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漾說：“那也不能亂說話?！?/br>
    溫遲之笑笑，倒也真掐了煙，說：“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說?！?/br>
    鐘漾輕嗯了聲。

    鐘漾原本以為這一茬就這么過了，沒想到兩人吃完晚飯后，溫遲之送她回學(xué)校，臨下車之時。溫遲之握住她的手，鐘漾不明所以地回頭，就見溫遲之從錢夾里拿出一張卡來。

    鐘漾莫名的就想起了那回，沈敬源往她手里塞了張卡，只不過是房卡。然而眼下，排斥的心境卻是如出一轍。

    鐘漾覺得這場景，多少有些諷刺。

    溫遲之沒察覺到小姑娘的異常，將卡遞給她，說：“你姑姑來z市，這一趟難免要花不少錢，這卡你先拿著。”

    鐘漾盡量克制著情緒，然而一開口，還是帶了幾分情緒，她語氣生硬：“我不需要?！?/br>
    溫遲之目光落到她的臉上，看了兩眼，似當(dāng)她在鬧脾氣，說：“漾漾，沒有別的意思?！?/br>
    鐘漾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問：“在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第38章

    車廂的氣氛頗為沉悶。

    溫遲之將銀行卡扔在儲物盒上, 不輕不重的一聲響。溫遲之扯了扯嘴角，抬手摸過儀表臺上的打火機和煙盒。

    車外，昏黃的路燈下，幾個姑娘嘰嘰喳喳從車前走過, 聲音歡快，透著一股子朝氣，倒襯的車?yán)锏臍夥沼謮阂至藥追帧?/br>
    溫遲之搖下了車窗, 他抽了口煙，將夾著煙的手?jǐn)R到窗外彈了下煙蒂，又偏頭看向鐘漾，眉眼依稀還有笑意, 他說：“漾漾, 這樣挺沒意思的?！?/br>
    鐘漾也覺得挺沒意思的，簡直沒意思透了。

    鐘漾抬手撩了下垂落的發(fā)絲，她抬眼, 換上一副笑臉, 探手摸過那銀行卡，又傾身探到溫遲之的跟前，在他頰側(cè)落下一吻, 輕聲道了聲謝。繼而，鐘漾拉開車門, 下了車。

    溫遲之就這么靠著椅背, 姿態(tài)閑適, 看著鐘漾一言不發(fā)的推開車門, 小姑娘裊裊的身姿從車前走過，他扯唇笑了笑。她大概是他處過的這么多姑娘中，最不識好歹的一個。

    哪個姑娘遇上這事兒，不高高興興的哄他幾句，也就她不按常理出牌，還給他擺臉色看。

    都是給慣的。

    溫遲之收回目光，余光掠過副駕駛的座位上，棕色的軟皮椅上落著一張一寸照，溫遲之嘴里叼著根煙，抬手拿過來。

    白色的底照，鐘漾扎了個馬尾，身上是一套職業(yè)裝，眉眼微彎，唇角兩側(cè)凹進去一個小坑，模樣溫順乖巧。

    溫遲之眉眼慵懶，吐了口煙圈后，他拿指點了點照片，微瞇著眼，自言自語道：“怎么就不能乖一點，也就你不識好歹，你就可勁兒作吧，慣得你?！?/br>
    鐘漾上了樓，抬手轉(zhuǎn)了下門把，門沒被打開。估計柯榛沒在宿舍，鐘漾低頭，在包里翻找鑰匙，手指觸到那張門卡時，她愣了幾秒，繼而松了手又去拿鑰匙。

    等鐘漾洗完澡后，柯榛還沒回宿舍，鐘漾拿著手機給柯榛發(fā)了條短信后，又拿著吹風(fēng)機到陽臺吹頭發(fā)去。

    嗡嗡的聲音中，鐘漾想起剛才車上的那點不愉快，現(xiàn)在想想，覺得實在沒必要和溫遲之鬧這么一場，當(dāng)真是沒什么意思。

    吹干了頭發(fā)，她關(guān)上陽臺門，在書桌前坐下了，喝了口水，邊拿過手機查看信息，摸過手機。柯榛給她回了消息，說晚上不回來，又問她：“你今晚回宿舍啊，難得呀，漾漾?！?/br>
    她話里調(diào)侃意味十足，鐘漾卻笑不出來，拿著手機給她回了個嗯。她便將手機擱回桌面，一時覺得甚是無趣，鐘漾熄了燈，早早上床睡下。

    隔天，鐘漾一大早就到酒店，那會蘇云他們剛起來：“怎么起這么早，我和你姑父也不是小孩子，自己也能處理的哎，難得是周末，你就在宿舍多休息會?！?/br>
    鐘漾說：“我昨晚挺早睡的，今天六點就起來，在宿舍也沒什么事，我跟你們一塊去醫(yī)院，也能放心點?！?/br>
    蘇云自然明白鐘漾的心意，握著她的手，幾分感慨：“還是你關(guān)心你姑父，羅茶那丫頭從我們昨晚到現(xiàn)在，也沒來個電話問一下。”

