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到北城買洋人穿過的舊婚紗，我們廠能做婚紗，只要下定金，我們半個月，給你把婚紗西服都給做出來?！?/br>
    吳亞南將信將疑，“半個月做出來，能好看嗎？”

    林晚云：“先給你看設(shè)計稿，你覺得合適再下定金，我敢肯定，全國沒有比我們做的更好的，人就結(jié)一次婚，不能將就，反正呂二狗現(xiàn)在有錢，又不花你自己的錢?！?/br>
    呂二狗臉上發(fā)白。

    吳亞南轉(zhuǎn)頭看他，“二狗，行嗎？”

    其實，有林白云這一層關(guān)系，吳亞南并不想在這里定婚服。

    呂二狗卻點了頭，“行，你想定就定?！?/br>
    吳亞南看著林晚云，“那你先畫吧，畫好我們看了再定?！?/br>
    她想著，等林晚云畫出來，她找理由不過來看就行了。

    豈料，林晚云才離開一會兒，畫稿就畫好了，而且畫得很美，胸線一抹柔紗，優(yōu)雅迷人，露背后是絲絲交纏的綢布綁帶，大裙擺鑲著珍珠，比畫報上那些洋妞穿的婚紗還好看。

    吳亞南有些進(jìn)退兩難，拉著呂二狗過來，“二狗，好看么？”

    呂二狗只好說：“好看?！?/br>
    好看是好看，穿在吳亞南身上卻未必，在呂二狗看來，她那大臉盤子，穿什么都不可能好看。

    吳亞南手一點，一臉豪氣，“我們定了，連西裝一起，一共多少錢？”

    林晚云笑了，“也不多，這是高級定制，一套加起來，一千塊，呂二狗先交定金五百，半個月弄好，送到你家里?！?/br>
    吳亞南愣了下，“一千？你搶錢??！”

    林晚云挑眉，“當(dāng)然不是，我們紗裙用的是歐洲進(jìn)口的亮緞，胸口這個蕾絲，也是進(jìn)口的，頭紗是水晶紗，這些珍珠是南海珍珠，一顆顆釘上去的，你再看看這西服……”

    吳亞南嘴唇嚅動，“那也不值那么多啊?！?/br>
    “到你們結(jié)婚那天，我還贈送車隊，小汽車裝扮得喜氣洋洋，有專人給你開車，就上回，呂江花結(jié)婚，好多人都說婚車氣派！”

    這下，吳亞南被說動了，呂江花結(jié)婚她去了，因為有小汽車做婚車，呂江花可是出盡了風(fēng)頭。

    “二狗，我想買，還有婚車贈送，這樣算下來，也不算貴?！?/br>
    呂二狗不愿意當(dāng)這冤大頭，“一千塊還不貴？”

    林晚云：“當(dāng)然不貴，現(xiàn)在的彩禮錢，也差不多是這個數(shù)?！?/br>
    吳亞南：“就是，我又沒叫你給彩禮錢。”

    呂二狗無動于衷，“那也不能花冤枉錢?！?/br>
    林晚云哼了聲，“這樣吧，二狗，當(dāng)初我也叫過你姐夫，你過來，我給你算一筆賬，你就知道值不值了?！?/br>
    呂二狗雖不情愿，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還是跟著她到了小庫房里。

    “你們婚內(nèi)財產(chǎn)，離婚的時候沒有分割清楚，只要大白想要回來，上了法庭，還是可以分走一半，你自己算吧，山地錢，加上田地，你還要分多少給她？”

    呂二狗冷哼，“我寧愿上法庭，也不愿意讓你掙這個錢?！?/br>
    林晚云攤手，“我不掙，一千塊你直接給大白，我貼錢給你辦二婚婚禮，這樣總行了吧？”

    她抹了抹眼角，“大白跟你結(jié)婚，什么好處都沒有，現(xiàn)在你有錢了，還讓她背著撈你錢的虛名，要真上了法庭，你信不信，不要說我們家的人，農(nóng)機(jī)站的工友都得戳你脊梁骨！”

    半晌，呂二狗閉上眼，點頭，“行，我買了，不用交定金，你讓大白來，我直接給她錢。”

