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似有事要發(fā)生，心中不安。

    “回太子殿下，是林妃娘娘身邊的那個嬤嬤找到了?！碧O(jiān)怕他沒有記起是誰，提醒道，“就是那日消息傳出后，突然不見的林妃娘娘身邊貼身伺候多年的那位?！?/br>
    太子自然沒有將這一位重要人物忘記，這人消息的時間太過巧合，要說她不知道真相，任誰也不能相信的。

    如今人找到了，自然當(dāng)年的真相也就不遠(yuǎn)了。

    太子正愁換子案拖得越久對大楚越不利，如今有了線索，趕緊道：“人在呢？快帶我過去看看！”

    珍嬤嬤也被關(guān)在了天牢里，太子到時，正見她在單獨的小間里，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默默念著佛。隔壁牢里關(guān)的沈家人見他到來，頓時□□的，罵人的，求饒的，嘈雜聲一片，她仿佛都沒有聽見一般。

    太子看著她那樣子一會兒，便叫侍衛(wèi)將人提了出來，單獨審問。

    天牢內(nèi)就是青天白日里也是陰暗無比的樣子，暫時用作審問的室內(nèi)，只有太子一人坐在桌前，他見珍嬤嬤進(jìn)來不廢話，直接道：“珍嬤嬤，你也是宮里的老人了，伺候了林妃娘娘多年，自然是知道規(guī)矩和手段的，本太子如今只問你一句，今年三皇子是不是真的被沈家使人換了出去？”

    珍嬤嬤跪在地上，抿著嘴不說話，她神色間似是十分平靜。

    太子見狀，便沉聲道：“既然珍嬤嬤你無話可說，那便回去等侯發(fā)落吧?！?/br>
    他說完便起身，準(zhǔn)備離去的樣子。

    珍嬤嬤這才露出驚訝的表情抬頭看過去，她沒想到太子竟然只問了一句便結(jié)束了，連嚴(yán)刑拷打都沒有。

    太子在經(jīng)過她身邊時，看著她那疑惑的樣子，又似隨意解釋：“如今西北戰(zhàn)事緊張，我大楚沒有時間精力花在這件事上，事實如何我大概也能猜得到，不過既然審不清楚，那便當(dāng)成是沈家換了三皇子結(jié)案吧。只是到底沈浮身份不能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可憐林妃娘娘注定要失去兒子了?！?/br>
    珍嬤嬤猛地瞪大了眼，驚呼道：“太子殿下，您不能這樣！”

    太子淡淡一笑，卻有些說不出的心狠手辣，道：“嬤嬤你錯了，不是我不能這樣，決定林妃娘娘和真正的三皇子命運的人，現(xiàn)在是你，不是本太子，所以，不能這樣的人，是你！”

    言下之意，珍嬤嬤要是什么也不說，那么楚承安與沈浮和沈家的人都要死。要說楚承安是真三皇子，有可能會保下沈家人，但是她從宮中出逃卻說不出理由，卻還是要死的。如果她說沈浮是真三皇子，那么沈家與當(dāng)年參與換子案的人包括她都要死。

    珍嬤嬤仿佛全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走了，腳下一軟，坐倒在天牢冰涼潮濕的地上。

    無論如何，她都死定了。

    珍嬤嬤膽小怕死，不然不會在聽到真相曝光后便毫不猶豫地逃出了皇宮。可是她又良心不安，這二十年來日日愧疚，覺得對不起林妃，如果能再來一次，她決不會昧著良心為了金銀之物便背叛林妃。這么多年她有空便念著佛經(jīng)，祈求佛祖保佑林妃和真正的三皇子身體安康，事事順心，終有一日能母子相認(rèn)團(tuán)聚。

    也許是她二十年來的祈求靈驗了，如今可以彌補她當(dāng)年所犯下的錯誤的機會來了，既然橫豎她都要死，難道她還要將這個秘密帶進(jìn)棺材里，下了地府還要后悔嗎？在回老家的路上被禁衛(wèi)軍抓住時，她不是已經(jīng)做下了決定，為何到了京城她又猶豫了？

    “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全都招！”

    接下來的審問十分順利，當(dāng)珍嬤嬤說出了當(dāng)年的一切，被侍衛(wèi)拖出去后，太子總算露出了一個松快的笑意來。

    順天府尹從另一扇門內(nèi)走出來，對著太子行了一禮。

    “太子殿下英明，一接手這案子便審出了原委?！?/br>
    太子一接到珍嬤嬤被抓的消息，便通知了順天府，因此順天府尹才會及時出現(xiàn)在這里。

    太子擺手，道：“府尹大人就不要吹捧我了，也是剛巧珍嬤嬤這么重要的人證被抓回來，換了誰都能審出進(jìn)展來。”

    順天府尹道：“換了人卻不一定有太子殿下這般迅速叫她招供，太子殿下是觀察入微，一下子便尋住了珍嬤嬤的弱點……”

