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慧淑容上門
因著大雪,皇后娘娘便傳旨六宮,說是天寒地凍的,不必每日特意去請安。 宮妃們得了這旨意,無不歡欣鼓舞。本來也是,口口早起請安,就夠折騰人的了。還要聽別人唇槍舌劍,一不小心自己也被卷進去,任是誰也不愿意的。 林清起得晚,隨意的用了些東西,讓人將大皇子抱了來,就在暖閣里的梢間上帶著他玩兒。 十一個月的小孩子爬得很快,又一刻都不消停,光是想方設(shè)法將他攔在榻上,不叫他爬下去,林清就累得腰酸背痛,氣喘吁吁的。偏那個小的還毫無所覺。 “真是年紀(jì)大了,動一動就累得慌?!绷智迦嘀姶耗隳伎粗?,有些不好意思的抱怨。 一進臘月,她的情緒便一直都懨懨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勁兒來。因此春凝和香凝兩個見她終于開顏,俱都舒了一口氣,“娘娘哪里就說得上年紀(jì)大了?這話說出去,真要叫人笑話的?!?/br> 這倒是真的。林清的神色又黯然下來,明明才十八歲的年紀(jì),怎么心里卻總覺得累極了,時常有一種再也支持不下去的念頭呢?她微微側(cè)首,看著外面一片潔白的世界。一轉(zhuǎn)眼,自己入宮都已經(jīng)三年了。 “娘娘就是思慮過重,這樣的日子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的。”春凝笑著道。 “羊……羊羊……”大皇子突然撲過來,抓住林清的衣擺,烏溜溜的大眼睛對著她,軟軟的喊道。 林清驀然睜大了眼睛,“你方才說什么?宣兒剛才說話了?” “羊羊……”大皇子無辜的和她對視,嘴里卻是又咕噥了一遍。 “娘娘,大皇子這是叫人了?”春凝和香凝都?xì)g喜不已,向她連聲道喜。 林清回過神來,看著大皇子的目光有些復(fù)雜難辨,然后才道,“他哪里懂得叫人?怕是你們一直叫‘娘娘’,給他聽了去,這才學(xué)會了的。此事便當(dāng)做不知,明白了么?” 春凝與香凝對視了一眼,答道,“奴婢們知道了。可是娘娘……” “大皇子第一個叫的人,必定是他的父皇?!绷智宀坏人齻儐柍隹冢愕?。她沒有說,大皇子也不能認(rèn)她為母。她身份低微,哪怕如今已是修儀,也沒有資格做他的娘。 原來如此,宮里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形,讓皇子公主先學(xué)會叫父皇,向皇上邀寵。春凝二人自以為明白了林清的深意,也就不再問起。雖然她們也十分詫異,娘娘何時也開始做這種事了? 因為這個小插曲,屋內(nèi)四個人,除了那個惹出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其余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br> 這時聽得外頭一聲敲門的剝啄聲,春凝連忙起身去看。不一會兒便走了回來,低聲道,“娘娘,慧淑容來了?!?/br> “她來做什么?”這幾日慧淑容頗有些春風(fēng)得意的意思,宮里就數(shù)她的傳言最多。不過林清不出門,也沒見過她。此時聽得她竟上門來了,不由皺了皺眉,“我與她素?zé)o往來,她來做什么?” “什么也沒說,就是求見娘娘。原小崔子和小李子也說了,娘娘身子不爽利,不見客的。偏偏不肯走。他們這才央了絆兒進來傳個信。娘娘就是不見?”春凝道。 林清想了想,煩躁的閉了閉眼,“人家都在外頭一直等著了,不見能成么?” 說著將大皇子遞給奶娘,讓她抱著進了里屋,“里屋暖和,就讓大皇子在這兒午睡吧!你哄著點兒?!?/br> 春凝已經(jīng)知機的去請慧淑容了。不一時便挑了簾子進來,林清抬頭打量她,果真與幾日之前,又大為不同。雖然仍是消瘦,卻精神飽滿。她長相原就偏向艷麗,此時將那幾分病氣去了,反而顯得眉目宛然。 “嬪妾給珍修儀娘娘請安?!彼故侵Y,就在榻邊福了福,“擾了珍修儀的清靜,真是抱歉。” 嘴里這么說,也未見得真有多抱歉。林清本是對外稱身子不爽利的,因此也不客氣,就這么倚在榻上,示意香凝給她搬了個杌子過來,“什么擾不擾的?我這里冷清,你別嫌棄才是?!?/br> 這話倒不是謙虛?;凼缛菸⑽⑻а郏銓⑽葑永锏难b飾看的一清二楚。 這榻是靠著南邊窗戶的,北邊兒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放著個青花瓷的梅瓶,里頭插著一枝白梅,墻上掛著九九消寒圖。西邊與里間只用一副珠簾隔開,卻又在前頭擺了個山水屏風(fēng)。倒是東邊,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地方,用了博古架做隔斷,卻也沒擺了多少東西。 