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而像是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沒過多久,咀嚼聲停止,咯咯笑聲又開始回蕩在地下室里。 一路上,路梔始終沉默無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但胡混的死,讓他徹底明白了一點。 安東尼,那個在日記里無助哭泣的小男孩,早已死去。 就和柯琳娜一樣,他的靈魂在死后被撒圖魯污染,墮落為惡鬼,只剩下殺人的本能。 如果不除去它,那么這里的所有人,都會被它殺死。 前面左轉(zhuǎn)就是壁爐出口了。 在經(jīng)過一道拐角,路梔忽然開口。 黎零笑道:學長記性真好。 他們向前跑去,沒過幾步,突然看見地上躺著一個黑影。 那是一具男人的尸體。 大片大片暗紅的血跡干涸在他身下,他的肢體扭曲,頭顱好像被巨力劈開,裂成數(shù)截。 路梔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猜出了這個男人的身份。 奧德森。 他死在地下室里,死狀慘烈。 而壁爐出口,離他只有幾步之遙。 咯咯,咯咯 惡鬼搖擺著木偶般的身體,從轉(zhuǎn)角追了過來。 它的頭顱依然裂開,那根吸干胡混所有血液的尖刺觸手還在空中搖晃,在路過奧德森的尸體時,停頓一下。 下一秒,它狠狠抬腳,碾碎奧德森僅剩的軀干。 路梔和黎零則趁著這個機會,爬上了出口。 壁爐的出口敞開,守在上面的沐寒佳聽到聲音向下一望,當即欣喜萬分:是他們!快!準備好! 路梔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快要爬出壁爐時還趔趄一下,差點摔下去被后面的黎零牢牢托住了。 沐寒佳和趙川野趕緊把路梔拉出來,雙腳剛踩上地面,路梔就顧不上喘氣地開口:胡混被殺了。 眾人色變,這個時候,安東尼惡靈古怪的笑聲又從下面飄了出來。 咯咯,咯咯 路梔當即回頭,看見黎零已經(jīng)輕輕松松地爬了出來,提起的心才微微一定。 咯咯,咯咯 笑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下一下,叩擊在眾人的心臟上。 當壁爐露出一顆裂開的木偶頭顱時,沐寒佳終于忍不住出聲:關(guān)門! 嘭! 厚重的鐵門在眾人的推動下,重重合攏! 與此同時,沐寒佳用最快的速度把鑰匙插進鎖孔,用力地轉(zhuǎn)動一下。 咔噠! 鐵門鎖死,壁爐上下皆被封鎖! 安東尼的惡靈被困在了里面! 吼 一下子,這只惡鬼的嚎叫痛苦且尖銳,明明壁爐沒有點燃,它卻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炙烤,開始重重撞擊壁爐鐵門。 在它憤怒地撞擊下,厚重鐵門令人心驚地變形,似乎下一秒就要支撐不住地破開。 路梔:八音盒呢? 這里! 祝霏忙不迭地把一只小盒子塞給了他。 時隔多年,八音盒早已落塵,但當路梔拂去塵土,扭動發(fā)條時,八音盒居然還能奏響悠揚的音樂。 那音樂落在安東尼惡靈的耳邊,卻令它更為憤怒,尖利的爪子狠狠劈下,鐵門瞬間凸出三道清晰的爪痕。 眼看鐵門就要支撐不住,沐寒佳也終于維持不住冷靜:怎么辦?這個八音盒好像根本沒用! 路梔沒有說話。 消滅柯琳娜的惡靈,不僅需要用柯琳娜生前自殺的小刀重傷它,還要破壞柯琳娜生前擁有的洋娃娃。 消滅奧德森的惡靈,不僅需要用獵.槍擊中它的心臟,還要砸碎布谷鳥鐘表。 無論消滅哪只惡鬼,都要破壞與他們相關(guān)聯(lián)之物。 而現(xiàn)在 路梔望著壁爐里安東尼惡靈血紅的眼睛,低聲道:對不起。 隨即,他松手,八音盒重重墜地。 伴隨著一道清脆的斷裂聲,音樂戛然而止。 壁爐里的嚎叫與撞擊,也如歌劇落幕,轉(zhuǎn)眼寂靜無聲。 下一秒,火焰,在壁爐里燃起。 沒有慘叫,沒有痛哭,一場平靜的大火燒灼一切,壁爐里安東尼的惡靈頹然倒地,木偶般的四肢散落,腦袋咕嚕咕嚕滾了下來。 它變成了一具真正的木偶。 一縷青煙從壁爐里飄出,裊裊在空中蕩漾,模糊了路梔的眼。 