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白晝 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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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年最后一次攻擊透支了異能,渾身上下不自覺地發(fā)抖,見他站都幾乎站不穩(wěn),郁槐攬住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溫暖的霧氣纏繞著徐以年,逐漸止住了血。郁槐見他出神,放輕了語氣,玩笑似的:“你要是再不出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徐以年轉頭對上郁槐的視線,看見他眼里隱約的擔憂,朝他笑了笑,握緊郁槐的手:“這不是沒事嗎?!?/br> “小徐哥!”夏子珩兩三步跑過來,宸燃跟在他后面。夏子珩見郁槐和徐以年十指相扣,徐以年的神色并無異常,放松下來笑道:“幸好你沒事,你不知道剛才郁老板急成什么樣了。” 宸燃仔細看了看徐以年:“沒事吧?” 徐以年搖搖頭,知道他們在擔心什么,看向不遠處聚集在一起的除妖師們。唐斐的血浸紅了冰冷的祭壇,原暮與宋祺站在一起,后者眉頭緊鎖,正在和電話里說著什么,徐以年依稀聽見了“總局”、“審判”一類的字眼。 徐以年收回視線:“是他自作自受?!?/br> 氣氛有些沉重,夏子珩打破沉默:“不管怎么說,你真正的命相總算是回來了。” 知道徐以年因為命相受過不少非議,宸燃贊同道:“有些人也終于可以消停了?!?/br> 正說著,一道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 “徐少主?!币幻嗄昴拥乃忝鼛煶煲阅曜邅恚敖橐庾屛铱匆豢疵鄦??” 算命師面容清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徐以年這些年來見過不少算命師,依稀記得這名青年的樣貌,如果沒記錯,在他小時候,對方曾和嵐一起看過他的命相。 “你是嵐的……?” “家?guī)熢f,你的命相非常特殊?!彼忝鼛熚⑽⒁活D,似是遺憾,又有些內(nèi)疚道,“沒想到這么多年,我們都沒能發(fā)現(xiàn)真相。” 算命師說完便伸出了手,徐以年會意,將手搭上去。兩人雙手交握,算命師的眼瞳色澤變幻,似鳳凰流光溢彩的霓羽。 算命師看了很長時間,神色一瞬不瞬,尤為認真仔細,到后來額頭上甚至浮現(xiàn)出一層薄薄的汗。良久,他收回手擦掉細汗,對徐以年道:“覆蓋在你命相上的兇相已經(jīng)褪去了,你本身是光明璀璨的白晝命?!?/br> 徐以年聞言,不由得愣了一瞬。 這么多年來,兇命讓他十歲左右的記憶不甚美好,但在遇見郁槐后,他不再那么在乎命相的預言?,F(xiàn)在真正確定了自己的命相,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徐以年整理了一下情緒,對特意來為他看相的算命師真誠地道了謝。 想到剛才見到的光明燦爛的命相,算命師提醒道:“徐少主,不知你是否知道,區(qū)別于另外兩種命相,白晝命就像天道給予的恩賜,可能在某一瞬間,天道會回應你強烈的祈愿?!?/br> 徐以年頭一次聽見這種說法。自十歲那年算出是兇命后,他對命相一事心懷抗拒,連帶著對另外兩種命也了解甚少,學院的相關理論課程更是左耳進右耳出。 “你沒聽說過嗎?”夏子珩插嘴道,“連我都知道,白晝命能向天道‘借命’,不過概率很小就是了……我一度以為課本上寫的只是傳說故事,居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卞啡家娦煲阅隄M臉驚奇,不得不感嘆,“不愧是你,就沒認真聽過幾節(jié)理論課吧?!?/br> 郁槐揉了揉徐以年的腦袋:“說不定哪天許個愿,一不小心就成真了?!?