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你當真對傅柔惜并無一絲芥蒂么？朕畢竟說過他像木蘭的話?！崩顟延窈鋈粏枴?/br>
    說到底，他心里還是埋了一根刺。傅柔惜像木蘭的話，他只對林清說過。別人能夠知曉，必是林清自己透露出去的。而她為何要將這話說出去？不過是為了引得宮中之人，出手對付傅柔惜罷了。

    林清自己也承認過，不愿被當做木蘭的替身，足見她對這件事的在意。現(xiàn)在她這般說話，由不得他不疑心。

    林清只覺得心頭一冷。說到底，那句話他還是放在心上了。許是因為兩人之間還有些信任，所以并未讓人瞧出來，甚至還愿意給自己這些體面。但介意了就是介意了。

    “皇上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皇上認為臣妾因為妒忌，所以才不愿將傅小姐留下？”她問。

    李懷玉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林清自嘲的一笑，轉(zhuǎn)過眼不再看他，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莫名的彷徨與惆悵，“如果木蘭能回來，臣妾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

    帝王多疑，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總以為自己對李懷玉當是不同的，卻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

    這句話聽得李懷玉心頭一震。就像是林清不明白木蘭在他心里到底占據(jù)了一個怎樣的位置一樣，其實他也不懂，林清和木蘭之間的關系。但他自問，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換木蘭回來，他是決不能毫不猶豫的。

    心中忽然對林清生出了一絲抱歉。林清不是那樣會嫉妒的人，如果她是，那他們也走不到今天了。

    他尷尬的咳了一聲，“朕不過是覺得對她有些愧疚，將她留在宮里，也能安撫其家人罷了?！?/br>
    “若是如此，皇上將傅小姐留在宮里，才是害了她。今次之事，后面牽連甚大，將她留下來，誰也不能保證結(jié)局如何。何況她如今的情形，也不適合留在宮里?；噬袭斦鏋楦敌〗阒?，不若將她送出去?！?/br>
    林清忽然平靜了下來。李懷玉的意思，大約是想要將傅柔惜留在宮里，找個地方安頓就完了，也好向傅家交代。說到底，他心里也從沒有將傅柔惜看得有多重。

    但越是如此，她卻越是覺得心寒，若有一日自己出了事，是不是李懷玉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她不是嫉妒，她只是不明白，在李懷玉心中，她們這些女子，到底算是什么？

    李懷玉想了想，道，“你說的是。既如此，就將她送去大禪源寺吧！只盼著青燈古佛，能讓她平靜下來?！?/br>
    她是中了毒，又不是自己本性如此，青燈古佛有什么用？林清低下頭，掩去臉上的譏笑。

    ……

    又過了幾日，李懷玉派去跟著那個太醫(yī)的人來回報，那個太醫(yī)和一個美人接上了頭。

    再往下，卻是什么都查不出來了。那個美人平日里在宮里十分低調(diào)，許多人甚至很難想起還有這么個人來。而且也從不湊熱鬧，更不用說去依附高位嬪妃了。

    “朕可不信，這么個人，會做這樣的事！”李懷玉將手中的資料拍在桌上，冷冷道。

    林清附和道，“更重要的是，臣妾不認為憑著一個小小的美人，便能夠算計得了這么多人?！?/br>
    尤其是里面還有她自己。不過這個結(jié)果，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傄幸粋€人站出來頂罪，了結(jié)此事。這位美人或許不過是倒霉，才被人推出來罷了。

    好容易找到的線索就斷在了這里，李懷玉的臉色很難看。這宮里的水，比他想的還要深。

    林清勸道，“臣妾總覺得這些人所圖甚大。既然他們已經(jīng)動了手，那就不怕找不到破綻?；噬虾伪丶痹谝粫r？”

    反正這宮里發(fā)生的事情之中，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些影子在。從前沒注意到也就罷了，如今既然注意到，自然就能找出破綻了。一次不行就兩次，總有成功的時候。

    李懷玉也意識到自己急躁了。這幾年他走得太順，就連前朝的阻力都小了許多?；蛟S是因為這個，他總覺得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乍然出現(xiàn)了這么一件完全在他認知之外的事，自然難以平靜。

    “你說的是?！彼⑽@了一口氣，“朕只是想到宮中藏著這么一股勢力，朕卻一直沒有察覺，就心驚不已?！?/br>
    林清想了想，才道，“其實也未必找不出問題，不若皇上將那位美人招來問話。雖說有打草驚蛇之嫌，但如今咱們要的，便是驚動他們。只有他們動作了，才有機會調(diào)查。”

    李懷玉不由一笑，“果真如此。郝佳德，去傳太醫(yī)和張美人過來！”

    “皇上！”林清咬了咬唇，猶豫著開口道，“此事事涉后宮，先前也就罷了。如今既是調(diào)查，臣妾覺得不該繞過皇后娘娘，不若將人宣去坤寧宮吧！”

    李懷玉稍一沉吟，便點頭道，“你思慮的周全。那就傳張美人到坤寧宮去。咱們也過去吧！”

    皇后見了這一行人，驚訝的看著他們，問道，“皇上和珍昭儀meimei怎的來了？說著將人迎了進去。”