他看見一只木偶般的怪物在壁爐里痛苦地嚎叫翻滾,而壁爐之外,一位黑發(fā)藍眼的少女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路梔: 真相,終于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多年前,奧德森與溫妮莎結(jié)婚,身為旅行家的他給溫妮莎的子女帶來禮物,同時,也帶來一尊邪神的雕像。 溫柔與友善都是表象,從一開始,這個男人就滿懷惡意。 溫妮莎有家族的祖?zhèn)鞑?,她和兩個孩子都需要定期服用藥物。奧德森利用這點,悄悄調(diào)換了自己妻子的藥物。 于是不久后,溫妮莎病重去世,在她死后還沒一個月,奧德森就對自己的繼女流露覬覦。 柯琳娜無法反抗繼父的暴行,為了尚且年幼的弟弟,只能低下頭顱,選擇屈從。 她就像失去了眼睛的洋娃娃,美麗空洞,任人擺布。 陰霾籠罩溫妮莎一家,恐懼與惡意肆意滋生,成為撒圖魯?shù)酿D食。 而最年幼的安東尼,也無法擺脫悲劇的泥潭。 當奧德森的毒手伸向了他,jiejie與繼父間骯臟的真相展露,這個曾經(jīng)天真的男孩墜入噩夢,又在現(xiàn)實中絕望。 一直旁觀著、如同旁觀一場游戲的邪神將垂憐的目光投落于他身上,賜予他祝福。 一個怪物,誕生了。 怪物為復仇而來,雙眼燃起熊熊怒火。奧德森在驚恐中逃進主臥的地下室,最終,被憤怒的怪物殺死在出口。 但當怪物試圖攀上出口,從壁爐里爬出時,客廳里不知情的柯琳娜卻誤以為惡魔降臨了人間。 她在驚恐中鎖上壁爐,不顧怪物的呼救,點燃了一把火。 直到熊熊燃燒的火焰焚盡怪物軀體,她才發(fā)現(xiàn),那是她心愛的弟弟。 在陰差陽錯中,她親眼目睹了弟弟的死亡。 最終,絕望的少女回到房間,將鋒利的刀刃,沒入自己眼眶。 那位早早死去、美麗柔弱的母親,也只能無助地旁觀這一切,在無聲中,默默哭泣。 邪神則面露微笑,滿足地吞下所有靈魂。 它就像一灘充滿惡意的淤泥,任何靈魂墜入于此都會被污染,最終沉至泥底,墮為邪惡。 于是,鮮活的生命逝去后,這里成了惡靈盤踞的死宅。 它們早已記不得自己生前,只是麻木地徘徊于此,尋求鮮血、收割生命。 它們變成了惡鬼。 這就是這棟屋宅之下的真相。 【恭喜玩家初次通關(guān)】 機械的系統(tǒng)聲響起,對于趙川野祝霏他們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 【接下來,請玩家成功逃生】 什么? 成功逃生? 眾人一愣,還未反應過來,腳下的地面突然開始震顫。 轟隆 天花板的吊燈叮哐作響,餐桌盤碟墜地碎裂,整棟屋子劇烈搖晃,眨眼間,即將坍塌。 路梔:快走!去門口! 別墅的大門已經(jīng)敞開,門后并不是漆黑的夜色,而是一團皎潔白光。 那里,就是這場名為夢魘的游戲出口! 路梔話音剛落,離門最近的邵健豪已經(jīng)一個箭步,率先沖進那團白光里。 快走快走! 趙川野拽著女友祝霏的手臂,同樣頭也不回地跑進白光之中,脫離這個游戲。 沐寒佳:路梔!你還不走嗎? 路梔看向旁邊的黎零,不知道為什么,從剛才起黎零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微笑地注視他。 你們先走吧,路梔開口,我這就過去。 沐寒佳點點頭:那我們現(xiàn)實再見吧。 沐姐! 少女的呼喊就在旁邊,沐寒佳扭頭,對上楚嵐嵐緊張又不安的目光。 于是沐寒佳笑了笑:下一次,我們還是一起做任務吧? 她們牽起彼此的手,一起踏進白光之中。 等其他人都離開,路梔向黎零伸手:走嗎,我們一起? 黎零:好啊。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巨響。 砰! 天花板的水晶燈墜地,玻璃濺碎滿地,地板開裂,墻壁赫然布滿細紋,并且迅速擴大。 這棟屋子,真的要塌了! 路梔當即拉住黎零的手向門口跑去,也在此時,一個女人陰冷的笑聲清晰飄入他耳邊。 路梔回頭,發(fā)現(xiàn)在他們身后不遠處,毒蛇纏身的女人從陰影里浮現(xiàn),眼瞳如蛇豎起,背后張揚的四只手臂間,各攥著一顆鮮血流動的心臟。 撒圖魯?shù)恼嫔恚?/br> 這個邪神居然還沒死! 路梔神色不變,此時他和黎零已經(jīng)跑到出口前,只要再邁出一步,僅僅是一步 黎零忽然停住了。 路梔同樣停了下來。 他無法再往前了。 黎零的手無比冰冷,如同寒冰里的生鐵,緊緊鎖住路梔手腕,令他根本無法掙脫。 路梔回頭,墨色眼眸中,倒映出黎零的身影。 