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一盤棋,三人下
是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從接受麒麟令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把焚玉當作朋友,并下意識的認為焚玉也是同樣的想法,可現(xiàn)在聽張管事這么一說,她突然有些不確定焚玉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了。 靜思片刻無果,秦蕪夏微微甩了甩腦袋,決定暫時將此事擱下,待到下次見到焚玉的時候把事情解決清楚,現(xiàn)在多想也無益。 收起小箱子起身出了房間,秦蕪夏便直接往廚房走去。 前兩日晚上回莽荒空間,她和皓皓一起斬殺了兩頭小型魔獸,雖然這次這兩頭魔獸的rou質(zhì)不如之前那頭六階的松熊美味,比起普通rou禽卻是好了數(shù)十倍不止。 還未走到門口,遠遠就看到皓皓抱著小黑和凌天胤坐在外面不遠處的涼亭,父子兩在對弈。 秦蕪夏款步走過去,正好看到一盤殘局,紅棋子死傷慘重,被黑棋死死吃住。 皓皓急得抓耳撓腮的,看到秦蕪夏來,連忙求救道:“娘親,娘親,爹爹欺負我,快來幫我欺負回來!” 凌天胤抬眸輕笑著看向秦蕪夏,“娘子還請賜教?!?/br> “我怎敢賜教凌公子?!鼻厥徬牟恢每煞竦妮p笑道,鳳眸在棋盤上微微轉(zhuǎn)了一圈,微微一俯身,素手輕抬,轉(zhuǎn)眼便走了一步。 皓皓忍不住道:“娘親不是說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不成功,便成仁這種方式并不適宜用于棋盤之上?” “誰說我這是破釜沉舟了?你再仔細看看。”秦蕪夏嘴角帶著淺笑。 這時凌天胤眼前一亮,輕笑著感慨道:“阿夏好魄力,壯士斷腕也不過如此了。” “娘親,你是舍棄了這一片棋子!”皓皓也瞬間明白過來,忍不住驚呼。 “觀棋不語,誰說娘親舍棄了,仔細往下看?!鼻厥徬男χ嗣┑哪X袋,鳳眸看向凌天胤道,“輪到你了,凌公子。” 凌天胤不經(jīng)意挑了挑眉,抬袖走了一步,動作瀟灑而隨意,而后看向了秦蕪夏。 秦蕪夏從容不迫,很快便又走了一步。 然后凌天胤再走了一步,吃了秦蕪夏一棋。 秦蕪夏笑了笑,突然動了一個正常情況下都不會挪動的棋子,整盤棋頓時變成了解不開的死局。 凌天胤怔了下,忍不住苦笑道:“阿夏棋藝不俗,為夫自認不如?!?/br> 皓皓卻是興奮的道:“平局啊,竟然是平局!” “凌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平局已經(jīng)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要贏你卻是不可能?!鼻厥徬淖孕艆s并不自大,雖然只是短短的幾步棋的切磋,卻能感受得到,凌天胤的棋藝不在她之下。 凌天胤但笑不語,清俊的眸子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不經(jīng)意便露出溫柔。 “娘親,我們快去做午飯吧,皓皓餓了?!逼寰肿罱K沒有輸,皓皓就覺得很滿足,并很快就拋之腦后,抱著小黑站眨巴著眸子看著氣秦蕪夏撒起嬌來。 秦蕪夏原本就是來做午飯,自然點頭答應下來,凌天胤也起了身,三人一道進了廚房。 午飯自然還是四個人一起吃的,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飯桌上,凌天胤和冷月倒也能做到相安無事,一頓飯就這么和和氣氣的吃過了。 下午很快便過去。 晚飯過后,秦蕪夏照常服用丹藥療傷,結(jié)束之后卻睡不著,給熟睡的皓皓掖了掖薄被之后便出了房間,走到花園里的湖邊坐下,看著幾乎沒有星星,只有一輪明月的天空發(fā)呆。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接觸到這個與眾不同的世界已經(jīng)六年,然而眼下除了尋找碧落這個目標,她竟然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原本,皓皓是她感情的寄托,可如今,圣宗即將創(chuàng)建,皓皓也會漸漸走上獨立的道路…… 雖然皓皓才六歲,但曾經(jīng)作為一名閱人無數(shù)的殺手,她自然是知道,年紀并不完全代表著心智。 那么,當皓皓真正獨立之后,她的目標又該在哪兒呢? 秦蕪夏很想給自己規(guī)劃一下未來,卻總覺得仿佛有什么遮擋在她面前,阻擋著她去思考,那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六年來,每當她努力去想,去規(guī)劃自己的人生,都會有種發(fā)自靈魂的無力感! “……靠!”秦蕪夏忍不住爆了粗口,隨后又狠狠朝著天空比了比中指。 老天,你其實一直在玩我的對吧?! 死亡她固然不怕,生命她固然珍惜,但如果生命變得沒有目標,甚至是像她這樣無法正常思考未來,那是多么可怕又可惡的事情! 回想前世,她作為殺手,她的生活除了殺人,便是研究如何殺人。 