/br> 為了徹底避開唐斐的耳目,本次參與行動的只有南海分局的部分除妖師,甫一接到宋祺的通知,一早就在其他地方待命的南海醫(yī)療分部的工作人員很快便趕來了現(xiàn)場。一見到徐以年,其中一名女醫(yī)療師直接皺起了眉,雷厲風行讓他上了擔架。 宋祺的副手在這時快步走來同郁槐低語了幾句,郁槐點了點頭,而后問徐以年:“治好傷以后,要先回家嗎?” 怕他分不清楚,郁槐又補充了一句:“回南海,你父母那邊?!?/br> 徐以年坐在擔架上,仰頭看他:“那你呢?” 周圍人來人往,郁槐靠近了徐以年,輕聲道:“接下來需要對唐斐進行徹底地清查,越快越好,副校長和我都會參加?!?/br> 唐斐自裁,想要針對他的罪行進行公正公開的審判已經(jīng)不可能了。雖然目前各種證據(jù)都已十分齊全,但唐斐這么多年在除妖界積攢的名聲不會輕易倒塌,想要徹底拔除他在總局的勢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今天對唐斐的圍捕本就未曾上報總局,要讓總局那幫人徹底認可并協(xié)助調(diào)查唐斐,本身便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也難怪宋祺剛才打電話時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徐以年側頭,原暮正在和宋祺低聲交談,兩人的神情皆十分嚴肅。徐以年剛要應聲,瞥見郁槐身上的血跡,也不禁蹙眉道:“你的傷怎么辦?” 在和唐斐的激斗中,郁槐同樣身負重傷,雖然憑著鬼族強大的恢復力、再加上郁槐給自己簡單做了處理,面上已看不出大礙,但仍然需要專業(yè)精細的治療。 “我會去總局那邊的醫(yī)療點,別擔心?!?/br> 徐以年眉目舒展,又想起了什么:“許愿機……” “先別cao心了?!庇艋币娝坪跞允欠判牟幌?,心里一軟,無奈地俯下身,輕輕啄了啄他的額頭,“等我回南海,這件事會告訴你的?!?/br> 周圍人紛紛投來視線,連那名爽利的女醫(yī)師都沒能按耐住好奇心,視線一直在兩人身上徘徊。宸燃沒想到郁槐這么不避諱,夏子珩在短暫的怔愣后,朝徐以年無聲地豎起大拇指。 額頭上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徐以年的耳根微微發(fā)燙,他有些懊惱,感覺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簡直想挖個坑鉆進去,但他無處可躲,只能瞪了郁槐一眼, 唯獨郁槐沒事人一樣,在親吻額頭后親昵地捏了捏徐以年的臉頰:“好好養(yǎng)傷,等你恢復好了再說。” 第76章 夜晚 簡單處理傷勢后,徐以年被轉移到了南海市的醫(yī)療點。 有不少人目睹了郁槐與唐斐在十字大街的那場激斗,除妖總局必定對這件事有所反應。但要給唐斐定罪、徹底清除他的勢力仍需要時間,甚至可以說是萬分緊急。整件事還未塵埃落定,保險起見,徐以年的治療在南海市郊的醫(yī)療點秘密進行。 整座醫(yī)療點設在深山之中,偏僻而幽靜,配置的設備與醫(yī)療師皆是頂尖水準。山里沒有手機信號,徐以年在這里修養(yǎng)了好幾天,除了吃藥和復建,剩下的時間都用來躺著休息,沒有醫(yī)療師的允許不能隨意活動。徐以年養(yǎng)病養(yǎng)得百無聊賴,傷勢基本痊愈后,他立刻用醫(yī)療點的電話聯(lián)系了家里。 聽說他晚上要回家,電話那頭的徐母似乎有什么話想問,最后只溫柔道:“好,你爸爸今天也要回家,我們都等你回來?!?/br> 聽著她的聲音,徐以年心上柔軟的地方像是被戳了一下,不知不覺放松下來,笑著應了一聲。 到家時天色已暗,徐以年剛一進客廳,便遠遠聽見了徐母的腳步聲。 “小年回來啦?” 徐母從廚房走出來,邊走邊摘掉圍裙。她穿著一襲墨綠色連衣裙,越發(fā)襯得膚色白皙、氣質(zhì)溫婉,說話中途,她回頭叮囑后面的阿姨:“湯再熬一會兒,時間到了就把火調(diào)小?!?/br> 阿姨應聲。徐母走到徐以年面前,握住他的手,不覺微微蹙眉:“怎么這么涼?” “外面在下雨?!毙煲阅暾{(diào)侃道,“您居然進廚房了啊?真難得?!?