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逢良 第48節(jié)
而李銜九就不一樣了。 他成績已經(jīng)足夠亮眼,是沖清北的好苗子。 可要是非挑個毛病,大概就是在作文上,但凡作文偏一點點題,至少十分就下去了。 聽裴宣儒說,那次上課,語文老師兇李銜九,說什么:你是不是覺得扣個十分還能穩(wěn)坐前五挺牛???你現(xiàn)在是沒有吃大虧,萬一高考扣個50分,有你受的! 李銜九那個氣啊,上著課就把試卷都給撕了。 他不愛聽批評。 可不代表他聽不進批評。 這不,語文老師說完之后,他就上火了,嘴角起了個火泡,吃飯都不敢大口吃。 孟黎特意去抓了副中藥煎給他喝,為了預防,讓姜之栩也喝一碗,最后李銜九嫌苦一碗也沒喝,姜之栩覺得預防一下也不錯,連他那份也喝光了。 真正能解決李銜九心火的是其他消息。 比如李青云的一通電話。 “我今天把協(xié)議簽好了,王律師陪我去還得錢,一塊大石頭落地了?!?/br> “一共多少?” “算上利息,一共是七十萬六千八?!?/br> “……”李銜九沉默了。 “我這一年的工資是12萬多一點,刨去我的開支,還剩11萬左右。我打算先給王律師10.68萬,你九月開學,在這之前我應該還能再攢點。” 李銜九聽完,忽然想抽煙,尼古丁入肺的那刻,他對李青云說:“前面有光,人知道該往哪里走就行。” 李青云想說什么,被人叫住了,她匆匆做結:“不說了,老太太又拉了,我得過去看看?!?/br> 講完這句話,她頓了一下,竟沒有掛電話:“唉,要我說啊,人有什么別有病,只要身體健康,萬事就都有希望??梢巧瞬 鋵嵢税?,活一輩子最大的風浪也就是生老病死了,得病之后拖累家人不說,自己也沒尊嚴?!?/br> 話講完,李青云匆匆掛斷電話。 李銜九想了想,把剛點起來的那根煙,從嘴上拿掉,摁滅。 后來李銜九抽煙的頻率漸漸變少,進入六月,他已經(jīng)控制在一天一根。 那會兒距高考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他該回萊城做最后的準備了,沒想好回去之后還要不要回來。 按照李青云的意思,既然當初來青城是為了高考,那高考結束之后,還是不要麻煩孟黎一家了。 李銜九也不是不懂這個理,只是還有些道理之外的事需要考慮。 回萊城前一晚,孟黎做了很多好吃的,吃飯的中途,開了個家庭會議,主要是說,孟黎決定陪李銜九回萊城,等他考完試再回來。 姜學謙說:“原本是我要跟你去的,但是我走不開,高考一結束就中考,學校凈是事兒?!?/br> 李銜九看著滿桌子菜,根本咽不下去,他想說“不用”,卻明白孟黎肯定不會讓他自己一個人回萊城的。 靜了靜,就沒有說話。 吃完飯之后,孟黎收桌子,姜學謙去看電視。 姜之栩給李銜九發(fā)了個消息:“聊聊吧?!?/br> 其實她不給他發(fā)消息,他也打算找她的:“去樓下吧?!?/br> 他先出門,她過了十分鐘才出來。 她給他發(fā)消息,問:你在哪。 他沒回。 她打算摁電梯先下樓,走到消防通道的時候,忽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拖進黑暗的樓道,接著便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被箍緊了。 緊得像是要被揉碎,沒有喘息的力氣,整個人因為缺氧而發(fā)暈。 可她沒有喊停,甘愿埋進他的身體里感受他的溫度。 初夏,滾熱,汗液,擁抱。 姜之栩不是個喜歡夏天的人,卻在黑漆漆的樓道里,第一次體會到夏天的美妙。 過了好一會,他忽然說:“我再抱你走一遍樓梯吧?!?/br> 她從他懷里緩緩抬頭,因為熱,碎頭發(fā)黏在臉頰上,看得人心癢癢。 李銜九才不管她同不同意,干脆打橫把她抱起。 她被嚇了一驚,下意識勾住他的脖子,再一秒就安靜躺他懷里了。 下樓到一半的時候,她問:“你覺不覺得我們這半年和談了也沒什么區(qū)別?!?/br> 他忽然不動了。 把她往上抱了抱,喘粗氣說:“媽的,差別大了?!毖劬χ惫垂赐骂I子里邊瞅。 姜之栩瞬間明白過來,把頭又低下去。 