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魂游觀奇斗(下)
中間的那人卻是個方額闊面,白須微飄的老人,他身披大氅,昂然而立。 阿飛在上個三國世界里卻是見過這老人的,正是荊襄八郡的主人,劉表劉景升。 阿飛心道:“這情景,明顯是四大琴王聯(lián)手的樣子。真奇怪,那劉表只不過是后漢清流中的名人,號稱‘八俊’之一,沒聽說他懂武功什么的啊?難道他深藏不露,竟然身懷絕藝,能與四大琴王一較高下?而且,最主要的是,現(xiàn)在劉表是荊州北伐軍的主帥,怎么會一個人跑到這小樹林里跟武林人爭斗呢?”搖一搖頭,這世道也真是混亂,不可思議的事實在太多了,慢慢適應(yīng)吧。 劉表一掃眾人,最后看向北邊那少年:“薛先生,老夫與你等四大琴王素不相識,也并無任何過節(jié),緣何約戰(zhàn)?” 那少年是個獨臂人,沒了右手。他聽劉表如此說,淡淡一笑,左手輕輕一觸徽位上的琴弦,發(fā)出輕盈虛飄的泛音:“從來山水韻,不使俗人聞。景升先生又何必明知故問?” 一個冷冰冰的女子聲音:“跟他這等兇殘之徒,黯哥跟他多說什么?劉表,我問你,司馬徽老先生,是不是你害的?” 阿飛大吃一驚:“司馬徽?徐庶、龐統(tǒng)他們的師父?他竟然遇害了?”見發(fā)言的卻是韓娥,她雙目中射出摻人的寒光,恨意十分明顯。 劉表微微一怔。 司馬吟道:“劉荊州,你乃一方之雄,對我們這些小輩,諒必不至撒謊吧?我父司馬理,可是你害死的?” 劉表又是一怔,忽然哈哈一笑:“原來你們都是來尋仇的?” 司馬吟道:“你想否認(rèn)么?” 東邊那一直不曾發(fā)言的少女道:“家父……” 劉表打斷她話,道:“不錯,你父親皇甫誦,也是我殺的。”他環(huán)視四人,嘿然道:“司馬吟,不必相激,老夫做過的事,絕不會矢口不認(rèn)。老夫只是奇怪,這幾件事過去不過月余,相隔千里,你們怎么如此快就都知道了?” 司馬吟恨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賊,既已認(rèn)罪,還不束手就死!” 劉表仰天大笑:“老夫既然做了,就是做了。又豈能束手待死?你們幾個娃娃也不想想,連你等的父親都被老夫殺了,我要殺你們,又有何難?” 薛黯怒道:“你為何要如此倒行逆施?” 劉表道:“老夫隨性而為,其中深意,豈是你等小輩能夠明白?廢話少說,有什么本領(lǐng),趕緊使出來吧?!?/br> 韓娥喝道:“老賊,受死!” 一道剛勁渾厚空弦之樂響起為引,接著,錚錚聲大起,奏出圓潤細(xì)膩的旋律。 卻是薛黯左手按指連走而彈。他雖只有一只手,但彈奏起來,音樂壯美,手法靈動,比兩手齊全的人還要揮灑自如。 司馬吟配合著音律,清聲吟道:“清冷由本性,恬淡隨人心。胸積和平氣,可以彈素琴?!?/br> 他這四句一字字吟出,韓娥面上的怒容隨之漸失,待到最后一句時,她已心平氣和,緩緩垂下頭去。 阿飛暗暗稱奇,這薛黯顯是四人之首,竟能以琴聲安撫諸同伴,令大家不至心浮氣躁,為敵所惑。更難得的是其他人也均是知音,聞弦歌而知雅意。 果然不愧是齊名當(dāng)代的四大琴王。 低聲問白風(fēng):“這是怎么回事?司馬家、皇甫家的主人都死了?” 白風(fēng)道:“你還不知道么?嗯,先聽一會兒音樂,四大琴王合奏,很難得的?!?/br> 東方那少女縱琴彈唱道:“天地清沉沉,玉徽光彩滅。遺言尚冷冷,高低無人聽?!?/br> 琴聲歌聲,綿延徐逝,一股悲意沖天而去,直欲席卷長空。 阿飛對琴雖是外行,卻也大致聽懂了她唱詞中的意思,暗暗心驚:“這少女話最少,下手卻是最辣。這等大義親仇的激勉之下,眾友豈有不死戰(zhàn)之理?” 劉表哈哈笑道:“吳聲清婉,有國士之風(fēng)。琴鳳果是了得,直追爾父。這一曲聽來,老夫倒心癢難耐,卻想瞻仰一下四大琴王的合弦之聲了。” 阿飛皺皺眉,想道:“這劉表意示閑暇,似乎是自覺勝券在握啊!” “師妹,我們這魂游狀態(tài)下,能夠出手么?” 白風(fēng)搖頭,看他一眼:“你手癢了?。亢呛?,不用你動手,我早已安排好了,今日任憑他妖力再高,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去?!?/br> “他……劉表?他也是妖物?”雖然已有懷疑,可是聽到白風(fēng)這句話,阿飛仍然感到異常震驚。 “是啊,否則的話,這四大琴王戰(zhàn)劉表,你不覺得滑稽么?不光他,現(xiàn)在我們知道的,劉備、馬騰、張魯,全都是妖物?!?/br> “劉備、馬騰、張魯……他們?他們都是妖?” “據(jù)我們的查證,他們應(yīng)該都是?!?/br> “你真的確定?” “他們都有妖化的特征,就算不是妖物,至少,肯定已受到妖的影響,并非單純的人類思維了?!?/br> 阿飛徹底暈了。 原想有個劉備就很討人厭了,想不到這荊州劉表,西涼馬騰、漢中張魯,這么些個名震一方的大軍閥,竟然都有可能是妖物。 “這個世界,我實在受不了啦!”阿飛呻吟起來。 “你才受不了多久???他們?nèi)鎰幼髌饋?,也不過最近個把倆月的事情,我可是四年前就知道了?!?/br> “啊……你太強了!