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決意（1）

    但是我們已經(jīng)無法停下來了，戰(zhàn)爭一旦開始，最終的結果，不是我們殺死他們，就是我們被他們殺死，從前是他們不肯與我們在這片大陸共同生活，如今，我們只能把他們驅趕。

    可笑的是，驕傲的各族各自為戰(zhàn)。他們?nèi)绱似疵乇Ｐl(wèi)著自己的土地，卻從沒想過要互相聯(lián)合起來。

    而我們的神，卻很少過問我們的戰(zhàn)爭，在戰(zhàn)爭開始之后，石室里變得很安靜。神給予我們的指示，越來越少，我們向她報告戰(zhàn)爭的情況，向她請示戰(zhàn)爭如何進行，卻常常是在石室門口跪了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沒有人知道那個深不可測的神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蛘咚呀?jīng)不在了……

    后來，戰(zhàn)爭基本上進入了最后階段，陸地上的許多種族已經(jīng)被我們完全消滅，只剩下比較強大的，以精靈，人類，獸人為首，還在苦苦地抵抗。

    于是，全族選出了包括我在內(nèi)的三個最強的神語者，各自帶領一支軍隊，去征討最后的那三個最頑固的種族。

    而這時，石室之內(nèi)的聲音終于緩緩地響起。

    “你們，退兵吧?！?/br>
    神的指示，讓全族都陷入一種不知所措的境地，那時候，我們已經(jīng)占領了人族的一半城池，消滅了獸人的絕大部分軍隊，而我?guī)ьI的部隊，已經(jīng)攻到了精靈族的王城旁邊，可是，卻收到了撤退的指令。

    “神。為什么？”

    “現(xiàn)在，還不是消滅他們的時候，再等等，再等等吧……”石室里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平淡而輕柔，但是這次，卻似乎帶著一絲憂傷。

    這一等，又等了將近二十年。

    我們占據(jù)了各族的一些土地，也開始在陸地上建立了我們的城市，這些年，雖然對于我們魑冥族的生命來說事如此的短暫，但是上千年來，這是我們生活得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陽光，草地，雨水……多么美好的東西。

    村莊建立起來了，我們也擁有在太陽下屬于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原本蒼白色的皮膚在得到陽光的照射后慢慢變成了健康的米黃色——我們和他們，那些陸地上的種族更像了，除了不同的眼睛和耳朵。

    這些都漸漸讓我們淡忘了曾經(jīng)陸地上的各族給我們的傷害，而畢竟我們也讓他們吃過了苦頭，所以我們有時候想，就這樣算了吧。

    如果我們的神不再給我們指示，或者她不再堅持，也許我們可以向她請示，停止這場戰(zhàn)爭。

    我們對此厭倦了，我們曾經(jīng)要的，也不過是一片陽光而已，如今我們已經(jīng)得到了我們要的，那么，沒有必要再讓戰(zhàn)火再次蔓延起來了。

    可是陸地上的那些國家，卻不是這么想的，我們給了他們二十年的時間去喘息，他們養(yǎng)精蓄銳好之后，又開始了他們所謂的“復國的圣戰(zhàn)”。

    由我負責的精靈族青冥河防線被攻破了，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精靈族的士兵如潮水一般殺向我們在西荒建立起來的領地，基本上毫無停留地一直殺到了西荒的西部邊界。而其他的幾個族，也不約而同地響應著，發(fā)動了戰(zhàn)爭。

    他們高喊著“收復失地”，把我們在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村莊再一次摧毀，就像我們曾經(jīng)摧毀他們的一樣。

    他們高喊著“復仇”，把我們的毫無抵抗能力的幼兒和婦女都殺死在他們曾經(jīng)的土地上，就像我們曾經(jīng)殺死他們一樣。

    戰(zhàn)火再一次燃起來，整一個大陸就像一張充滿仇恨的臉，我看著同族的尸體，想象著他們看著他們同族的尸體的樣子。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為什么在我們開始思考著和平的時候，他們卻放棄了和平。

    那一刻我想明白了很多。

    原來，這一場戰(zhàn)爭一旦開始，就不會有結束了。

    傷害了別人，就會被憎恨；被傷害了，就會記住憎恨。這些憎恨，隨著互相傷害與日俱增，一旦開始，就不會有完結的那一天。

    除非，有一方，完全消失。

    是不是，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發(fā)動這樣的戰(zhàn)爭，魑冥族從來就不喜歡戰(zhàn)爭，而如今，我們要怎樣停止它？難道停止它的唯一方法，就是讓它繼續(xù)嗎？

    可惜，沒有時間讓我去想這些了。因為對于各族的反抗，神的指示是：毀滅。

    只是這樣的兩個字，就夠明白了。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我們的神：“到底誰是對，誰是錯？什么時候，這樣的‘毀滅’可以停止？”

    神的回答來得迅速而簡單：“戰(zhàn)爭，沒有對錯。當這片大陸只剩下一個種族的時候，就是戰(zhàn)爭停止的時候?！?/br>
    是這樣么？

    “那么只能這樣了，如果只能剩下一個種族，那么只會是我們魑冥族?！蔽艺驹谘慊厣降捻敺澹澈笫钦b待發(fā)的黑翼騎士。我對自己說。

    那么，毀滅吧……

    “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正要走進大殿向國王報告這兩天的傷亡情況的士官剛走到門口，卻聽到國王在里面大發(fā)脾氣的聲音，于是吞了口口水，悻悻地退了回去。

    “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瘋的！”年輕的國王惱怒地罵了一聲，隨手就摔掉了一個瓶子。

    “遼，不要這樣……”一旁的凌星想上前去勸，卻不知道如何勸起，因為就算是他自己，此刻也是煩躁得很想拿點什么東西來摔一摔。

    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于耳，一片一片尖銳的碎片，鋪散開來，各種顏色琳瑯滿目地混在了一起。

    蒼遼胡摔亂砸了一陣，最后終于累了，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遼，不要擔心，情況還不算太差，對方這幾天的傷亡比我們慘重，而且因為傷亡……呃，因為傷亡慘重，我們?nèi)鄙佘娂Z的情況也稍微變得好了一些……”

    凌星說了一半，被坐在地上的蒼遼狠狠地剜了一眼，但是他還是繼續(xù)說：“而且，我已經(jīng)派騎兵去讓西荒的大部隊回撤了，到時候里外夾攻，應該還可以再打一場大仗，雖然不一定能把他們打跑，但是起碼兵力不會太懸殊了?！?/br>
    蒼遼聽著凌星的話，卻一直沒有回應。

    凌星不斷地勸著，最后甚至有些可憐巴巴了，“遼，你是國王，如果連你都不能冷靜下來，那么我們就真的要輸了?！?/br>
    蒼遼看了凌星一眼，看著同伴關心的眼神，他最終還是心軟了。最后，他嘆了一口氣，說：“這些我都明白，但正因為這樣，我心里才越煩悶，你說，我好不容易繼任了王位，現(xiàn)在正是我們可以去大破魔族，為我族求來和平的時候，他們卻來圍攻王城。這算什么！”

    “我何嘗不掛念我的西荒的前線啊，差一點，遠征軍就可以凱旋歸來了?！绷栊锹牭缴n遼的話，似是觸到了痛處，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