他還是沒動。 很久沒有動靜,聲控燈暗下去。他這時開口:“我后來想了想,我對你,應該就是從這里開始的。” 姜之栩微怔,想說點什么。 李銜九忽然跺了下腳,聲控燈再次亮起來,他把她又往上抱了抱,繼續(xù)往樓下去。 “但那時候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就覺得你這么優(yōu)秀,有好感不奇怪,這不是后來張家興想追你嘛,就……” 說到這,他忽然打住了。 但姜之栩什么都懂,她知道他不是個愛裝酷的人,不會刻意收斂自己的感情,但也不是愛長篇大論的人,從來都是點到即止。 而這一點兒,已是柔情萬丈。 下樓用了很久,他累的氣喘吁吁,渾身是汗。 但她沒有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因為李銜九剛才那句話,姜之栩一路上都在回想高三這一年發(fā)生的事。 她忽然意識到,他們從來都沒有聊過在知曉彼此心意之前的事。比如滿嬌跟著他回班那天她有多心酸,再比如元旦那天她見到常靈玉又有多難受……那些委屈和傷心,她想過有朝一日一定要讓他知道。 可此時此刻,她反而覺得沒有必要了。 因為知道他這么一個由著性子放肆的人,為了她,也曾壓抑本心緘口不言過,她就與過去那個卑微的自己和解了。 …… 李銜九下到最后一層。 在踏上最后那個臺階的時候把她放下來,滿臉都是汗,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姜之栩見他那樣,忍不住洋洋自得的笑了。 他抬眼看她那幸災樂禍的樣,不由冷哼,伸手掐她的后脖頸:“還笑不笑?” 姜之栩忙說:“不笑了不笑了?!眳s控制不住,笑得更過分。 他罵一句臟,又說:“再笑待會你背我上去。” 姜之栩捂住嘴,憋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動畫片里的那種傻兔子,把李銜九逗樂了。 他勾住她的肩:“這個告別還滿意嗎?” 姜之栩心一凜:“我不喜歡你這個說法?!本退忝靼姿@個告別僅僅是指這一次,她心里也不舒服。 他冷哼一聲:“毛病?!庇謫?,“高考之后,去哪玩?” “考完估計會學車,旅游的話,挺想去看海的。” 他點點頭:“考完之后,我先去上海找趟我媽,再帶你去看海?!?/br> 他們還在黑漆漆的樓道里,整個世界只有“逃生通道”四個字泛著綠光,那一刻姜之栩想,如果注定要和他在黑暗中擁抱,她就忘記什么是光,也絕不逃跑。 她揚起笑:“好?!?/br> 他諷笑一聲:“aa啊。” 她還是說:“好?!?/br> 他半開玩笑:“住一間房啊?!?/br> 她頓住,他想笑她膽小鬼,她接著又說一句:“好?!?/br> 然后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語言在真正重要的東西面前是多余的。 第35章 畢業(yè) 宿命感在指引 高考在6月7日這天準時到來。 考試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姜之栩竟然和滿嬌一個考場。 姜之栩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坐, 考語文的時候,滿嬌卡著點姍姍來遲,在安檢的時候, 她們恰好打了個照面。 后來一場考完,在離場的時候, 滿嬌竟主動來和姜之栩打招呼。 “作文寫得還好嗎?”沒想到時隔許久再說話,竟是這么自然。 姜之栩答的也沒有破綻:“還行?!?/br> 滿嬌罵了聲什么, 說:“出題的都是變態(tài)?!?/br> 姜之栩笑笑:“考完就別想了?!?/br> 滿嬌沉吟了一陣,忽然切入主題:“我真沒想到會和你一個考場?!?/br> 姜之栩說:“我也是。” 她們不算熟悉,又因為一些間接的原因, 有些尷尬還沒有機會化解, 可好在她們此刻正站在人生的分水嶺上。 她們深知, 山前相見的人, 山后不一定重逢。即使做不到敞開心扉, 也實在不用再假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