    他已經(jīng)心灰意懶，吳亞南知道他有錢了，留著也是給她禍害，不如給了大白。

    林晚云生怕他反悔，“你等著，我馬上去叫她過來?！?/br>
    她囑咐賣場的人，看好呂二狗，自己一個人跨上摩托車，咬著牙踩火，這一回老天爺也幫她，踩一次就打上了。

    摩托車飛馳而去，到了制衣廠，林晚云不由分說，拉上林白云就走。

    呂二狗沒有反悔，他還在原地等著。

    林晚云讓他坐挎斗里，林白云坐她后頭，往銀行開去。

    呂二狗取了一千塊，悶不吭聲送到林白云手里。

    林白云知道，這是呂二狗花錢給他新媳婦定婚紗的錢，心里不是滋味兒，她和呂二狗結(jié)婚，不過是拿了兩百塊的彩禮錢，最后都買了陪嫁，她什么都沒有，現(xiàn)在好了，呂二狗有了錢，竟能花一千定婚服，還指定讓她來做。

    林晚云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一個人別著臉，默默流淚。

    有什么東西被徹底摧毀了，她不知道自己差在哪兒，但就是，她過得比誰都差。

    林晚云看到，心里一顫，把車停在廠子外頭，沒有人走動的地方，輕輕拍她肩膀，“大白，怎么了？”

    她原以為大白會很高興的，沒想到大白哭得這樣傷心。

    難不成她還惦記呂二狗那個人渣？

    “有什么好哭的，為那樣的人不值得?！?/br>
    林白云抹了抹眼淚，“我不是為他哭，我就是覺得我太差勁了，結(jié)個婚才一年就離了，也不知道那女的好在那里，讓他那么迫不及待地去娶她，還愿意花一千塊給她定婚紗?！?/br>
    林晚云：“……你差在哪兒，就差在人太好了，你能像那女的那樣，逼著他么？”

    為了讓大白拿下這筆錢，她沒有告訴她，是她威逼利誘呂二狗，他才松了口，只是說呂二狗要給他新媳婦定婚紗，這錢不拿白不拿。

    林晚云有一瞬間覺得，今天這事兒是不是辦錯了。

    “你長得比那女的好看，性子比她好一萬倍，呂二狗心里不定怎么后悔呢，到時候找你哭，你可別搭理他?！?/br>
    林白云低著頭，無聲扯嘴，“他不會的，就算后悔，他也不會叫我們看出來?！?/br>
    林晚云安撫她，“行了，你拿好錢，我把山地?fù)Q給你，很快就可以打下地基了，等錢花光了，你再問我拿，咱們有了訂單，不用發(fā)愁沒有錢。”

    “嗯。”

    林白云下了車，也沒有看她，“二晚，今天先不去車間了，我回宿舍歇一會兒?！?/br>
    林晚云心口一酸，“誰讓你天天上車間了，今天又不上班，你天天去，我還得欠你加班費?！?/br>
    她也沒有心思呆在廠子里，開著摩托車回了家。

    宋九堯才從博谷回來，睡到這個時候也沒起床，宋世邦難得在家，燉了雞湯，殺了魚，又做了一鍋黃鱔燜黃豆，滿院子飄香。

    看見她回來，宋世邦開口：“二晚，你去把他叫起床，快一點了，還不該吃中午飯？”

    林晚云應(yīng)下，進(jìn)了東屋，悶著臉去拍宋九堯，“老公，起床了?！?/br>
    其實，宋九堯已經(jīng)醒了，聽見他爸的話，才故意閉著眼睛裝睡。

    林晚云看見他一動不動，又叫了幾聲，“宋九堯，宋九堯，宋九堯！”

    她眼睛很尖，看見他眼睫毛在微微顫動，知道他又故意裝蒜，便伸出大拇指，對著他的人中，狠狠摁壓。

    “老公，你別死?。∧銊e死?。　?/br>
    宋九堯再裝不下去，睜開一道眼縫，“沒死呢，別急著哭喪。”

    宋世邦已經(jīng)跑了過來，一臉著急，“咋的了！”

    林晚云這下可占理了，泫然欲泣，“爸，他又憋氣裝死，把我嚇?biāo)懒?，我的膽兒都被嚇破了！?/br>
    宋九堯：“……”