    他還待再說，便被太子打斷了，道：“這些話改日再說，如今還是著急先審了沈家人，讓他們招供才是要緊?！?/br>
    珍嬤嬤在當(dāng)年的換子案中所知不多，她只負(fù)責(zé)避開林妃宮中耳目，將孩子帶到指定的地方與另一個孩子交換，其他都不管。但她當(dāng)年卻是留了心眼，換完孩子躲在暗處偷偷等著，看到了來換孩子的那個人，后來她又小心地查了許多年，才認(rèn)出當(dāng)時那個人就是沈家的林mama。

    也許因為這犯的是死罪，沈貴妃那邊也不怕她泄露，竟也沒有殺她滅口，這才叫她有機會將自己所知說出來。

    太子與順天府尹又分別審問了林mama與沈家人，在珍嬤嬤的口供之后，終于在林mama那里也審出了真相，沈家人再無法抵賴，沈大老爺直接昏死過去。

    沈家，真的是徹底完了！

    第68章 入獄

    且不說沈大老爺是如何絕望,隱隱看到了全家一百多口被拖到菜市口砍下腦袋的場景。

    太子帶著剛審出來的口供匆匆回了宮。

    對于沈浮真成了他的親弟弟,他并不排斥，但是對于楚承安,他也不是沒有兄長之情，如今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希望皇帝能夠饒過他,即使沒有了兄弟名份，他也希望他能過得好。

    德仁殿內(nèi),太子求見。

    皇帝正用完晚膳,小太監(jiān)準(zhǔn)備了藥盅進(jìn)來伺候喝藥。一聽是太子來了,皇帝伸出去拿藥的手便又收了回來，道：“讓太子進(jìn)來?！?/br>
    小太監(jiān)只得捧著藥盅等在邊上。

    太子進(jìn)殿，將換子案的案情原原本本說了，又呈上珍嬤嬤、林mama、沈大老爺?shù)热说墓┰~。沈浮的身世確與外間傳言的一般，為沈貴妃著人換出宮,林妃那邊是珍嬤嬤里應(yīng)外合,楚承安便是林mama在江南特意尋找到的名妓云娘的孩子,沈家就沈大老爺夫婦與沈二夫人知道內(nèi)情，其他人都未參與進(jìn)來。

    雖已知事情結(jié)果,但再次聽到經(jīng)過，皇帝還是大怒,差點將旁邊小太監(jiān)手里的藥盅都搶來砸了。

    “父皇息怒！”

    太子見他晃了兩下差點倒下,趕緊搶上前去將人扶住。在椅子上坐下，歇了一會兒,皇帝才緩過神來。

    早有太監(jiān)一溜跑去請?zhí)t(yī)，皇帝的身體近來越來越差，他們?nèi)フ執(zhí)t(yī)也是請得溜得很。

    太子見旁邊的小太監(jiān)端著藥似有急色，又不敢上前，便伸手接了過來。

    “父皇，您先吃藥，再氣也不能傷了身子，大楚現(xiàn)在正是危急時候，需要您來指揮一切。”

    盛元帝臉上的怒意未消，聽得他的話，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心頭還是火燎一般。

    太子雖覺得這陣子皇帝脾氣比往日里差了許多，但想著生病的人總是更加容易動怒，便也未放在心上。他拿著手里的藥盅試了溫度，遠(yuǎn)遠(yuǎn)聞著味道苦澀得很，想著便自己先嘗了一口。

    “太子殿下！”原本端藥的小太監(jiān)嚇了一跳，伸手便要阻止，但馬上就又回過神來放下手，額上已是冒出了冷汗來，“太子、太子殿下，試藥便由奴才來試便成！”

    太子將藥遞到皇帝手邊，道：“良藥苦口，作兒子的為父親試一回藥無甚妨礙?！?/br>
    皇帝倒是不覺得什么，反而因著太子的話，心情好了些許，連著太子建議先不處置沈家，等解決了西北蠻族之后再論罪也是同意了。

    只是皇帝的這等好心情并沒有維持太久，第二日開始接連便是壞消息傳來，凌家戰(zhàn)場再次失利，又失兩城。

    皇帝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轉(zhuǎn)眼燒得更烈。

    一日一日都是西北蠻族大軍大勝，皇帝有心想御駕親征，卻無奈身體不允許，他便想到了沈浮。

    皇帝活下來的成年兒子只有三個，一個太子，一個五皇子，還有一個便是現(xiàn)在的沈浮。儲君自然是不能去戰(zhàn)場上冒險，五皇子的親娘沈貴妃可是姓沈，況且最近都是稱病閉門不出，剩下也只有沈浮了，之前剿滅西北蠻族殺手之事他辦得也不錯，倒是可以讓他去戰(zhàn)場上一試。

