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英發(fā)愁，“那么遠(yuǎn)的路，去到那里要好幾天，你坐得了船嗎？”

    “我打算上北城，坐飛機(jī)過去，這樣快一些?！?/br>
    “行，就是廠子怎么辦？”

    “廠子有人管，我去一個月，不管有沒有進(jìn)展，我都要回來了?！?/br>
    宋家人商議來商議去，實(shí)在沒有別的辦法，宋世邦和宋清英要上班，若要申請停薪留職，也要耽誤幾天功夫，宋清連幼兒園才開園兩個月，她也走不開，宋清枝就不用說了，她根本就指望不上。

    宋世邦發(fā)話，“二晚要出遠(yuǎn)洋，窮山富路，我手頭有六七千塊錢，都給她帶著，你們做jiejie的，能支持一些就支持一些，往后他回來，要是還不上，我替他給你們?！?/br>
    林晚云有些心酸，這些錢都是宋爸一點(diǎn)一點(diǎn)存出來的，廠子單子量大了，資金都壓在貨上，不到年底收不回貨款，她手頭沒有多少錢，咬咬牙，最多能拿出兩萬塊錢，養(yǎng)殖場那邊也能有個一兩萬。

    這些遠(yuǎn)遠(yuǎn)不夠，要去找人擔(dān)保，沒有十萬塊錢，哪里能辦成事。

    宋清英：“我多的沒有，明兒取六千出來，再找人借一些?！?/br>
    宋清連：“我手頭就剩一兩千……”

    林晚云攔住她，“幼兒園才開，你還剩什么錢，我不要你的?！?/br>
    每個人都開口了，宋清枝躲不過去，只好說：“我也就一兩千，多的也沒有。”

    林晚云不搭理她。

    海堯賬上應(yīng)該有錢，按程序，需要宋九堯簽字，才取得出來，要是想取也行，廢一些周折罷了，只是她擔(dān)心這個時候去取錢，會影響公司的志氣，不到萬不得已，她還不想動用海堯公司的錢。

    歌舞廳那邊，阿平每個月按時存著錢，現(xiàn)在正好能用上，這么加起來，能有十萬出頭了，她覺得還差一些，預(yù)多不預(yù)少，萬一不夠，只能在外頭抓瞎。

    思來想去，手頭上還有余錢的，也就瞿雪一個人了。

    瞿雪知道山地值錢，問她借一點(diǎn)，應(yīng)該能借出來些，正好要從北城坐飛機(jī)。順道去找她一趟。

    但她和瞿雪一向不對付，這么空著手去借錢，她有些拉不下臉，得帶點(diǎn)兒東西，不至于太難看。

    除了宋九堯送給她的那幾件翡翠和玉墜，家里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尋思來尋思去，她打算帶那塊莫西沙原石，去給瞿雪畫畫餅。

    瞿雪接到她電話的時候，略有驚訝，她不知道宋九堯出了那么大的事，李景林在鄉(xiāng)下，只怕還沒有接到信兒。

    這種時候，林晚云說要上北城來找她，她也能猜想得到來意，多半是為了借錢而來。

    但是瞿雪萬萬沒想到，林晚云給她帶來了一塊石頭，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硬是被她吹噓成了天下奇石，以后價值百萬以上。

    “我想跟你借三萬塊錢，這塊石頭先先抵押在你這里，等我和宋九堯回來，我再來贖回去?！?/br>
    瞿雪頗有些哭笑不得，“你說價值百萬就價值百萬？當(dāng)初我說要起劇場，宋九堯是怎么逼我的，我可忘不了?！?/br>
    林晚云：“但你不能否認(rèn)，沒有宋九堯，你的劇場也起不了，你現(xiàn)在也不能在這里清閑進(jìn)修?！?/br>
    瞿雪的本意，這個錢是必須要借的，宋九堯畢竟幫過她，只是林晚云抱個石頭過來，實(shí)在叫她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揶揄道：“林晚云，都活過半輩子了，咋還這么天真呢？”

    林晚云咬著嘴默了默，“我沒有活過半輩子，就算活一輩子，我也是這樣。”

    瞿雪沒與她糾纏這個問題，“要我去送你嗎？”