/br> 徐母一貫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洗衣做飯,在徐以年的印象里,他從小到大就沒見過他媽干什么家務事?;蛟S因為鮮少cao勞,她十年如一日地光鮮亮麗,與在外勤勤懇懇工作的徐父形成了鮮明對比。乃至于徐以年小時候天真地相信了父母的謊言:他媽是仙女,不沾人間煙火,也不會變老。 但時隔數(shù)年,即使她保養(yǎng)得再好,眼角也無可避免有了細紋。見兒子拿這事兒開玩笑,徐母嗔怪道:“還不是你要回來。一會兒嘗嘗我做的湯,煲了七八個小時呢?!?/br> 她正要拉著徐以年往餐廳走,玄關處又傳來了些許動靜,徐父冒著細雨回來,身上的大衣微微濕潤。一見到徐以年,徐父眸光閃動,快步走上前來:“傷都好了嗎?” 徐以年愣了愣。轉念一想,距離南海分局秘密圍捕唐斐已經(jīng)過去了四天,徐父應該接到了消息,知道他才從醫(yī)療點回來。 徐以年應聲:“都好得差不多了?!?/br> 徐父仔細地看他,確定他沒有大礙后道:“沒事就好,吃飯吧?!?/br> 見徐父并不打算向他詢問當時的情況,徐以年稍作驚訝,很快聯(lián)想到回家后徐母自然的態(tài)度。想來是父母已經(jīng)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因為此次行動還不能透露任何細節(jié),便只要他平安無事回來就足夠了。 想到這里,徐以年唇角微微翹起。在餐桌邊坐下時,他放松地舒展身體,看著一桌子豐富的晚餐,他沖徐母笑笑,無意中帶上了撒嬌的味道:“您準備了這么多菜啊?正好,我這幾天在醫(yī)療點都沒吃什么好的,每天只能躺在那兒,一個人好無聊?!?/br> 本以為父母沒有過問唐斐被捕的事是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情緒,再加上他以前也經(jīng)常帶傷回家,徐以年想借機撒個嬌,把氣氛拉回來,沒想到他隨口一句話卻讓徐母的神色凝滯了片秒,而后不斷給他夾菜,滿滿塞了一大碗。 “怎么都沒好好吃飯呢?難怪看你好像又瘦了些……就算不好吃,那也得多吃點啊。” 徐母說到后來聲音漸漸變低,她勉強笑了一下,卻又實在沒法控制住表情,眼角和唇角都向下垂著。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徐以年遲疑道:“媽……?” 徐母擺了擺手,一時說不出話來。徐父見狀,無奈地對妻子輕聲道:“不是說好了,暫時不在小年面前提這些嗎?!?/br> 他轉過頭,面朝神色緊張的徐以年:“昨天夜里我接到了通知,唐斐屠殺鬼族、謀害算命師……你mama知道后情緒很不好,還是聽宋祺說你今天會出院回家才克制住了?!?/br> 徐父玩笑一樣道:“她能繃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徐母嘴唇翕動,聲音發(fā)著顫:“我一想到你,還有郁槐……唐斐做的那些事情,實在讓你們受苦了。” 見妻子情緒不穩(wěn)定,徐父握住了她的手。他放緩了語速,眼里逐漸浮現(xiàn)出些許愧疚:“小年,沒能保護好你,我和你mama都很后悔?!?/br> 徐母眼眶泛紅,心疼地望著徐以年。 “你那時候還不到十歲,他便給你換了命相?!毕氲教旗车乃魉鶠?,徐父眉頭緊蹙,壓抑著怒氣,“這么多年來,他借由你的命相偽裝自己,冷眼都讓你受盡了?!?/br> 徐以年愣了愣,看著父親眉目間掩藏不住的自責,急忙道:“沒事的,爸、媽,你們想什么呢?本來就是他的錯,誰能想到他會用那種方法——” “我不該……我都沒細想,就把你送去拜他為師?!毙炷干钗豢跉?,喃喃道,“我還讓你尊重他,聽他的教誨,真是識人不清?!?/br> 徐母越說越內(nèi)疚,徐以年搖了搖頭,語氣堅定:“您別這么想,真的,不是您的錯。” 他沒想到,徐母反而因他的安慰愈發(fā)難過:“還有鬼族,我當時對你說那些話,讓你和郁槐分開……我明明知道你難受……” 她說到后面,聲音都有些發(fā)抖。徐以年不知道如何安慰,下意識朝徐父看去。 想起五年前那場震驚兩界的屠殺,徐父同樣沉默片刻,最后輕輕怕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至少小年現(xiàn)在平安無事?!?