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宴席散去后
林清握了她的手,一時想不出什么話可以安慰,遂只能沉默。 蓮妃說完了,又道,“罷了,說這些做什么?總是我自己沒有那樣的命罷了?;噬嫌辛撕⒆?,我只有歡喜的。” 從前若有宮宴,結(jié)束之時,李懷玉總是會陪在蓮妃身邊,與她一起回關(guān)雎宮去。今次卻去了許充容的承安宮。想來蓮妃心里也不痛快吧?林清想,她只是不愿讓人瞧見她的悲傷。 別人有了李懷玉的孩子,她真能高興得起來么?“娘娘何必說這種話?什么命不命的,你還年輕,這才一年多呢!別人不也沒有么?子女是要看緣分的,緣分到了,自然便有了。” 蓮妃聞言這才笑道,“你說的是,倒是我狹隘了。若我能有一個和他的孩子,便死也值了?!彼f著,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溫柔的向往之色,讓人忍不住為之沉迷。 林清卻看得暗暗皺眉。愛上了皇帝,便是這樣的結(jié)局么?說來,李懷玉對蓮妃的確是夠好,但他始終是個皇帝,要為國事cao勞,要平衡前朝與后宮,要雨露均沾,要綿延子嗣……他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游走于各種各樣的女子之間??伤齾s只有他。 這樣苦苦等待的愛情,最傷人。但她不敢勸,也不能勸。對蓮妃這樣的女子來說,一旦愛上了,愛情便就是全部。能夠轟轟烈烈的愛一場,總好過空老此生。心中有一點寄托,總好過深宮寂寞。她只能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讓她能夠在這宮里,過得更安穩(wěn)。 林清想,或許是今日的夜色太過溫柔撩人,所以她竟然也有了這樣多溫軟的心思。 她終于想起了自己原本要和蓮妃說的話,“娘娘,我讓香凝的話,娘娘都知道了吧?” 蓮妃點頭,笑道,“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相信皇上必定能夠處理好的。多謝你了。”她自己也知道,這流言大約都是針對她的,所以叮囑道,“若真有什么事,你不必管我。林清,你與我不同,你走到如今不易,別為我輕易的丟了。” 林清想說什么,但她按住了她的手,雙眼緊緊的盯著她,“你答應(yīng)了我。”她說。 林清情不自禁的點頭。后來她想,這世上真有這種人,連她的一句話,你都會不忍心去反駁。但為什么還會有人,想要去傷害這樣美好的女子呢?見她點了頭,蓮妃才放開了她的手,繼續(xù)往前走,“好了,關(guān)雎宮與乾清宮也不同路,咱們便在此別過吧!” 林清一直站在原處看著她走遠(yuǎn),最終沒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春凝從后面走上前來道,“小主,這就回吧!” 林清回頭看她,她便給林清披上了一件披風(fēng),“夜里風(fēng)涼,小主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狈讲潘龥]有等到林清,還是問了別人,才知林清已經(jīng)跟著蓮妃一同走了。所以連忙趕上來,“便是急著和蓮妃娘娘說話,也不能這般不管不顧的?!?/br> “對不住你,我當(dāng)時有些著急了?!绷智鍥_她微微一笑,“咱們回去吧!” 蓮妃說得對,李懷玉一定會處理這件事。況且,如今既然已經(jīng)是這樣了,也沒有什么法子了。 李懷玉回到乾清宮的時候,林清已經(jīng)準(zhǔn)備睡了。聽到動靜,春凝出去看了,才回道,“小主,是皇上回來了?!?/br> 林清將方才脫下的衣裳重新穿上,一邊往外走,正好看到李懷玉站在正殿門口。兩個人的目光一碰,李懷玉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心里一陣發(fā)虛,忍不住別開眼。 “皇上回來了?!绷智宄泻舻?,“這就要歇著了嗎?奴婢伺候皇上更衣?” “不必?!崩顟延衩蛄嗣虼剑允遣桓铱此?。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目中似乎藏著無盡的深意,讓他——起碼是此時的他——不敢觸碰,不敢深入。因此便只是道,“朕還有些事要做,你不必伺候了,回去歇著吧!今兒也累了?!?/br> 林清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終究還是沒說。 他還會心虛,就說明他心里還是惦記著蓮妃的,這也就夠了。他畢竟是皇上,她又不是蓮妃,若逼迫太過,只怕適得其反。所以林清轉(zhuǎn)身往偏殿走。孰料才轉(zhuǎn)過身子,便被李懷玉拉住了手臂。 他似乎很是躊躇了一番,思量許久才問道,“她……她可還好?” 林清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氣,算了看在他問這句話的份上,就這樣吧!