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簡單也最容易調(diào)查的兩條線索就這樣斷掉了！

    李懷玉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了一種十分不妙的預(yù)感。這背后之人果斷狠辣，當(dāng)真只是為了害林清這個小小的寶林嗎？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對方這般費心費力的？

    “奴才打聽過了，那位嬤嬤自來就不大愛說話的，只因有了這么個好手藝，所以在宮里也還算寬綽。兼之她為人本分，所以平日里也沒什么人注意她。她從乾清宮回去之后，也沒有什么異常之處，也沒人見她平日與誰來往?！蔽褐矣值?。

    “這么說，竟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想到方才碧波所說的話，李懷玉更是不安，站起身匆匆道，“朕去瞧瞧林寶林。魏忠你繼續(xù)調(diào)查那個嬤嬤，她的家人，平日里的行事，與什么人交好。統(tǒng)統(tǒng)給朕整理出來！朕就不信他們真能一點破綻都不留！”

    到了甘寧殿偏殿，春凝見他來了，連忙起身行禮。李懷玉擺手道，“不必多禮，她怎么樣？”

    “小主還是那個樣子，并沒有什么變化。”春凝答道。太醫(yī)不是說就是昏睡過去了么？怎的皇上還會這么問？

    李懷玉躊躇了一番，想到這個宮女倒是個忠心的，即便說給她聽了也無妨，遂道，“方才魏忠來報，那個嬤嬤已經(jīng)畏罪自殺了。另外頗有嫌疑的碧波，方才也服毒自盡，現(xiàn)在咱們手中一個證人都沒有了！”

    若不是還有剩下的兩條線索，李懷玉簡直就要暴走了?？墒悄莾蓷l線索，也不是這么容易的。張壽就不說了，聽說人都死了十幾年了，一時半會兒的恐怕查不出什么來。至于景仁宮，想必這種時候，會更加小心。蘇寧毓雖傻，她身后的承恩公卻是個老狐貍了！

    春凝一聽也就明白了，問道，“那豈不是就斷了線索？如此一來，找不到那主使之人，小主豈非很危險？”她是知道林清猜測下手之人是景仁宮的，也不知有沒有跟李懷玉提過。但這話卻絕不是她一個宮女能夠隨意說的，因此才按捺住了。

    在這種情形之下，李懷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護的了林清的周全，所以他才將事情告訴春凝?！斑@些你不必管，只需好生照看你家小主就是了，別讓任何可疑之人接近她?！?/br>
    雖然這里是乾清宮，他從前也一直覺得乾清宮已經(jīng)足夠安全了，但是從今日發(fā)生的事來看，這一點也還有待商榷。還是有個可靠的人在林清身邊，才能讓人放心。

    春凝點頭道，“請皇上放心，奴婢定會好生看顧小主，不讓小主受一點傷害！”

    看她這般態(tài)度，李懷玉才終于放心將自己的猜測也說了出來，“那碧波死前，也曾提起你家小姐。朕懷疑這紅顏，還有什么咱們不知道的效果，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照顧，明白嗎？”

    春凝微微睜大了眼睛，停頓了一秒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施太醫(yī)不是說——”只是睡著了嗎？

    “施太醫(yī)畢竟沒有真的見過紅顏，不過是聽說過罷了。一時拿不準(zhǔn)也未可知。況且對方這般處心積慮，不可能只是為了讓她昏睡過去。只是咱們不知道罷了。所以你家小姐有任何異動，你便派人來通知朕，明白了嗎？”李懷玉道。

    春凝心中這才驚駭起來?；蛟S是受到香凝的影響，或許是出于對施太醫(yī)醫(yī)術(shù)的信任，反正在施太醫(yī)說出“紅顏”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們對他的信心就又增加了許多，所以從未想過他的判斷是錯誤的。但——怎么就不會錯誤了呢？他畢竟也沒見過這藥的。

    按捺住心頭的焦灼，春凝咬著牙點頭，“奴婢明白了，一定好好照顧小主。此事也不會讓第二個人知曉！”宮中人多口雜，雖然不知道這事說出去有沒有妨礙，但是以防萬一，也要將消息隱瞞好。

    李懷玉這才滿意了，雖然也不知道這樣交代一番有什么用，但這個消息，總算不是他一人在承擔(dān)了。

    等李懷玉走了以后，春凝一個人坐在床邊看著林清。她面色紅潤，肌膚如玉，睫毛輕顫，胸口微微起伏，看起來的確是一副熟睡的樣子?？墒谴耗粗粗?，就不由得落下了眼淚來。她寧可面對的是那個還在浣花軒中，面色蒼白的林清！

    最起碼那時的她會說會笑，而不是如今這般，躺在床上，悄無聲息。

    “小主，是奴婢錯了。早知道奴婢寧愿跟著小主一輩子住在浣花軒中，便是吃冷菜，住冷屋子，也比如今好。小主，你快醒吧！你這么睡著，奴婢就沒有主心骨了！小主……”她一邊抽泣一邊低聲說道。

    “是啊，小主，浣花軒的花開了好些，小主你不是最喜歡花嗎？你快醒來，奴婢帶你去看??！”忽然另一個哭聲在旁邊響起，春凝嚇一跳，抬頭就看見香凝坐在另一邊，滿臉都是淚，抓著林清的手不停搖晃。

