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選擇（1）

    當(dāng)他們示威似把陣型排開之后，為首的那個身著華服的青年才看定銘鐵，一邊整理著頭發(fā)，一邊像是在討論某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一樣，不咸不淡地問了一句：“你。要投降，還是死？”

    墨恣問完之后，他身后的赤剎發(fā)出一連串得意而狂妄的笑聲，在靜謐的夜里，十分刺耳。

    銘鐵沒有說話，而是抿了抿嘴，手中的長劍在空氣中挽了個劍花，隨后直挺挺的指向眼前浩浩蕩蕩的幾百人，算是回答。

    墨恣干笑了幾聲，“還真是固執(zhí)得很白癡……”

    隨后，他右手一揮，整個方陣中的右側(cè)分出上百個人，揮舞著武器，順著石階向銘鐵沖了過去。

    銘鐵看著鋪天蓋地向他撲過來的士兵，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懼意，反而，有一絲淡淡的微笑。

    少將，一直都是你在保護(hù)我，這次，換我來保護(hù)你了……

    你是否還是你。

    當(dāng)韶華白首，世界變遷。

    當(dāng)年華不再，滄海桑田。

    如果世界顛覆了，你是否會顛覆自己，來與它同調(diào)？

    如果錯對消失了，你是否會毀滅世界，來愛憎分明？

    如果，失去了顏色，你會選擇純黑，還是選擇純白？

    如果，沒有了神祗，你要走向光明，還是走向黑暗……

    黑暗，一片純粹的黑暗。

    此刻，凌星站在第二個石室里，站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

    方才他從那個白色的房間一腳跨進(jìn)來，便進(jìn)入到了這個黑色的世界，而當(dāng)他轉(zhuǎn)身去看的時候，那個門，那個與他來時的地方相連接的門，已經(jīng)在某個時候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駭人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見，上下前后左右，都是一樣的黑色。

    如果說先前那個純白的空間是給人一種一望無際的遼闊的錯覺的話，那么現(xiàn)在這個黑色的石室卻是給人一種深深的壓迫感，周圍無邊暗黑像是某種有形的物質(zhì)一樣，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他的身體，讓他喘不過氣來。

    對應(yīng)著方才的“純白”，現(xiàn)在是“純黑”嗎？

    很有意思，不過，是不是有什么象征意義呢？凌星這樣想著，故伎重演地從懷里掏出那只引路螢，捏在手中。想借著引路螢的光來為他照亮這間石室。

    可是，沒有光。

    事實上凌星把引路螢?zāi)贸鰜淼哪且豢趟鸵呀?jīng)察覺的不對了，因為他打開盒子的時候，那種瑩瑩的綠光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迫不及待地溢出來。他幾乎是摸索著抓到那只引路螢，他能感覺到那只柔軟的小蟲在他的手心里不斷掙扎著，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絲毫的光。

    凌星心里有些明白了，為了確認(rèn)，他又往眼前的虛空中釋放了一個低級的火系魔法。隨后她聽到了火焰破空而去的聲音，但是，依然看不見任何的火光。

    純黑，能吞沒一切光的純黑……

    他心中一驚，不自覺地往后連退了幾步，下意識地想靠住后面的墻。但是，他的后面竟然沒有墻。

    沒有墻？他明明才從另一個石室的門中跨出來，連一步都沒有走遠(yuǎn)，可是那一扇原本應(yīng)該在我身后的門哪去了？我身后連著門的墻哪去了？

    現(xiàn)在的情況似乎變得更糟。凌星在心里想著。

    這應(yīng)該是和現(xiàn)實空間隔開的另外一個空間，或者，只是一個幻境。如果真的是這樣，現(xiàn)在他再往后退十幾里，都不能找到原先的入口了。而如果不能找到破解它的方法，或許他會被困在這里，直到死。

    如果這是一個幻境，他需要借助外力來為自己驅(qū)除它。因為，身處在夢中的人是無法把自己從夢中喚醒的?？墒沁@里除了他自己，根本不會有另外的人在。

    怎么辦？

    到了此刻，凌星的心里才真正泛出了一些慌張的情緒。眼前的黑暗，無邊無際。而在這片黑暗之中，或許潛藏著無數(shù)的危險，或許此刻的他的周圍全都站滿了張牙舞爪的野獸，隨時都會把他撕碎，淹沒?？墒撬麉s全部都看不見，更不用說抵擋。

    不，根本不需要什么別的東西，僅僅是這黑暗本身，已經(jīng)足以讓他無計可施。

    我沒有辦法。

    頓時，一種無依無靠的無力感襲遍了凌星的全身。難道，我會和很多以前到過這里的人一樣，被困在這里一輩子嗎？

    想到這，他嘴邊泛出一絲微微地苦笑，心里又冷了一分。

    沒想到，竟會落入如此的境地。一直希望能代替父母，去保護(hù)族人，去掃清天下邪魔，曾經(jīng)也想過自己的無數(shù)種死法，或者像父母一樣在戰(zhàn)場中驕傲地死去，或者像蒼遼的父親一樣背靠著城門，死在自己守護(hù)的王城前邊，甚至是在祭壇的深處被那把上古的無塵劍殺死。但是卻從沒有料到，他最后會是這樣，死在無聲無息的黑暗之中。

    蒼遼，或許我不能遵守諾言，平安回去了……

    等等！

    以前，不是確實有人平安回去過么？那個以前的侍衛(wèi)兵長——昊天，銘鐵的父親，即使他回去后不甚清醒，但是他至少已經(jīng)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也就說明他至少已經(jīng)破解了這個幻境。那么，他是如何從這讓人絕望的黑暗之中走出來的呢？

    如果他有辦法走出來，那么證明我也可以——但是，要怎么做？凌星想到這里，心中的慌張漸漸地平復(fù)，思路也變得靈活。

    或許，設(shè)下這個幻境的人并不是想將進(jìn)入者趕盡殺絕的，他或許留下了什么破解的方法，以前的侍衛(wèi)兵長昊天就是察覺到了那個方法，才能成功地從幻境里走出來。

    那種方法，我一定能找到。

    凌星閉起了原本就一無所見的雙眼，強(qiáng)迫自己平靜下來，放松心情。

    如果眼睛不能用，那么就用耳朵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過去，凌星站在原地，心境卻變得越來越平和，在那一片安靜得幾乎滲出水來的黑暗中，他只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是一株生長在黑暗潮濕的地底中的蔓藤植物。

    他想傾聽，那些在他周圍的，可能不存在，也可能無所不在的聲音。那些聲音，或許是他最后的希望。

    在這樣空無一物的黑暗中，時間已經(jīng)變得毫無意義了。慢慢地，連對外界的感覺都在慢慢地失去，不存在饑餓，不存在疼痛，再后來，連身體都不復(fù)存在。然而，頭腦卻變得越發(fā)地空明澄澈起來。

    過了很久，不知道多久。凌星終于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辨不清方向，分不清由來，似是從周圍的每個細(xì)微的地方傳如他的耳中，又像是從他自己的腦海中出發(fā)，往外擴(ku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