人,也不會帶到家里做何,你省省力氣,不如多搓兩圈麻將。” 一手插在軍服褲袋里,觸到的是貞吉那條蘇繡帕子,異常柔軟。 趙巧容料定他外面有了人,涂了厚厚一層脂粉遮蓋疲態(tài)的臉有些崩塌,“哪條花街暗門子的死娼婦?” 謝蘊皺眉,轉(zhuǎn)身背對著她,“你這張嘴抽大煙抽得倒是愈發(fā)不中聽了?!?/br> 她上前來,“你就不怕我同哥哥說,他從天津趕來也是片刻的功夫。” “趙巧容,你多大年紀的人?”謝蘊似笑非笑,有些懶于應付,“概不論謝家不是靠趙家才顯赫至今,你但叫趙顯容來,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十年陳的花雕,我陪他喝上幾杯,再講講他meimei做的好事?!?/br> 聽了謝蘊的這番話,似是威脅,又是制衡,他終究是懶得再同她維系那層表面的祥和。 不相愛的夫妻倆本就同床異夢,如今大抵又要加上算計。 貞吉在房間里提著耳朵聽著,卻意料之外的沒有爭吵,趙巧容踩著高跟鞋回了房間,閉門沉默。 心里有些摸不準,總覺得趙巧容異樣的表現(xiàn)讓人覺得更加不舒坦,寧愿聽她撒潑打鬧,也總好過默然死寂的現(xiàn)狀。 不多時傳來“咚咚”聲,她嚇得一瞬間心臟亂跳,平靜下來去開門,發(fā)現(xiàn)是敏雯。 敏雯手里攥著個什么,看向貞吉的眼神很是深沉,貞吉任她進來,自己坐在了桌案前,繼續(xù)清理雕花籠里的香灰。 “六小姐?!?/br> “嗯?” “您的簪子?!?/br> 貞吉攪弄香灰的手停下,扭頭看過去,敏雯遞過來那支琺瑯蝴蝶簪,可不正是丟在謝蘊書房找不到的。 兩人俱是僵持,敏雯不再走近,貞吉也不敢伸手去接,腦子里快速而紛亂地運轉(zhuǎn)著——該不該承認是自己的。 還是敏雯先動身,放在了她桌旁,“那日趕上王媽命我收拾三爺書房,擦床頭柜子的時候在縫兒里看到的,想著是不小心踢到那兒了?!?/br> 驟跳的心尚未停下一波,又起一波,貞吉覺得嗓子都有些濘住,胸前起伏明顯,只楞楞盯著敏雯不吭聲。 那種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窺探住了一個角的感覺,仿佛潮濕的泥土里在滋生蚯蚓,她從敏雯的眼神里看到了驚詫、嫌惡、鄙夷,從未覺得自己看過那么多的書毫無用處,眼下成了天橋下乞討的啞巴,逼急了也只能說出“阿巴阿巴”的語氣詞,再沒旁的。 敏雯沉默轉(zhuǎn)身要出門,貞吉丟下手里的蓮花灰壓追了上去,拽著敏雯的袖子,語氣急切。 “不要說出去……” “求求你,敏雯。” 她低著語氣懇求,指尖輕輕顫抖,敏雯卻決然地推開,“六小姐,我把簪子還給您了,就斷不會再往出說,要不然今日便是交到太太手里,您大可放心?!?/br>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我……” 敏雯搖頭,看她的眼神寫滿失望,轉(zhuǎn)身帶上了門,好大一聲。 那支簪子被貞吉丟在了最不常打開的匣子里,又敞了好久的窗吹著冷風,散掉房間里剛熏好的香,她再不想聞。 沒過兩日,敏雯走了。 謝蘊給她出了豐厚的嫁妝體己,敏雯行得低調(diào),回紹興老家,不多日就會嫁給她早定了親事的表哥。 貞吉被謝蘊攬著立在書房窗前,隔著層遮擋的窗紗,面色憂郁,聽他低聲安撫,“不要擔心,萬事有我?!?/br> 她有些崩潰,靠在他肩頭忍著那股哭意,語氣滿是羸弱。 “寒生,我不知道這樣心驚的日子何時有盡頭。” 當晚,貞吉發(fā)了場高燒,整夜不退。 謝蘊滿腔憂心,在房間里煩躁踱步,同時收到謝欽的電話,轉(zhuǎn)告他:綏化的內(nèi)位死了,派過去的人在回來路上。 第11章 前世 貞吉這一病便小半月過去,那亦是趙巧容在北平謝宅的最后時日,院子里栽的兩棵玉蘭已徹底凋成枯枝,催促著北平的冬日愈發(fā)近了。 想到她昨夜同謝蘊說:“南方的玉蘭來年初尚能開一次花,譚伯伯曾邀過我們?nèi)ニ矣^賞,再小酌兩盅梅花酒,滋味獨具?!?/br> 她嗓子有些啞,謝蘊埋在她耳畔,嗅淡得幾乎不可聞的香氣,“你把病養(yǎng)好才是正事,想看玉蘭,到時候帶你回南方?!?/br> 大夫說她有心病,恰逢遇上個頭疼腦熱,多少副藥下去見效都慢上許多。 “那等北平的梅花開后,制好雪中春信的香方,我們再回南京賞玉蘭?!?/br> “都聽你的?!?/br> “也不知那時皖南還打不打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