黃瓜,你這bt!” 白風(fēng)哧一聲笑了:“你別罵人黃瓜了,背后罵人,小心報應(yīng)?!?/br> “我就是要罵他個變態(tài),一個破電腦,卻非要去愛人,愛一個古代的小皇后,這不是bt,又是什么?”想起身處這古怪世界的起因,全都是由于黃瓜的bt想法,阿飛就忍不住牙根癢癢。 這時,司馬吟也已開始彈奏起來。 他的琴聲若激浪奔雷,蔚為豪放。 劉表凝神細(xì)辨,微點其頭:“蜀聲本來略顯躁急,雖是一時之俊,難以問鼎中原。不料司馬公子天賦如此高絕,竟能一改而為豪邁,不愧琴圣之名。老夫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白風(fēng)欣然而聽,大搖其頭:“嗨,這小子,手法越來越好,要到我們那里去,肯定紅透神游世界?!?/br> “是啊,又能彈又能唱,去譜幾首神游曲,配上七弦背景音樂,準(zhǔn)是一大明星?。 ?/br> “唔,有道理!”白風(fēng)眼珠亂轉(zhuǎn),心意大動。過了一會兒,忽然泄氣:“唉,師父肯定不許的!” 阿飛問:“你師父是誰?。刻焯鞉熳爝?,從來不跟我說清楚。” 白風(fēng)道:“就算跟你說了,你能明白?” “你不說,我怎么明白得了?” “妖仙,聽說過么?” 阿飛愣住:“妖仙?” “切,說你土老冒吧,你還非要逞能!” 阿飛斜一眼她,不說話了。 那邊,薛黯、韓娥也已先后出手彈奏。四人琴韻淙淙,各施異技,數(shù)種不同的樂聲同鳴,復(fù)又變出無數(shù)奇妙的動聽音色。 劉表面現(xiàn)歡然,身體隨著琴音的變化而不停地聳動,終于,在四人的琴奏達(dá)到最和諧的同度高音時,忽然高聲道:“秦聲本性實,楚弦音韻清,豈知山水意,寂然坐山林?!?/br> 蔓麗無方的諸琴合聲立時嘎然而止,四大琴王相顧失色。 一語而見知音,諸人都是心中涌起喜悅嘆賞的感覺,克敵制勝的殺氣頓時消去大半,不由自主,都只得暫停奏樂。 白風(fēng)嘆道:“這頭妖龍,果然不愧是妖中雅客,龍中樂神。秦、楚、蜀、吳四大琴派高手和奏,竟也無法壓服于它。” 阿飛盯著劉表,心想:“這就是妖龍啊,果然有王者氣象!” “它既是妖中之龍,又怎么會被人間的音樂制服呢?” 白風(fēng)道:“你不知道,這妖龍平生最喜人間音樂,若遇此道高手,必糾纏不休,興盡放去。本來我們也沒想這么快對付它的,可是它近來妖氣急盛,大肆濫殺,引起我?guī)煾缸⒁?,才會布局殺它?!?/br> 阿飛搖頭:“可是現(xiàn)在,明顯它根本不受其惑?。 ?/br> 白風(fēng)道:“就算四大琴王并力一試,也未必能傷了它去,何況他們還沒有用盡全力呢!不過我自有安排,今晚必要收了它。阿飛,你初練魂游之術(shù),不宜在外過久,我陪你回去吧?” 阿飛算算時辰,確實已經(jīng)很晚,想到明日還要應(yīng)付劉備軍的主力,苦著臉點頭:“好吧!看了劉表這樣子,我現(xiàn)在對明天跟劉備這一仗,實在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白風(fēng)笑道:“吉人自有天象,你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現(xiàn)在你和曹cao,都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馬上我們還得要靠你們對抗妖物的大舉進(jìn)攻呢?!?/br> 阿飛大喜:“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告辭!” 白風(fēng)道:“嗯,不要我送你么?” 阿飛道:“這點路程,我還能找到回路,你先照顧著下面吧,今晚你能成功,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白風(fēng)一想也是,收了劉表,荊州軍立刻群龍無首,縱然劉備有再大本領(lǐng),一時他也指揮不動荊州軍的將領(lǐng)。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此作別,明天也許我們會有人到你營中幫忙御敵的?!?/br> “太好了!”阿飛謝過,轉(zhuǎn)身要走。 白風(fēng)道:“別急,我現(xiàn)在再教你兩種實用的法術(shù),作為你送我妖鑒的謝禮。你要記熟口訣,好好修習(xí)?!闭f出口訣,卻是隱身術(shù)和穿障術(shù)。 阿飛更加欣喜,果是實用法術(shù)。伸耳過去,傾聽一番,便即記住。 白風(fēng)嘖嘖稱奇:“你的記憶力可真好,一遍就記住了。師父傳我的時候,我硬背了一天呢?!?/br> 阿飛謙虛幾句,又默默念叨兩遍,確認(rèn)無錯,心滿意足地告辭而去。 他現(xiàn)在對身居空中的感覺已經(jīng)非常熟練了,路途雖有些遠(yuǎn),但憑高視下,找尋甚易,不到半刻,已穿營入帳,回轉(zhuǎn)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