    林晚云拒絕了，“不用，你肚子那么大，折騰做什么，好好保重身體?！?/br>
    她只帶了一件行李，輕裝上陣，有什么需要用的，去到那里再買。

    經(jīng)過二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中轉(zhuǎn)了另外一個國家，她總算在d國首都落地在，輾轉(zhuǎn)換了軌道車和電車，才到了趙賢住的那家醫(yī)院。

    阿平乍一看見她，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她竟然獨(dú)自一人從開州來到了這里。

    趙賢已經(jīng)醒過來，但因?yàn)橄骂€損傷，還是不能張嘴說話，只跟她眨巴眨巴眼睛。

    林晚云嗓子眼一堵，眼睛濕潤了，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趙賢看她那個神色，撇下嘴，朝她伸出手。

    林晚云：……

    她輕輕拍掉他的手，別開臉，抹了一下眼角的淚。

    流氓就是流氓，躺尸了還不老實(shí)。

    “袁哥幫忙的？那你也是膽兒大，還敢一個人上飛機(jī)，我自己都不敢?！?/br>
    “沒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沒長嘴?！?/br>
    “那他們說的話你能聽得懂，咋問到這里來的？”

    林晚云微頓，“聽得懂?！?/br>
    阿平不信，“你聽得懂？”

    “嗯，我自學(xué)了英文，大概還是聽得懂的。”

    阿平愣了愣，和趙賢對視一眼，忍不住樂了，“你學(xué)幾天就聽懂了，了不起啊二晚。”

    林晚云淡道：“那當(dāng)然了，我是天下奇才?！?/br>
    “天下奇才，那你會說嗎，要是你會說，我們就把翻譯給辭了。”

    林晚云想了想，“還是留著吧，她不是華裔大姐么，留著給我們做飯也好?！?/br>
    “……你讓翻譯給你做飯？”

    “那怎么辦，我吃不下這邊的牛排土豆泥，要么以后你來給我做？”

    要說平時就算了，她懷著孕呢，怎么可以將就，勢必要請一個保姆，保證一日三餐。

    阿平笑得有些勉強(qiáng)，“等趙賢好一些，先把他送上船，這邊住一天，就跟燒錢似的，堯哥的賬戶被凍結(jié)，我手頭除了袁哥叫人送過來的一點(diǎn)錢，不剩多少了?！?/br>
    趙賢掀起眼皮，默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去。

    這個時候，他心里再難受，癱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想再多也無濟(jì)于事。

    林晚云捏著酸脹的手臂，“沒事兒，我?guī)уX來了，吃是吃不窮的，用光了，回去再掙。”

    她拿出帶過來的納稅證明，還有海堯的銀行流水，又讓阿平把宋九堯的海外賬戶告訴她，她找律師，把流水一起打出來。

    “袁哥已經(jīng)找了兩個當(dāng)?shù)厝?，給宋九堯做擔(dān)保，我相信看到證據(jù)，這么大的國家，司法不至于這么不公正，還不讓他保釋，就算真不讓他出來，我也不會就此罷休?！?/br>
    阿平咽一下喉，一聲嘆息，“我從前兩天就感覺出來，二晚一定會找我們來，要是二晚不來，也沒一個能來的了?！?/br>
    林晚云：“……”

    安頓好趙賢，阿平帶她回到租住的地方，那是一棟獨(dú)棟別墅，有前院后院，沒來的時候，宋九堯就叫人定下來了，那時候還有錢，才租了這么大的房子，交了三個月租金，料想著三個月總該能回去了，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

    阿平自告奮勇去做飯，待他端出來，林晚云一看，一個煎牛排，他把牛rou都剪了，煎得很老，嚼都嚼不動，一個番茄炒蛋，番茄和蛋各自獨(dú)立，一口下去，著實(shí)叫人想吐。