    李懷玉看了林清一眼，她便上前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本該將人送到娘娘這里審問的，只是當時傅小姐身上有傷，為請?zhí)t(yī)方便，便將人送去了臣妾那里?；屎竽锬锬帧！?/br>
    “不妨?！被屎笮χ馈Ｆ鋵嵭念^窩火，這件事她自然不會不知道，也一直在等著結(jié)果。

    說真的，雖說她是皇后，但許是李懷玉一向隨意，所以她在這宮里一直沒有樹立起絕對的權威。

    好比今次之事，事發(fā)的時候，就該將所有人送到坤寧宮來，交由她來審問的。但李懷玉卻自己在同心樓問完了，甚至都沒有想到要和她說一句。不是今日林清提起，他也是想不到的。

    而皇后自己，因著底氣不足，就算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問上門去。如此時間一長，就都習慣了。

    但如今李懷玉帶著人到這里來，她自然知道是林清提議的，卻并不感激她。

    ——若林清真是好心，為何不早些時候就提出來，偏偏等事情都要了結(jié)了，才提出來呢？

    但不論她心里怎么想，臉上卻一點都沒有露出來。這時候林清已經(jīng)將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是以皇上如今要傳那個太醫(yī)和張美人過來問話，還望娘娘主持?！?/br>
    李懷玉咳了一聲，也道，“皇后你是六宮之首，此事便交由你審理。朕在此旁聽。”

    聽到這句話，皇后才終于露出一個笑臉。李懷玉這句話，才算是承認了她的絕對的權威，日后這種事，她便能夠名正言順的管起來了。因此也顧不得置氣，便道，“來人，將那太醫(yī)帶上來！”

    便有人將那太醫(yī)帶上來?；屎髮⑺o傅柔惜配的那盒藥膏拿出來，問道，“這可是你配的藥？”

    那太醫(yī)檢查一番，點頭道，“回皇后娘娘的話，的確是臣所制的藥膏，是治療創(chuàng)傷所用?！?/br>
    “可是傅小姐涂了你這個藥之后，突然發(fā)狂?；噬弦呀?jīng)找人驗過，你這藥膏里，確有置人發(fā)狂的東西，你如何解釋？”皇后將纖纖玉手在桌上一拍，厲聲道，“你謀害待選秀女，是何居心？！”

    “臣冤枉?。　蹦翘t(yī)哭喪著臉叫道，“臣什么都沒做，這藥膏原本就是這樣的！臣并沒有加別的東西??！”

    “狡辯！”皇后怒道，“看來不讓你見到證據(jù)，你是不會相信了?！?/br>
    說著叫人帶上來好幾位太醫(yī)，檢查這藥，證明其中的確是多了幾味用途不明的藥物。

    那太醫(yī)面如死灰，一邊叫著自己所看的醫(yī)書上就是這么寫的，一邊說自己是冤枉的。

    林清聽的詫異，不由插口道，“皇后娘娘，臣妾瞧著這太醫(yī)倒不像是撒謊。不若叫人將他看的醫(yī)書拿來看看?！?/br>
    皇后被她打斷，似有不悅。但見李懷玉沒說什么，按捺住性子點頭道，“也好，本宮就叫你心服口服。”

    說著著人去將那太醫(yī)房中的醫(yī)書都搬了來。那太醫(yī)眼睛一亮，從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書，小心的翻到某一頁，看過之后，卻是面色慘白，兩眼僵直，直叫，“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有的，怎么會沒了呢？”

    林清聽得心癢難耐，不知那醫(yī)書上頭到底寫了什么，很想拿過來一觀。

    只是這是坤寧宮，她也只好收斂表情，端正的坐好，聽著皇后問，“你可看清了，你醫(yī)書上到底是怎么寫的？”

    其實看那太醫(yī)的臉色就知道，大約不太妙。一個小太監(jiān)下去將那醫(yī)書拿上來，遞給皇后。

    皇后打開一看，冷冷一笑，“這方子與其他太醫(yī)所說一樣，卻與你方才所說不同。你還有何話說？”

    那太醫(yī)卻好似受了極大的打擊，對皇后的問話充耳不聞，只一個勁兒的叫著，“這不可能！”

    “放肆，證據(jù)就在眼前，還想抵賴？到底是誰指使你在那藥膏之中摻雜其他東西，還不如實招來？”皇后厲聲喝道。見那位太醫(yī)沒有反應，惱羞成怒道，“冥頑不靈！來人，給本宮杖二十！”

    杖責二十這句話，她很輕易就說了出來。林清不由抬頭去看李懷玉，他也是面無表情。她心頭暗嘆，自己到底和這些古人不同。人命在他們眼里，什么都不是，她卻做不到這般。

    那太醫(yī)被拖出去，很快就響起了杖責聲和慘叫聲，求饒聲，只是那太醫(yī)卻不肯認罪。

    倒也是，這種事不承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認了罪，那就是一個死，在沒有別的可能了。他自然不會認。

    皇后見他如此，更是惱怒，“你嘴硬也沒關系，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你認罪！來人，帶張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