她的生命里,成功完成每一次刺殺任務就是她的目標! 其實,當初為什么會走上殺手這條道路,她早已經(jīng)忘記了,訓練的殘酷,讓她已經(jīng)記不住沾染血腥之前的自己,記不住那之前猶如明鏡一樣的世界,血色,是她最深刻的記憶,印刻在她的靈魂和骨子里! 甚至連秦蕪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對生活、金錢、感情是沒有什么欲望的,仿佛有人將“這些是不需要的”刻在了她的靈魂里,并且詭異的是,她上輩子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從來沒出現(xiàn)過“將來”兩個字! 仿佛從有記憶開始她便知道,再強大的殺手,總有一天也會死在敵人手中。 事實證明,她的確沒有逃脫殺手的歸宿,可是她從沒想過,死竟然并不是結(jié)束而是新的開始! 重獲新生的那一刻她感到幸運,可后來她卻有種說不出的茫然,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應付一切突發(fā)情況,無論是人還是事,然而卻沒辦法去思索人生,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阿夏,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 正當秦蕪夏心中各種茫然糾結(jié)頭疼的時候,凌天胤好聽的聲音從后面?zhèn)髁诉^來,一下子就將她游走凌亂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 收回手指,秦蕪夏微微扭頭看了凌天胤一眼道:“這么晚了,你不睡覺跑出來嚇什么人?” 凌天胤走到湖邊,在秦蕪夏身旁坐了下來道:“本來是想睡了,見阿夏似乎有心事,就出來看看了。怎么,在想皓皓的事情嗎?” “嗯?!鼻厥徬镍P眸重新看向天際,沉默了一陣,點頭應了聲。 察覺到秦蕪夏的反應不同于尋常,凌天胤不由得轉(zhuǎn)頭認真的看著她,當從她的眼眸中讀到了一種名為空洞的東西,心頭不由得狠狠一震,恍然間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難怪她的冷靜總讓人匪夷所思,原來她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是一片空白沒有絲毫情緒的嗎?! 不對……心無雜念,摒棄七情,滅殺六欲! 這,不是那些從生下來那一刻,尚未睜開眼之前便開始被隔絕一切,用完全封閉的方法培養(yǎng)成殺手之人才有可能會達到的境界,阿夏怎么會……! 他心中疑惑、震撼、心痛,百味雜陳。 夏日的晚風有一絲給人一種涼津津的感覺,輕輕吹動著湖邊兩道身影的衣衫和發(fā)絲。 陷入迷茫的秦蕪夏仿佛卸去了一切偽裝的盔甲,一直靜靜的看著天空。 沉默了片刻,凌天胤口氣尋常的問道:“阿夏,如果有一天,當皓皓不再需要你的庇護,他要永遠離開你,你會難過嗎?” “會?!鼻厥徬南乱庾R的答道,隨即微微回過神,看了凌天胤一眼,鳳眸之中閃過冷色。 他在試探她?! 阿夏果然是有極品殺手才有的敏銳!看到那雙冷冽的眸子,凌天胤不經(jīng)意勾了勾唇,清俊的眸子毫不避諱的回視著她道:“阿夏為什么不試一試去愛一個人?” “愛一個人?”秦蕪夏怔了下,不知為何沒有反駁,只是皺了皺眉頭道,“皓皓不就是么?” “我是說男人,這樣可以當作一個目標。”凌天胤輕笑著引導道,清俊的眸子里閃過光芒。 雖然不明白原本一個小家族的千金小姐為何變成極品殺手,不過他既然知道了阿夏的本質(zhì)特性,自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從下手了。 秦蕪夏內(nèi)心深處瞬間警惕,鳳眸之中劃過冷芒,面上泛起笑意道:“這樣的目標,毫無意義!” 凌天胤不由暗暗嘆息一聲,這樣不行?。?/br> 阿夏比他想象的更加機警和敏銳,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培養(yǎng)出這樣可怕的阿夏,將她七情六欲部分的心智幾乎完全壓制在了剛出生的那一刻,處于沉睡狀態(tài)! 想來即便是皓皓,恐怕也只是喚醒了她的一絲感情而已。 這也難怪他好幾次明明感到她動了心,結(jié)果她轉(zhuǎn)眼就恢復如常,現(xiàn)在看來,她怕是根本沒有多余的感情顧及到他。 遲疑了下,凌天胤心中一橫,倏然輕聲笑問道:“那么,阿夏,殺人有意義嗎?” 不等秦蕪夏說什么,他接著又徐徐輕問:“阿夏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嗎?有想過對皓皓的愛是真的母愛,還是出于一種培養(yǎng)人才的目標和責任?其實愛孩子,并不是一定要將他培養(yǎng)成一個十全十美的人才,更多的是希望他平安、健康、幸福、開心就好……” 他當然知道秦蕪夏對皓皓是真的呵護,不過因為現(xiàn)在秦蕪夏自己恐怕也在懷疑自己有問題,他才用這個刺激她,希望能喚醒她那被人為訓練壓制了的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