    林晚云一點(diǎn)兒也不跟他客氣，直說太難吃了，叫他去給她拿速食面，她泡著吃。

    阿平也發(fā)愁，他能對付，二晚口味刁得很，她如何能對付。

    “我跟你一樣，就沒做過飯，明天，我們就找一個中餐廳，對付吃點(diǎn)得了?！?/br>
    林晚云卻道：“請一個人吧，會做中餐的，趙賢躺醫(yī)院里，也要補(bǔ)充點(diǎn)營養(yǎng)，錢不用你cao心?！?/br>
    阿平只得應(yīng)下，“過兩天見著羅姐，我讓她介紹一個，你要是出門，叫她帶你出去?！?/br>
    羅姐是他們的翻譯，一個很熱心的大姐。

    “不用，我自己能行，我明天去打流水明細(xì)，順道去找律師，免費(fèi)的律師不要用了?！?/br>
    阿平狐疑看著她，“你自己上哪兒去找？”

    “我問問，哪一家的律師最好，去找他們總沒錯?！?/br>
    “……你不但會聽，還能說？”

    林晚云撓撓額角，“會說一點(diǎn)，要來找律師，總要先學(xué)著說幾句?！?/br>
    她知道，她已經(jīng)到了摟不住的邊緣，但宋九堯沒知曉之前，她不能讓別人先知道，免得他又生氣。

    阿平胸腔起伏，“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膽，會幾句也敢上律師樓，就不怕磕巴說不出來么？”

    “我不怕?！?/br>
    她很快就找到了d國的金牌律師，至于收費(fèi)多少，她沒有考量，只要能把宋九堯救出來，回去就能賺回來，人沒有，留著錢也沒用。

    律師看見她提供的證據(jù)，還挺齊全，料定這事兒不難，叫林晚云放心，宋九堯應(yīng)該能出來。

    林晚云心里安定了些，到醫(yī)院和阿平趙賢一說，兩人也很高興。

    d國的辦事效率很慢，過了大半個月，律師才回復(fù)她，說宋九堯的案子比較特殊，因?yàn)樗呛虻姆ǘù砣?，涉及違反a國的對外貿(mào)易條款，不能按正常程序保釋，也就是說，不但那兩個擔(dān)保人的擔(dān)保無效，她也沒有辦法見到宋九堯。

    她有些急了，表示愿意多出保證金，但律師也很無奈，因?yàn)橥赓Q(mào)涉及到國與國之間的敏感關(guān)系，他們也無能為力。

    眼下，只能找大使館出面，給d國施壓了。

    她只能在d國逗留一個月的時間，提交了材料，時間也快到了。

    林晚云無功而返，這一趟，除了花掉天價的機(jī)票錢，別說把宋九堯保釋出來，連他一次面都沒見到。

    回到開州，她照常忙碌，管廠子又管碼頭，這一趟她悟出了一些道理，有些事兒，再急也沒用，得好好尋一條走得通的路子，沒找到之前，就先把錢賺夠了。

    宋九堯要熬過這個大煞，絕對少不了錢的支撐。

    趙賢也坐船回了國，他身子還在恢復(fù)期，由他大姑照料著。

    年關(guān)將近，宋家罩著一層陰郁，新房子建好了，也顧不上裝修，這個年只能在宋清連家里過了。

    大年三十，宋清英便回了開州，她心疼弟媳，特地和宋清連上踩云朵去找林晚云，進(jìn)屋的時候，正好撞上她換衣服。

    宋清英眼尖，猛地一看，林晚云的肚子隱約隆起來了些，忙抓上她胳膊，“二晚，你懷上了？”

    林晚云微滯，把外套套上，“嗯?！?/br>
    宋清連也是驚訝，“你咋不說呢，都多久了！”

    “應(yīng)該快五個月了?！?/br>
    因?yàn)榇┒b，肚子也不顯懷，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她懷孕了。

    宋清連濕了眼角，嘴里喃喃道：“你咋不說呢，你這孩子，還跑那么遠(yuǎn)的地兒……”

    因?yàn)檫@個驚喜，宋家這個春節(jié)，總算多了一些喜氣。

    林晚云被當(dāng)成寶，家里連一個飯碗都不讓她端著，過年這幾天，她就是吃吃睡睡。

    很多時候，她就坐在床邊發(fā)愣，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宋九堯偷看她的目標(biāo)，給她補(bǔ)齊了差額，想起她用冰涼的手去摸他，冰得他灑了一腳的水。

    他說，初五不能開皮，讓她小心些，他給她攢著，等過了初五再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