她笑著答,“自然是好的?;噬嫌辛诉@樣的大喜事,蓮妃娘娘也為皇上感到高興呢!” “朕……”李懷玉張口欲解釋,卻又立即反應(yīng)過來,眼前之人,不是蓮妃。他松了手,“那就好。” 林清終是沒忍住,脫口問道,“皇上可知,如今宮中傳言紛紛,說什么國有妖孽,紅顏禍水之類的話?” “你說什么?”李懷玉抓住林清的胳膊,將她扳了回去,“胡說八道,這是哪里來的謠言?!” 林清忍著痛,咬著牙吼了回去,“又不是奴婢說的!皇上若想知道,派人出去打聽不就知道了么?”她恨恨道,“皇上果真知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讓蓮妃一人呆在關(guān)雎宮?誰知她現(xiàn)在是不是一個人在哭呢?” 李懷玉聞言一怔,道,“朕去瞧瞧許充容,難道不應(yīng)該么?” 是啊,難道不應(yīng)該么?皇帝有三宮六院,他應(yīng)該對所有的女人負(fù)責(zé)。何況那個女人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便是多花費些心力,也是應(yīng)該的??伞忓难蹨I和悲傷,又有誰去理會呢?難道那就是應(yīng)該的么? 林清不說話了。李懷玉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道,“朕去關(guān)雎宮瞧瞧。” 看著他隱入夜色之中,林清轉(zhuǎn)過身,淡淡的吩咐道,“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將皇上的東西送去關(guān)雎宮呢!” …… 景仁宮。 寧賢妃在室內(nèi)不停的走來走去,略微急促的步伐透露了她心中的不安,“今日之事果真成了?”聲音之中,還帶著許多的不確定。實是事情太過順利,反倒讓她有些不安。 “娘娘放心吧!那消息是欽天監(jiān)先說出來的,那民間歌謠更是傳唱頗廣,誰能查出來這消息與咱們有關(guān)呢?”丹白十分耐心的答道。 寧賢妃這才露出一個有些瘋狂的笑意,“好!若是此事成了,本宮不會虧待了你!” 丹白奉承道,“都是娘娘的主意,奴婢不過是個跑腿的,哪里就說得上什么功勞了?只盼著娘娘別嫌棄奴婢才是!能跟在娘娘身邊,奴婢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 如今誰不知道,娘娘是皇上的親表妹,有皇上和太后護(hù)著的!奴婢出門去,也比別人威風(fēng)!” 寧賢妃露出一個笑意,繼而皺眉道,“說到這個本宮就有氣!皇上表哥已經(jīng)許久不到本宮的景仁宮來了,你可有什么良方,幫本宮挽回表哥的心意?” 丹白心想,皇上的心可從來沒有在娘娘這里過,談何挽回呢?狂氣誒這種事,她一個小宮女如何能夠使得上力?只是如今還需仗著這寧賢妃行事,倒不好就拒絕她的。 她想了想道,“此事急也急不來,娘娘先將那人除去,何愁皇上不想起娘娘來呢?” “你說的是!都是那賤人迷惑了皇上表哥,表哥才會厭棄于我!哼,連跟她交好的一個宮婢,都能夠住進(jìn)乾清宮!呸!這回本宮必要讓她付出代價!”寧賢妃狠狠道。 “是。宮里的人,奴婢也早就安排好了,看過了明日,還會不會有人羨慕她?若是千夫所指,皇上也必定不能包庇她了。何況,娘娘還有太后呢!”丹白又道。 “姑媽?她能幫我做什么?”寧賢妃皺了皺眉,她不是很愿意去見太后,明顯的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疏遠(yuǎn)。 丹白恨鐵不成鋼,“若只有別人向皇上施壓,皇上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他是皇帝,想做什么不成?可若是太后娘娘開口,皇上是個孝子,必定會多想想的!是倒是偶,蓮妃就孤立無援了。” 寧賢妃將信將疑,“可是太后對本宮似乎很有意見,她真會幫著本宮對付那個賤人?” “那是自然,無論如何,太后和娘娘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哪里是太后說不就行了的?娘娘只需往宮外遞個消息,夫人自然會想辦法入宮來說服太后了。何必娘娘自己出手?”丹白自信滿滿道。 “你說的是,倒是本宮想差了。”想到自己的母親,寧賢妃立時便有了勇氣。 “娘娘這就歇了吧?明兒正好去關(guān)雎宮看熱鬧?!钡ぐ讕椭鴮庂t妃鋪了床,伺候著她睡下。 躺在床上,寧賢妃忽然想起今兒晚上的宮宴,又不悅起來,“這宮里人也太多了,真是可恨!” 她說的語焉不詳,丹白卻是微微一愣,就明白了她說的是許婕妤……哦,現(xiàn)在要叫許充容了,許充容這一胎來得太是時候,也不知如今這宮里多少人揪著手帕難受呢! 她輕手輕腳的往外走,爬上外間的繡榻,閉著眼睛想,覺得可恨才好!這樣你才會有動力去做壞事。怕只怕你不夠狠,不然什么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