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不知為什么,望著這樣的眼睛,她心底積攢的恐懼忽然一下子消散不少。 已經(jīng)過去二十分鐘了。 路梔瞥了一眼墻上的布谷鳥鐘表,繼續(xù)說道。 換個有點力氣的成年人來,也能把這扇門踹開一條縫了。 聽到他的話,眾人立刻望向大門。 剛才的他們只顧著害怕,都沒注意過周邊環(huán)境。直到此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薄薄的大門雖然被不斷撞擊,可是始終穩(wěn)固堅密,嚴絲合縫,沒有一點松動的跡象。 這個發(fā)現(xiàn)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安慰,仿佛絕境之人遇到一絲生機,高高懸起的心臟一下子墜了下來。 沐寒佳撫了撫胸口,又有些疑惑:可是,為什么會這樣? 她可不相信是系統(tǒng)好心,給他們提供了一棟牢固的安全屋。 路梔望著還在發(fā)出砰砰響聲的大門,語氣不變地說出自己的推測:因為它沒有得到我們的回應(yīng)。 最開始它不是問了我們一句,可以進來嗎? 聽路梔這么一說,其他人立刻回想起來在敲門聲剛響起時,他們的確聽到了這么一個聲音。 當時因為恐懼,他們中沒人敢出聲,更別提答應(yīng)了。 而像是同樣聽到路梔的話,撞門的動靜停頓一秒,隨即更加猛烈。 別墅仿佛遭遇十級地震,路梔面不改色:別急,別生氣,反正你有的是時間。 眾人: 好家伙,直接嘲諷起來了! 人能忍,不是人的東西忍不了,于是撞門的動靜更加狂風暴雨,好像發(fā)狂的巨人,下一秒就要把整棟別墅掀翻。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眾人漸漸發(fā)現(xiàn)一切真如路梔說的那樣,無論外面的東西怎么努力都無法真正撞開那道看似輕薄、并不堅固的大門。 為什么? 難道只是為了嚇唬他們嗎? 在他們生出這樣的疑惑的時候,撞門的動靜突然停下了。 就像來時那樣突兀,它消失得也極快,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別墅就再次歸于一片寂靜。 短暫的沉默后,祝霏試探著張嘴:結(jié),結(jié)束了? 路梔忽然扭頭,定定地盯著她。 祝霏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么話,但她很快又發(fā)現(xiàn),路梔并不是看她。 他的目光掠過祝霏身側(cè),落在她的后方。 祝霏背后,是一扇窗。 一扇對著別墅花園的窗戶。 夜色籠罩之下,那扇窗戶后面,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窗戶開了。 剛剛從桌子底下爬出來的胡混忽然聽見旁邊有人這么說。 他嚇了一跳,趕緊回頭看向那扇窗戶,發(fā)現(xiàn)窗戶依然緊閉,松了一口氣。 因為篤定外面的東西無法進入這棟屋子,此時的他狀態(tài)相當放松,還以為是身邊人在嚇自己,想也不想就張嘴: 別嚇人了,有本事它就從窗戶 路梔:別說話! 胡混:進來啊。 路梔沒能阻止他將后半句話說出。 而在見到眾人一下子將目光投向自己后,胡混還有些不滿:怎么了?我沒說錯 話音未落,他忽然意識到什么,臉色陡然煞白。 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哪里不對勁。 剛才的聲音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 那生澀又詭異,像是刻意模仿人的腔調(diào)說出的聲音,分明和最開始敲門的東西,一模一樣。 而他,已經(jīng)做出了回應(yīng)。 一瞬間,雞皮疙瘩爭先恐后地從胳膊上冒出,胡混背后發(fā)涼,僵著脖子,甚至不敢回頭。 仿佛尖尖的指甲刮過玻璃,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下一秒,那道尖細陰冷、腔調(diào)古怪的聲音,再度響起。 謝,謝,你。 咔噠。 在胡混等人驚恐至極的目光中,窗戶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推動,無風自開。 窗外,一片漆黑。 第3章 、第三章 溫馨的小家(二) 咯吱。 咯吱。 伴隨著窗戶打開,鉆入眾人耳中的,是某種蟲豸攀爬窗框的聲音。 