/br> “對啊,都過去了?!毙煲阅觏槃莸?,“我現(xiàn)在好好的,您別想那么多?!?/br> 徐母擦了擦眼淚,朝他笑了笑:“是,不說這些了,你多吃一點。” 等徐母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徐以年向徐父打聽目前的情況。 “剩下的事情還在查,但聽說這些年來,唐斐借由精神cao控,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毙旄嘎砸煌nD,對這樣下作的手段頗為不屑,“和唐斐一系的除妖師都在接受調(diào)查。目前知道這件事的還是少數(shù),一旦查清對外公開,必然是除妖界前所未有的丑聞。” 徐以年聽到這里,知道唐斐已經(jīng)被定了罪,心里懸著的最后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徐母鮮少過問徐父工作上的事情,對此了解甚少,一想到唐斐勢力龐大不免面露擔憂:“會不會有問題?。磕軓氐撞榍宄??” 徐以年寬慰道:“您放心,有宋局長和郁槐在,副校長也參與了調(diào)查,不會有問題的。” 徐父點了點頭:“總局上下都被驚動了,老局長身體不好,原本過幾年就打算把位置讓出去,想不到唐斐根本不如表現(xiàn)出來那般……明天我也會去總局,協(xié)助參與調(diào)查?!?/br> 徐母放心下來:“那就好,一定要好好查清楚?!?/br> 吃過飯后,徐父臨時接到通知趕去除妖局,徐以年陪徐母在客廳坐了一會兒。聊天中途,徐母忽然問:“郁槐最近還好嗎?” 徐以年沒想到他媽會突然問起郁槐的情況,自從跟郁槐復合后,他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父母這件事。徐以年有些心虛:“他……他還挺忙的?!?/br> 徐母搖搖頭,柔聲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他過得怎么樣?這么些年,鬼族的擔子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br> 徐以年微怔,想起在埋骨場時和郁槐的對話,輕聲回答:“他現(xiàn)在過得很好?!?/br> 見他答得肯定,徐母若有所思,最后笑著點了點頭。又聊了一會兒,徐母看時間不早,催著徐以年去休息:“平時我沒管過你,今天你才從醫(yī)療點回來,早點睡覺,不準自己熬夜玩電腦玩手機?!?/br> “那您也不能熬夜追劇。”徐以年補充了句,“小心長皺紋?!?/br> 徐母被噎了一下,作勢要收拾他,徐以年趕緊溜進了房間。 唐斐的死亡在除妖界引起軒然大波,其背后牽扯出的一系列事件令除妖局上下都人心惶惶,即使在家休養(yǎng),徐以年都能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徐父自從那天夜里趕去除妖局后便一直忙得不見人影。因徐以年曾是唐斐的徒弟,接連幾天有除妖局的工作人員來徐家拜訪,詢問關于唐斐的詳細情況。 盡管對唐斐的調(diào)查在秘密進行,徐以年空閑時打開聯(lián)合論壇,也時不時能在除妖師專區(qū)見到捕風捉影的信息,連一向對除妖界不甚關心的妖怪們都在議論這次圍捕,尤其是郁槐與唐斐在十字大街的激斗更是被不停解讀,各式各樣的說法層出不窮。 …… …… 徐以年關掉論壇,慢悠悠打了個哈欠。 惦記著他身上傷勢未愈,徐母這些天一直提醒他早睡,徐以年在她的督促下養(yǎng)成了習慣,才過十點,就漸漸感覺到了困意。 “最近睡得好早,太健康了……”他一邊嘟囔,一邊關掉房間所有的燈。徐以年躺在床上,散漫地回想近期發(fā)生的事情,不知不覺就想到了郁槐。 不知道他們那邊的進展怎么樣了。郁槐似乎非常忙,一直沒時間主動聯(lián)系他,徐以年便也不去打擾對方。 就算總局的醫(yī)療師技術高超,郁槐有時間躺下來好好養(yǎng)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