    并且，如果他在戰(zhàn)場上勝了，立了軍功以后公告天下時也好說，反之萬一死在了戰(zhàn)場上，那也怪不得誰。

    總體來說，皇帝對于沈浮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實在也稱不上有多少感情。

    定下章程，皇帝便宣了沈浮第二日進(jìn)宮。

    皇帝近來嗜睡，但他又不愿意多睡，于是看奏折坐得久了便不知不覺打起了瞌睡。

    迷糊間，耳中聽得窗邊的兩個小太監(jiān)在說話。

    “……那位少爺真的要真龍入海了！”

    “可不是說呢，皇上都要下旨讓他去西北了，到時候平定西北，多大的功勞，即使太子殿下也得給他幾分臉面！”

    “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能平西北，萬一死在那里呢……”

    “嘿，就你傻，這位的身世怎么抖出來的你不知道？都是他自編自演的！他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然怎么會假裝一個紈绔子弟這么多年？這西北的事說不定也是他……他一去自然就平了！”

    “不會吧！”

    “怎么不會，這身世都好好的瞞了二十年了，哪能一下就被那位二夫人說漏了嘴？還有她那個姘夫，這時候都沒抓到，是不是真有其人還不知道呢！現(xiàn)在的傳言你聽說沒有？”

    “那個大楚之主，下一任的……”皇帝！

    兩個小太監(jiān)壓低了聲音，很快又轉(zhuǎn)而說起了別的話。

    盛元帝睜開眼，沒有再摔什么東西，只是眼底仿佛一潭深淵，能將人淹死在其中。

    “來人！”

    皇帝丟開眼前的奏折，站起來身來，沖著外面的禁衛(wèi)軍首領(lǐng)道，“寧國侯沈氏一門膽大包天，竟敢混淆皇室血脈，罔顧君恩，即日起削其爵位，誅九族！三日后行刑！二房沈浮同罪，即刻投入天牢，等候行刑！”

    “遵旨！”

    禁衛(wèi)軍首領(lǐng)領(lǐng)命而去。

    半個時辰后，沈浮被禁衛(wèi)軍從“緣園”里壓了出來，送入天牢。

    宮中，林妃娘娘也聽到了沈浮被抓的消息，再也坐不住，直闖德仁殿?？蓞s連皇帝的面也沒見著，便被禁衛(wèi)軍拿下投進(jìn)了天牢。

    等到太子與接到消息的楚承安趕來，一切都已經(jīng)成了定局。

    自從換子案發(fā)，楚承安便一直被禁足在府上，此時更是如林妃一般硬闖進(jìn)來的。

    “父……皇上，罪人楚承安愿意接受一切責(zé)罰，只求您饒了林妃娘娘，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無辜的！”

    楚承安隨著太子一起才見到了皇帝，這也許也是他最后一次見到這個他叫了近二十年父皇的男人，他跪在皇帝面前，卻再也不如以往每一次那般心中坦蕩自然。

    “承擔(dān)一切責(zé)罰？”皇帝冷笑一聲，怒道，“你承擔(dān)不起！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在朕的面前說話？”

    看著眼前這張從小疼愛的兒子的臉，盛元帝現(xiàn)在只感覺到被蒙蔽和替娼妓養(yǎng)兒子的憤怒。

    “好，既然你說要承擔(dān)，那朕便成全你！”盛元帝轉(zhuǎn)身拿起掛在墻上的寶劍，刷一聲出鞘，舉劍便要刺去。

    “父皇三思！”

    太子再也忍不住，猛地跪在楚承安面前，伸開雙手?jǐn)r在皇帝面前，道：“父皇，三弟……不，承安也是無辜的，他與沈浮一樣，從小被交換了身份，他什么也不知道，您看在他平日里一慣孝順聽話的份上，便饒他一命！”

    皇帝瞪著太子：“你給朕讓開！”

    太子只是搖頭不讓，楚承安卻是從太子身后移了出來，磕了一個頭道：“如果承安能以死洗刷皇上的憤怒，承安愿意一死，只求皇上饒過林妃娘娘與沈……三皇子殿下！”

    皇帝看著跪在面前的兩人，以前他覺得兒子們和睦友愛，兄友弟恭，甚是欣慰，如今再看，兄弟間真情流露，是真的友愛，便是他往日里最想看到的場面，再看楚承安那張絕望如死灰的臉，手中那一劍便是再也刺不下去。

    “來人，把這個東西拖下去，也關(guān)進(jìn)天牢！既然要求情，那就都關(guān)在一起，這下誰也不用替誰求情了！”

    皇帝說完，再不看地上的人一眼。

    楚承安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一個頭，道：“皇上您保重身體，承安叩謝皇上多年的養(yǎng)育與教導(dǎo)之恩！”

    禁衛(wèi)軍將人拖了出去。

    德仁殿又再次安靜了下來。

    皇帝坐在御座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疲憊之色。

    太子見狀，趕緊道：“父皇，兒臣去請?zhí)t(yī)過來！”

    皇帝近日里見的太醫(yī)都快比見的大臣還多，他的身體也沒見有什么起色，便阻了太子，讓他不用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