但他們知道,那絕不會是普通的蟲豸。 嗚嗚,嗚嗚嗚 隱隱約約的哭聲從窗縫飄進,像是某個年輕女子哀怨的哭泣。如果是蟲豸,又怎會發(fā)出這樣的哭聲? 咯吱,咯吱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在漆黑的夜色中,一顆頭顱陰森森地探進窗戶。 那是一只洋娃娃。 蓬松的栗色卷發(fā)披散肩頭,它穿著破破爛爛的粉色長裙,縫在眼眶里的兩顆紐扣脫落,被絲線連接,一晃一晃。 就像兩顆掉出眼眶的眼球。 它的嘴巴大大咧開,以鮮紅棉線縫合,像在無聲大笑。 然而,眾人聽到的卻是女性低低的哀泣,尾音幽怨陰涼,仿佛含著無盡的怨恨。 在這樣的深夜里,這哭聲簡直令人后背發(fā)涼,毛骨悚然。 嗚嗚嗚嗚 洋娃娃從窗外的黑暗爬進屋內(nèi),抬起腦袋,那雙脫落的紐扣眼睛,直勾勾盯住了一個人 離窗戶最近的祝霏。 隨即,它以誰都沒有想到的速度,直直朝祝霏撲了過來! ?。?! 祝霏尖叫一聲就要往后躲,趙川野條件反射地擋在她身前,慌亂抬頭 在他頭頂,洋娃娃用紅色絲線縫合的嘴巴驟然裂開,露出里面鋒利細密、層層鋸齒一般的尖牙。 剎那間,趙川野臉上血色全無,他驚恐睜大的瞳孔中倒映出洋娃娃近在咫尺的森森寒牙,就像看見死神的鐮刀揮至自己面前。 而他,甚至沒有可以躲避的時間。 要死在這里了。 這是趙川野心底唯一的念頭。 阿霏,對不起 就在洋娃娃的利齒要撕碎趙川野的臉龐,巨大絕望將他吞噬的瞬間 一只修長而蒼白的手,從趙川野后方伸出。 下一秒,那只手猛地掐住洋娃娃脖頸,指節(jié)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將洋娃娃狠狠往地上一摜! 洋娃娃重重摔在地上,卻像被壓到極致的彈簧,猛的要從地上彈起 噗嗤! 一柄鋒利的餐刀刺穿洋娃娃頭顱,鮮血當場迸射兩米高,從頭到腳潑了趙川野一身。 趙川野: 死尸般腐爛的腥臭味蠻橫沖進鼻腔,他眼前一黑,差點沒被當場熏暈。 阿野! 祝霏驚叫一聲,死死抱住自己男友,拖著他要逃離餐廳。 其他人也驚慌退散,只有路梔還留在原地,冷靜地將餐刀從洋娃娃頭顱拔出,又重重刺進它的體內(nèi)。 一下,又一下,利刃穿透rou.體的聲音回響于寂靜的餐廳里,路梔蒼白的臉側(cè)濺上幾滴鮮血,落于眼尾的小痣邊。 燭臺火光跳動,勾勒出他冰冷而沒有表情的側(cè)臉,垂落的眼睫沾染血沫,在燭火之中,近乎邪異。 眾人: 鮮血潑灑于地板,緩緩淌開。餐廳外的他們不敢開口,都被眼前這一幕震住了。 直到洋娃娃的身體不再抽搐,如一塊爛布般癱軟在地,路梔才松開手,任由那柄染血的餐刀叮哐落地。 鮮血浸濕手掌,沿著指尖滴落。他沉默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片刻后,深深吐出一口氣。 直到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進入夢魘后,他的身體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原本被ST綜合征折磨得虛弱透支的身體,似乎悄然回退到三個月前的狀態(tài),并且定格了下來。 否則,在經(jīng)歷了那樣痛苦而漫長的病痛后,他是絕對沒有力氣將這只怪物制服并殺死的。 這算是加入夢魘的某種優(yōu)待嗎? 你還好嗎?還能站起來嗎? 關(guān)切的女聲在耳邊響起,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路梔抬頭,對上沐寒佳淺色的雙眼。 此時,其他幾人都已退到客廳,也許是驚懼于路梔剛才的模樣,根本不敢靠近。 只有沐寒佳走過來,向他伸出了手。 路梔望了眼自己滿是血污的掌心,對沐寒佳說了聲謝謝,并未握住她的手,而是借著旁邊的餐桌站了起來。 沐寒佳飛快瞄了眼地上的洋娃娃,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成了血rou模糊的一團,收回視線,沒有多看。 我們?nèi)ド嘲l(fā)那邊吧,你需要休息一下。 路梔搖搖頭:等等。 他彎腰拎起地上的洋娃娃,徑直向那扇打開的窗戶走去。 窗戶后面依然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路梔將洋娃娃丟出窗外,只聽一聲悶響,是洋娃娃墜地的聲音。 他謹慎地觀察幾秒,確定沒有別的動靜,才關(guān)上窗戶。 咔噠。 窗戶鎖死,路梔正要離開,下一秒,腳步猝然停頓。 