    “小點兒聲！”她連忙擦了自己的淚，“你這么大聲，是打算將人引來么？宮中是不許人哭的！”

    香凝傻兮兮的一笑，“我……我就是一進來瞧見春凝jiejie你在哭，不知怎么回事，就跟著哭了起來了……”

    春凝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道，“只這一次，以后咱們都不哭了！小主一定會醒來的。若是她醒了，見著咱們在哭，那像什么樣子？況且，害了小主的人還未找到，咱們怎么能泄氣？！”

    話雖如此，但隨著林清一天一天的沉睡，外頭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別說是春凝和香凝，便是李懷玉，面上看著平靜，但其實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蓮妃倒是來看過林清一次?！谶@宮里，林清似乎也只有她這么一個朋友了。但也不過略坐坐就離開了。

    在這樣令人焦躁的等待之中，時間緩緩過去了幾日，李懷玉派出去調(diào)查張壽的暗衛(wèi)，終于風(fēng)塵仆仆的回來了。連梳洗都顧不得，便先去了武英殿匯報消息。

    “可查到什么了？”李懷玉問的迫不及待。說起來，這是他當(dāng)上皇帝之后，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心中許多猜想，但他不敢說給任何人聽，只能自己不斷的琢磨，差點兒沒把他逼瘋了。好在如今總算是有點兒消息了，焉能不急？

    那暗衛(wèi)道，“回皇上的話，屬下們按照施太醫(yī)給的線索，一路找到了張壽的家鄉(xiāng)，然而張壽卻很早就離開了那里，聽說是在山里隱居起來。就是為了找這個語焉不詳?shù)碾[居之處，所以才回來的晚了！還是碰巧聽到了些當(dāng)?shù)貍髀?，這才找到了地方?！?/br>
    “屬下們到了張壽隱居之處，那里只是一座空屋，旁邊還有一座墳塋。因猜測是張壽與他的妻子合葬之處，所以屬下們便將那墳塋掘開了。因此有了一個十分驚人的發(fā)現(xiàn)，原來那張壽的棺木之中，竟是空的！”那暗衛(wèi)說到此處，也是十分激動。

    “這么說，張壽沒死？！”李懷玉也驚訝的站了起來，如果這個消息確實，那么只要找到張壽，想必就能夠救醒林清了。而且，關(guān)于“紅顏”是怎么來的這個疑點，也能解釋清楚了。

    “繼續(xù)去查，務(wù)必要找到這個張壽！而且要盡快！”李懷玉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命令。

    那暗衛(wèi)卻沒有急著答應(yīng)，而是道，“屬下們還有另一個發(fā)現(xiàn)。原來那怪醫(yī)張壽，竟也是出身宮奴世家。只不過他早年因為喜歡上了一個青樓女子，因此與家中鬧翻了，被掃地出門。后來便帶著他的妻子，也就是那個青樓女子，隱居在小山村之中?！?/br>
    “竟有此事？”李懷玉迅速的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其中的關(guān)系，“別看宮奴世家不顯，但在京中總算是有些能為的。若是那張壽真有才華，他家中也不可能隨意將他逐出家門，剛呢個不會任由他隱居起來。難不成還有別人幫手？”

    “皇上圣明，的確是有人幫手。據(jù)說，那人名叫客先生！”暗衛(wèi)道。他們做暗衛(wèi)的，最重要的便是將朝中各種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銘記于心。而這位客先生，之所以這般受重視，乃是因為他是太后的父親，如今的兵部尚書，承恩公蘇慕遠身邊最倚重的幕僚！

    李懷玉眼睛一瞇，眸中迅速的閃過一道流光，“客先生！好一個客先生，好一個承恩公！你們繼續(xù)監(jiān)視，務(wù)必要給朕找到那個張壽到底在何處！”

    等暗衛(wèi)領(lǐng)命而去之后，他又對郝佳德道，“務(wù)必找到景仁宮與宮外聯(lián)絡(luò)的證據(jù)，慈寧宮那里，不必跟著了！”

    然后才頹然的靠在御座上，只覺得疲憊不堪。為什么每次他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給他拉后腿的，都是這些所謂的親人呢？承恩公府的富貴還不夠嗎？還是他對他們不夠好？竟還要處處算計他！

    他早就說過，蘇家出了一個太后，不能再出一個皇后。盛極而衰，急流勇退才是上策。難道他們就不能明白他的苦心嗎？他這般苦苦籌劃，為的又是誰？他將他們視作親人，他們何曾這樣看待過他？或許，他們還會覺得他這般年輕，最是好拿捏吧？

    至于慈寧宮，他已經(jīng)不愿去想了。不管太后做沒做，做了什么，反正他是絕不可能對自己的生母怎樣的。既然如此，索性就裝作不知道吧！不過，給蘇家一個教訓(xùn)，看來是勢在必行了。

    不然時間長了，這些人恐怕已經(jīng)忘記了，他才是皇帝，才是坐擁這天下，說一不二的那個人！他不是父皇，因為身子不好，所以只能將國事交給大臣們做決定。今年已是永寧二年，是時候給這些朝臣洗洗腦子，讓他們知道做主的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