    姑父開著玩笑道：“我們一走，估計那羅茶可不玩瘋了 ，也沒人催著她寫作業(yè)?！?/br>
    鐘漾笑了笑，等蘇云他們收拾完畢，三人出了酒店，在外頭一塊吃了早餐后，便到醫(yī)院。

    見了醫(yī)生，辦好了病房入住手續(xù)后。鐘漾同蘇云到附近的超市去買日常用品，蘇云道：“今兒見的這個醫(yī)生，態(tài)度挺好的?！?/br>
    鐘漾點點頭，也覺今兒那梁醫(yī)生態(tài)度挺和藹。鐘漾雖然沒去過幾次醫(yī)院，但也清楚，醫(yī)院病人多，一般的醫(yī)生給病人看病態(tài)度都帶了點急躁，今兒姑姑還問了一些問題 ，那梁醫(yī)生都詳耐心地答了，不見絲毫不耐煩的意思。

    姑姑又道：”你姑父做手術(shù)時，我瞅著我可能得給梁醫(yī)生包個紅包，就是不知道該包個什么數(shù)好，少了又怕人嫌棄，多了也實在拿不出那些錢?！?/br>
    聞言，鐘漾下意識道：“姑姑，你要是手頭沒余錢，我這里還有些兼職的存款?！?/br>
    蘇云笑了下，拍著她的手：“傻孩子，你當(dāng)姑姑是跟你要錢呢，我這不是沒想好該包個什么數(shù)，找你商量，羅茶還小，我跟她說這些，她也聽不懂?！?/br>
    蘇云頓了兩秒后，又看了只鐘漾一眼，語重心長道：“昨晚我和你姑父在聊天，你姑父都說幸好還有你，出了事，也有個人能商量。你這孩子打小就過分懂事，但是漾漾，對姑姑和姑父來說，你跟羅茶一樣，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自個生活里要是有什么事兒，也別瞞著姑姑。”

    鐘漾心里五味陳雜，眼眶隱隱有濕意，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姑姑?！?/br>
    蘇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就好。”

    鐘漾這一周都沒去聯(lián)系溫遲之，溫遲之也沒給她打來電話。鐘漾有時想想，其實就這樣慢慢淡了也挺好的，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她姑父的手術(shù)定在周五晚上，鐘漾那日下了課，便直接出了校門口，在校門攔車時，卻沒想到碰見了徐宗東。

    徐宗東剛從外頭回來，見到她，還是以前的態(tài)度：“要出去”

    鐘漾點點頭：“嗯?！?/br>
    話落，兩人便陷入沉默，許久后，徐宗東輕笑了聲，抬手撓了下眉峰，訕訕道：“這會還真有點尷尬。”

    聞言，鐘漾倒是笑了，說：“聽說你和胡葶交往了。”

    徐宗東抬眸看了鐘漾一眼，點了下頭。

    鐘漾笑吟吟道：“胡葶挺好的，你可要好好對人家?！?/br>
    徐宗東看了眼街道，目光又落回鐘漾臉上，說：“是，她挺好的。”

    這時剛好有出租車開來，鐘漾忙不迭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徐宗東站在路邊，看著鐘漾上了車，那一猩尾燈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內(nèi)。剛才聽她提及胡葶時，徐宗東心思微動，然而在他說出胡葶挺好時，鐘漾面上那平靜淡然的模樣。徐宗東不免幾分興致缺缺，又覺得自己剛才的那點心思，多少有些啼笑皆非。

    他現(xiàn)在終于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從頭到尾，鐘漾都沒對他動過心。

    第39章

    恰逢下班高峰期, 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足足堵了四十來分鐘。

    鐘漾趕到醫(yī)院時，姑父已經(jīng)被推進手術(shù)室，姑姑蘇云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長椅上, 神色透著幾分擔(dān)憂，見到鐘漾時，倒是緩和了不少：“來啦, 不是說四點就下課，怎么這個時間才到？”

    鐘漾抬腳走過去，解釋道：“遇上高峰期，堵車堵了挺久的, 姑父進去了?！?/br>
    蘇云點點頭, 眼睛又紅了些許：“哎，我以前應(yīng)該就管著他。這手術(shù)做好了，接下來能活幾年也是難說的, 我剛才聽那病房里的人, 提起他家有個舅舅也是肺癌早期，做了手術(shù)后，沒兩年倒又惡化了, 后來人也走了，我一想起你姑父這事……”

    蘇云說著, 聲音哽咽, 她抬手抹了下眼淚, 大概是覺得有點不太自在, 強顏歡笑道：“哎，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br>
    在鐘漾眼里，蘇云在家里一直視強勢的一方，姑父為人老實敦厚，屬于不怎么善于社交的人群。這些年來，蘇云一個人管著家里的大小事。這會見一向強勢慣得人，突然流露出幾分脆弱。鐘漾心里一時五味成雜，頗為酸澀。

    到底是姑姑老了，她給蘇云遞了張紙巾，寬慰道：“姑父會好的。”

    蘇云嗯了聲，拿紙拭了拭眼角：“你晚飯也沒吃，自個先去吃點，我在這里等你姑父，這手術(shù)也要四個小時，這么等下去，你該餓了?！?/br>
    鐘漾搖搖頭：“沒事，我還不餓，我陪你一起等?！?/br>
    ......