他回頭,目光落在窗外,脊背繃緊,一動不動。 窗戶正對花園,因為已到深夜,偌大的花園靜靜沉浸在夜色之中,不見一絲月光。 而路梔知道,在這片黑暗里,藏著什么東西。 就在剛才,一道冰冷森寒、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視線穿透層層黑暗,鎖定屋內(nèi)的他。 危險、侵略、占有、野心勃勃。 盡管這樣的視線只出現(xiàn)了一瞬間,但還是被路梔捕捉到了。 也許,那是一只惡鬼。 一只虎視眈眈,兇相畢露,準備將他拆骨剔r(nóng)ou、吞吃入腹的惡鬼。 它就藏在那片黑暗中,耐心地等待著,等待一個時機。 路梔后退幾步,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窗邊。 客廳沙發(fā),眾人圍坐在那里。趙川野身上鮮血還沒洗凈,散發(fā)著難聞的腥臭味,所以獨占一張沙發(fā),除了祝霏沒人靠近。 等到路梔過來,祝霏豁然起身,拉起趙川野的手,沖他深深彎腰。 謝謝,謝謝你! 在這之前,她只把這當成一場游戲,可她沒想到這個游戲會這么恐怖。 如果剛才,她的男友真的被那只洋娃娃撕碎就算系統(tǒng)說過他們能在現(xiàn)實中復(fù)活,這樣的死亡也足以給他們留下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是你救了我們!如果不是你,那我和阿野 等一下! 突兀的男聲插了進來,直接打斷祝霏的道謝。 祝霏扭過頭,看見胡混坐在另一張沙發(fā)上,望向路梔的眼神充滿戒備與提防。 你到底是什么人?! 沐寒佳微微皺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剛才如果不是你 剛才是剛才,我現(xiàn)在要提的是另一件事!胡混梗著脖子,實話實話,我早就覺得你不對勁了! 每個進入夢魘的人都很清楚這里的規(guī)則,只有你什么都不了解。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你又不肯動筷 沐寒佳:這有什么問題嗎?新人本來就對夢魘不太了解,更何況他只是沒胃口 胡混:我還沒說完呢!接下來才是讓我懷疑的地方! 他托了托鏡片,眼底閃爍著令人不喜的猜忌。 八點,那個怪物敲響大門,你居然在敲門聲響起前先一步看向門口,似乎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它要來。 后來,那個怪物要從窗戶進來,也是你提前看向窗戶,就像你知道它會出現(xiàn)在那里一樣! 不僅如此,在面對怪物的時候,你居然也不害怕,甚至能單手殺死它! 明明對這個游戲根本不了解,明明只是個新人,為什么你能做到這么多?甚至能夠預(yù)知怪物的到來?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個鬼,只是偽裝成玩家,潛伏在我們身邊?! 胡混越說到后面,語氣越是咄咄逼人。而當最后一個字落下,客廳里短暫地安靜了幾秒。 你在說什么啊 祝霏呆滯地開口。 路梔怎么可能是鬼?如果他真的是,早就被系統(tǒng)抓出來了 胡混一拍桌子,把祝霏嚇了一跳:你可別把系統(tǒng)想得太好!萬一他就是系統(tǒng)給我們安排的內(nèi)鬼,用來淘汰我們呢? 要知道一旦被淘汰,我們可就沒有許愿的機會了!什么飛黃騰達一夜暴富,統(tǒng)統(tǒng)實現(xiàn)不了了! 祝霏聽到這話又安靜幾秒:可是,他怎么看也不像一只鬼啊。 胡混:如果能被輕易看穿,那他也不用偽裝了! 而且,就算他不是鬼,之前那些未卜先知的舉動,他又怎么解釋? 大家都是正常人,憑什么就他不一樣?難道他是充了錢,是氪金玩家不成?! 祝霏不再說話,而是看向路梔。 不僅是她,客廳里的其他人也將視線投向路梔,等待他的回答。 路梔面對這些心思各異的視線,坦然開口:我也不知道。 胡混說得沒錯,在那只詭異的洋娃娃出現(xiàn)之前,他就已經(jīng)有所察覺。 可是,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會有這種能力,甚至如果不是胡混特意指出,他都不曾意識到這點。 至于為什么不害怕那些怪物他本就是個將死之人,對死亡并沒有多少畏懼,否則也不會來到這里。 只是,路梔的回答對于某些人來說,并不足以打消他們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