    宋世邦嘆一口氣，“沒事兒干了，起來吃飯！”

    林晚云本來心情就不好，眼角的淚一時收不住，噘著嘴，抬手抹了抹。

    宋九堯坐起身來，歪著腦袋看她，待看清了眼角那點濕意，繃不住笑了，“你不是把我救活了，怎么還哭呢？”

    他尋思，林二晚也不是這么矯情的人，就是鬧著玩兒，也不是第 一回這么鬧她，不至于哭。

    林晚云掀起眼皮，瞪他一眼，“我在外面累死累活，還受氣，你倒好，在家躺到這個時候，回來還要裝死，讓我給你治病，你以為我不累么？”

    宋九堯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一把摟住她，胸腔起伏，“誰讓我們林廠長受氣了，說出來，我給你做主?！?/br>
    林晚云的眼淚又出來了，“還不是那個呂二狗，他沒良心，那樣對大白就算了，今兒還有臉帶他新老婆上我們賣場轉(zhuǎn)悠，大白那七分地，他還想把字據(jù)要回去，我跟大白說了，那字據(jù)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給呂二狗，那地她不要我要，我拿山地和她換，我叫我媽去種，就算不種，我放著養(yǎng)草，也不給呂二狗家種！”

    宋九堯下頜微動，“這呂二狗欺負(fù)人，欺負(fù)到我家里來了?！?/br>
    “他們家的人都是壞蛋，上回他二哥還想打我?！?/br>
    “他敢，既然是我們的地，明兒我就叫人去拔了地里的東西?！?/br>
    林晚云只當(dāng)他說著玩兒，沒往心里去，聽見宋爸在外頭叫她，起身出去洗了一把臉，才坐到飯桌前。

    因為她哭鼻子，眼眶發(fā)紅，宋世邦和宋九堯好聲好氣，把好吃的都放她面前，兩個雞腿都放她碗里。

    她挪開那兩個大雞腿，“我不吃，留著給駿駿和小象吃。”

    宋九堯眉頭一鎖，“我們家又不是吃不起，誰叫你留著了?！?/br>
    林晚云：“我都胖了，我不吃?！?/br>
    宋世邦：“胖什么胖，吃那一點飯?！?/br>
    宋九堯：“哪兒胖了，不吃哪有力氣掐我人中，給我救命?！?/br>
    林晚云又氣又想笑，“我就是不吃，狼來了沒聽過么，下回你就是真沒氣兒，我也不救你了?！?/br>
    宋世邦突然說：“你二姐說，那開車的丁師傅今兒去給她拉干貨，說不準(zhǔn)會上家里來，你們今天沒事就不要出門，我也不上山了?！?/br>
    林晚云兩眼放光，“那太好了，我不出，就在家里等著?！?/br>
    宋九堯嘴角一撇，“行，運輸隊的人，我來會會他。”

    傍晚十分，丁奉國的大卡車停在宋清連家門口，沒一會兒，果然拎著一袋點心和一箱核桃過來了。

    第 一回見面，并沒有留下來吃飯的理，林晚云泡了茶，宋氏父子和丁奉國坐在一起話家常。

    聊得差不多，宋九堯話鋒一轉(zhuǎn)，“丁大哥和吳斌跑一條線，跟他應(yīng)該很熟吧？”

    丁奉國：“一般，除了工作時間，平時沒有什么來往。”

    宋九堯略一點頭，“我聽說他已經(jīng)成家，出車的時候，在外頭還養(yǎng)著別的小家，不知道是真是假?！?/br>
    林晚云端著水壺，正要出去加水，聽了這話，屁股又坐了回去。

    丁奉國頓了下，“略有耳聞，只是我沒有碰到過。”

    宋九堯微微挑眉，“你們跑同一條線，如果真有這回事，你沒發(fā)現(xiàn)，看來是他藏得太好了?！?/br>
    丁奉國并不回避，“運輸隊的確存在這種現(xiàn)象，不單單是吳斌一個人，也不只是養(yǎng)小家，路上的露水情緣不少，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一般不會跟我說這些?！?/br>
    宋九堯點頭，“吳斌一走，是不是就換你當(dāng)副隊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