就這么寥寥幾樣裝飾,真不像是正三品修儀所住的屋子了。便是自己那個地方,也裝點的比這里好看些。 林清將慧淑容的神色收入眼中,似是無意的道,“見笑了。仁誠皇后喜歡簡單,關(guān)雎宮便一直這般布置的?!?/br> 慧淑容神色一動,隨即恢復(fù)了平靜。林清便只微微一笑,不再說別的。 她不知道慧淑容來這里,是想得到什么,但她可不是平白給人算計去的人。 “嬪妾今兒來,是想感激珍修儀上回對嬪妾的提點?!被凼缛?,又抿了一口茶,終于進入重點。 “上回?”林清歪在榻上,唇角微翹,似笑非笑的瞧著她,“什么上回?慧淑容可是糊涂了?本宮不記得呢!” “沒有上回?!被凼缛菘戳怂谎郏瑢ι夏请p似乎什么都明白的眼睛,有些慌亂的垂下頭。 是了,也是她關(guān)心則亂,竟將此事說破了。當(dāng)日不管珍修儀出于什么樣的立場提點了自己,這件事都是不能再提的。畢竟其中也牽涉到了皇上,珍修儀只怕也不愿人知。 她忙道,“是嬪妾不會說話。嬪妾今日……今日是來請教珍修儀娘娘,怎么照顧孩子的?!闭业搅艘粋€由頭,她終于松了口氣,嘴不停的道,“珍修儀也知道,大公主如今是養(yǎng)在符昭容膝下的。雖然什么都不缺,可是嬪妾還是想做點兒什么?!?/br> 見林清沒說話,她便以為自己猜對了,珍修儀必定是因著可憐孩子,才對自己說了那些話的。 也因此,下頭的話,說起來便更有底氣了,“原不該來打擾珍修儀的,只是嬪妾真是沒法子了。這話去跟任何一個人說,只怕都以為是嬪妾瘋了。” 她說著抬起頭來,眸中含淚,“嬪妾聽聞,符昭容娘娘對大公主不甚盡心。還……還聽人說,”她想著自己襁褓中的的女兒,小小的軟軟的,快一歲了,自己也不過抱過那么一天,一咬牙就將下頭的話說了出來,“符昭容因為當(dāng)初生產(chǎn)之事,對大公主與大皇子心有怨氣?!?/br> 當(dāng)初生產(chǎn)之事?林清微微一愣,繼而反應(yīng)過來。 當(dāng)初慧淑容和衛(wèi)木蘭都順利的生下了孩子,只有符昭容生下的是個死胎。 林清從未深想過這其中之事,是因為她早就知道,符昭容不過是假孕罷了。雖不知李懷玉從哪里弄來的死胎,然這件事她卻也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但對符昭容這個不知情的人來說,此事應(yīng)是極大的打擊吧?尤其……聽聞那死的乃是個男胎。 林清想到這里,不由抬頭瞧了慧淑容一眼,她說這個,是想做什么? 見林清看著自己,慧淑容連忙剖白,“嬪妾并無他想,只是想將大公主抱回來罷了。嬪妾聽聞大公主在佳宜宮,符昭容從不照看,怕她哭的煩人,甚至給她灌藥。那么小的孩子……” 林清見她又要哭,連忙止住,“別哭了!像什么樣子?有話就好好說。你想將孩子抱回來,就該去找皇上,或是符昭容,找本宮,能做什么?” 慧淑容抬眼看她,目光堅定,“嬪妾不放心將孩子交給任何人了。嬪妾想親自撫養(yǎng)這個孩子。可是嬪妾位份低微……”她說著又低下頭去,不再多說。 林清想了一番,冷笑,“你是想讓本宮去勸說皇上給你升位分?還是想將大公主寄養(yǎng)在本宮這里?” 慧淑容心頭一跳,不敢直視她,只低著頭道,“不敢勞煩珍修儀娘娘,只是想將孩子放在這里幾日。娘娘不必管她,自有奶娘照看著,不會勞累到娘娘的!” 她解釋的很急切,然而林清卻是完全沒有被說動,“且不說本宮不照看你的孩子,會不會又被你說成鐵石心腸。單說這宮中,本宮的位分也算低了,皇上怎會讓本宮撫養(yǎng)兩個皇子皇女?” ——而且還是宮中僅有的兩個皇子皇女,若她真答應(yīng)了,只怕皇后第一個饒不了她。 撫養(yǎng)大皇子的事情,還沒掰扯清楚,她可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攬事兒。 想了想,又道,“你與云妃相熟,她位分在本宮之上,膝下又沒有孩子,豈不是比本宮更加合適?” 慧淑容卻不應(yīng)。她看中林清,又不是因為林清的位分,不過是因為她的圣寵罷了。她開口,皇上便極有可能答應(yīng)。況且,也就是因為她位分低,又有大皇子在身邊,才不必?fù)?dān)憂她會搶走自己的女兒。 至于其他人,她一個都信不過! 林清卻也打定了主意,這個忙不能幫。她不怕在宮里出頭,然而這頭出的需有意義。只為了幫助慧淑容這個敵友不明的人,這個代價就太大了?!氨緦m憑什么要幫你?” “珍修儀也是有孩子在身邊的人,嬪妾知道,珍修儀是真心疼愛大皇子,嬪妾疼愛大公主的心,與珍修儀娘娘是一般的。求娘娘不看別的,只看孩子的面上,再幫嬪妾這一回。從此以后,娘娘讓嬪妾做什么,刀山火海,在所不辭!”慧淑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