這個膚色蒼白、眼眸極深的青年彎起嘴角,語氣依然親昵,一如往常。 學長,你知道嗎? 死在這里的人,是永遠也無法離開的。 路梔: 寒意如攀附的毒蛇,自脊背一點點躥起。 他知道自己應該立刻甩開這個人的手,后退一步在他背后,就是離開的出口。 但是,他動不了。 在黎零出聲之時,他們的周圍已安靜下來。 地板不再震顫,開裂的墻紋合攏,濺落的水晶燈碎片停在半空。 原本搖搖欲墜的別墅仿佛被刻下靜止符,定格在一個瞬間。 就連邪神撒圖魯也停滯在原地,妖艷姣好的臉龐,浮現(xiàn)木偶般的僵硬。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在對路梔微笑,用撒嬌般的語氣,說出令人悚然的話語。 學長早就懷疑了吧? 只是,你還是選擇了相信我。 路梔: 黎零低頭,冷冰冰的臉龐輕輕貼上路梔臉側(cè),親昵著,含笑注視他那雙漂亮的墨色眼眸。 真好,這樣的學長太天真了,天真到會輕易害死自己。 他毫無溫度的指腹輕蹭路梔眼尾的小痣,隨即,十分珍惜地遮住了路梔眼睛。 視線陷入黑暗,路梔只覺一股冰冷、危險的氣息包裹住了自己,如毒蛇纏身、墜入冰窟,他微微張開唇,卻無法發(fā)出半點聲音。 黎零擁住了他,像是天真的孩童終于擁有了自己心愛的、渴盼已久的玩具,埋首于他溫暖的頸側(cè),在他耳畔陰測測地笑了起來。 學長留下來陪我吧? 第16章 、第十六章 幸福小村(一) 路先生路先生? 陌生的話語由遠及近, 路梔睜開了眼。 意識回籠的一剎那,眩暈、惡心、心臟仿佛懸墜鐵塊,泛起一陣陣尖銳的疼。 路梔捂住胸口, 眉頭蹙起,垂落的眼睫輕顫,在沉默之中,忍耐著這份不適。 他知道,這是ST綜合征發(fā)作的癥狀。 路先生?! 一只手扶住了他, 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站在他身邊, 面露擔憂。 你確定要出院嗎?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 我不認為 醫(yī)生的話語, 又逐漸遠去了。 因為路梔有些愣神。 忍耐過剛才的不適之后,他終于反應過來, 自己此時身處何處。 雪白的墻壁與天花板, 身穿白衣的醫(yī)生與護士, 還有空氣中熟悉的消毒水氣味 他在醫(yī)院里。 他回到了現(xiàn)實。 最后,路梔還是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他的主治醫(yī)生將他送至醫(yī)院門口,為他攔了一輛出租車。 盡管目前還沒有治愈的病例,但別放棄希望, 現(xiàn)代醫(yī)學這么發(fā)達,也許不久后就會有特效藥研發(fā)出來了。 醫(yī)生站在路邊絮絮叨叨, 顯然還是不太放心他。 總之,回去一定要注意身體, 保持積極心態(tài),多喝熱水,切忌過度葷腥 路梔微微頷首,聲音輕而溫和:我會記住的, 謝謝醫(yī)生。 醫(yī)生望著路梔。 現(xiàn)在逐漸入夏,他眼前的年輕男子卻依舊畏涼。修長消瘦的身體裹在大衣內(nèi),漂亮的眉眼間籠罩蒼白憔悴,衣領(lǐng)被風吹開些許,隱約能看見清減的鎖骨。 他就像一捧落在日光下的雪,也許不過片刻便會無聲消融,化為潺潺流水。 醫(yī)生:那么,回去的路上小心。 出租車車門關(guān)上,醫(yī)生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街邊,面帶關(guān)切與憂慮。 直到那輛出租車載著路梔遠離,他才抹了把臉,手掌緩緩下移。 在他的臉上,慢慢浮出一個微笑。 。 車窗倒映出后退的街景,路梔垂著眼,思緒漸漸飄遠。 夢魘的時間與現(xiàn)實世界獨立,他明明在那場游戲里待了很久,現(xiàn)實里卻沒過去一分鐘。 而且,他清楚地記得這段時間里他在夢魘經(jīng)歷的一切卻唯獨忘了結(jié)局。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的,更不記得離開前發(fā)生了什么,又有誰對他說過什么話。 他唯一的印象,只是自己被一團白光籠罩。 然后,他就回到了現(xiàn)實。 到了。 司機的聲音從前排響起,出租車也停在一所大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