    溫遲之這一周一直跟楊慎泡在一塊，弄到每晚凌晨才回去。楊慎原本也沒覺得不對勁，這會喝了點酒，也就隨口問了句：“哎，這兩天怎么沒見到鐘漾？”

    溫遲之手里握著牌，跟沒聽見似的，扔出一個對子。

    楊慎一見他這樣，便明白了幾分，說：“該不是散了？那也不該，你前兩天不是還到醫(yī)院跟人梁醫(yī)生打過招呼？”

    聞言，溫遲之抬眼：“這事兒，你都清楚了，你成天閑著沒事，老關(guān)注我做什么？”

    楊慎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霸蹅儾皇谴蛐【驼J(rèn)識的交情么，我這不是關(guān)心你么?怎么，真跟人小姑娘分了？”

    溫遲之漫不經(jīng)心道：“嗯，分了?！?/br>
    楊慎嗤了聲：“我才不信，不是，我說你，你現(xiàn)在對人鐘漾到底是什么個態(tài)度，不會是真動了心思吧？”

    溫遲之低眸，點了根煙，復(fù)抬頭看向楊慎，不咸不淡道：“我看你今兒估計是真閑的慌?！?/br>
    楊慎哈哈笑。

    這牌算是沒法繼續(xù)了，溫遲之起身，上外頭抽了根煙。他靠著長廊抽煙，微微瞇著眼，想起楊慎剛才的問話，他對鐘漾什么心思。

    溫遲之向來不去琢磨這些，能有什么心思呢？只不過這一周，小姑娘也不聯(lián)系他，溫遲之還真覺得有些不對勁，回到住處看到她留下來的一些物品，更是覺得不對味。

    等他抽完一根煙，回到包廂時，看著一室笙歌樂舞的，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他拿起外套，推開包廂門，走了出去。

    鐘漾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脊背感到一陣酸痛時，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她松了一口氣。

    蘇云立即迎上前：“許醫(yī)生，怎么樣了？”

    這次給姑父做手術(shù)的許醫(yī)生，是梁醫(yī)生的教授，挺有名的外科手術(shù)，鐘漾其實有點意外，畢竟請這樣的醫(yī)生做手術(shù)，費用自然可觀。然而這次手術(shù)，倒是沒多收他們多少費用。鐘漾心里多少有些疑惑，有那么一瞬間，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但鐘漾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她那天給他下了臉子，也不至于讓他這么做，鐘漾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個沒有這等本事。

    許醫(yī)生摘了口罩，笑笑說：“手術(shù)過程很成功，過會病人就出來了，你們先等會?！?/br>
    蘇云也沒再多問些什么，也清楚這會人醫(yī)生剛做完手術(shù)，也得休息。兩人在手術(shù)室門口等了會兒，姑父也被推了出來。

    鐘漾同姑姑一塊回到病房。兩人熬了四個鐘頭，連晚飯也來不及吃，這會還真是有點餓，鐘漾開口道：“姑姑，我出去買點夜宵，你想吃什么？。”

    蘇云抬手替姑父掖了下被子，說：“你看著買點?！?/br>
    鐘漾嗯了聲，拿著包出了病房。

    剛走到長廊時，聽到兩個小護士的談?wù)摰穆曇簦骸澳?02病房的是什么來頭，怎么連許教授都請的起？我看那一家子的著裝，也不像是有錢人家?！?/br>
    短發(fā)小護士道：“據(jù)說好像有人打過招呼，誰知道呢……”

    聲音戛然而止，小護士瞧見了鐘漾，兩人面上露出幾分尷尬，又低著頭裝著忙碌手頭的事。

    鐘漾倒沒太在意小護士口中的話，她停了幾秒后，又面不改色地穿過護士臺，進了電梯。

    電梯里，只有她一個人，鐘漾倚著電梯，微微發(fā)愣，說不上來自己此刻的心境。原本以為他那樣氣性高的人，那晚鬧了那樣一出后，他大概也不想理她的，沒想到還做了這些事。

    鐘漾從外套里摸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手指劃到溫遲之的號碼，鐘漾看了幾秒后，最終吁了一口氣，退出通訊錄界面。

    鐘漾沒走太遠(yuǎn)，就在醫(yī)院附近的餐飲店，給蘇云買了一碗面。她提著外賣盒子，往醫(yī)院走。剛好遇上紅燈，等十幾秒，這才和路人一塊走過人行道。

    這個點，醫(yī)院大門不時有車輛出來。鐘漾微微往邊上走了點，進了大門，她往住院部走。住院部附近有一塊露天停車場，光線昏暗，鐘漾也沒太注意，剛走過時，就聽到一聲鳴笛聲。

    鐘漾循聲望去。

    溫遲之坐在駕駛座上，拿著煙的手搭在窗外，兩人目光對視，鐘漾猶豫了片刻，這才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