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禁閉

    周圍的囚犯愣了一剎，各式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家伙瘋了吧？”

    “不要命！真是活膩了！”

    宸燃和夏子珩的位置同徐以年隔了半個(gè)大廳，看見那邊有電光，他們都站了起來。獄警卻在這時(shí)厲聲呵斥：“坐下！”

    “那邊打起來了！”夏子珩沖無動(dòng)于衷的獄警怒目而視，“你們?yōu)槭裁床蛔柚梗俊?/br>
    “我讓你坐下！”獄警提高了聲音。

    徐以年冷冷掃了眼事不關(guān)己的獄警，看向幾米開外咳嗽不斷的江驍。剛才那一拳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對方卻能穩(wěn)住身形。

    江驍擦了把嘴角邊溢出的血，再去看徐以年時(shí)，灰色的瞳孔染上了暴虐的征服欲：“行啊，不僅長得漂亮，脾氣也對我胃口?！?/br>
    “喂江驍，要幫忙嗎？這小子不好對付?！迸赃呉幻舴笁男χ攘藗€(gè)手勢，“幫你搞定他，也讓我上他一次?！?/br>
    “都別插手。”江驍活動(dòng)了一下手指，半邊身體水霧般消散在空氣中，“我自己的人，我自己管教?！?/br>
    徐以年輕嗤一聲：“去你媽的，就憑你？”

    剎那間電光大盛，甚至亮過了整層樓的光源。徐以年心里憋著火，鋪天蓋地的雷電全部涌向了剩余的霧氣。

    下一瞬間，水霧重新凝結(jié)成人形，江驍在他身后問：“往哪兒打呢？”

    察覺到耳畔的氣流忽然紊亂，徐以年身子一矮，堪堪躲過了江驍?shù)墓?。徐以年反手便是一拳，江驍?shù)纳眢w卻又一次消散在空氣中，貓捉老鼠似的在他身邊繞來繞去。

    如此幾番下來，徐以年徹底沒了耐心，他十指交叉、掌心一拍，從地面升起的陣法將他和江驍同時(shí)固定在了原地。

    束縛陣！

    “磨磨蹭蹭的廢物，你是打算躲一輩子嗎？”徐以年冷笑。

    夏子珩聽他嘴上不留情，有些擔(dān)心徐以年會徹底激怒對方：“小徐哥出手好狠，他最近脾氣變好不少，差點(diǎn)忘記他還有這一面了……”

    宸燃死死盯著戰(zhàn)況，沒有接話。

    流光溢彩的雷電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不等江驍反應(yīng)，劇烈的電流順著陣法全部灌入了他體內(nèi)。徐以年立即解除了束縛陣，趁著江驍被電麻了反應(yīng)遲鈍，他一把拽過江驍?shù)那舴?，屈起膝蓋狠狠撞向?qū)Ψ降母共浚骸澳悴皇瞧ㄔ捄芏鄦?？再說兩句聽聽??？就你還想上老子，老子給你上墳還差不多?！?/br>
    就這么連續(xù)撞了好幾下，江驍哇一聲吐出白沫，渾身脫力跪倒在徐以年面前。

    他是真的來了脾氣，也不管這是在黑塔，掐住江驍?shù)牟弊泳蛯⑷颂崃似饋怼Ｑ垡娝麣馑囊?，手指不斷收緊——

    “4988號！立刻停下！”獄警高聲呵斥。

    徐以年根本沒意識到獄警在叫自己，好幾名獄警沖他大喊：“立即停手！”

    半晌后，徐以年松開了手。

    江驍?shù)纳碥|重重砸在地上，很快有人沖上來扭住徐以年的手臂，咔噠一聲上了手銬。領(lǐng)頭的獄警面色陰沉：“進(jìn)來第一天就惹是生非！你把黑塔當(dāng)成什么地方？——滾去禁閉室好好反??！”

    徐以年沒動(dòng)，直視獄警：“他先挑的事?！?/br>
    獄警不為所動(dòng)：“沒長耳朵？我讓你好好反?。　?/br>
    “那他總得一起吧?！卞啡荚谶@時(shí)強(qiáng)行推開阻攔的獄警，指著半昏迷的江驍，“他也動(dòng)了手?！?/br>
    “要不是他找事兒小徐哥壓根不會打架?！毕淖隅褚膊活欁钄r插了過來，“就算要罰，他才是該受重罰的那一個(gè)?！?/br>
    領(lǐng)頭的獄警見他們忿忿不平，忽而嗤笑一聲：“覺得不公平？那你們就一起去禁閉室待著?！?/br>
    夏子珩愣了片秒，才肯定自己沒聽錯(cuò)。

    “……你他媽？”他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好幾個(gè)獄警沖上來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宸燃連忙阻止：“別起沖突。”

    “可是他們——”夏子珩被猛地按在桌上，宸燃低聲道：“想想葉悄?！?/br>
    夏子珩不動(dòng)了。

    徐以年的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又垂下來。

    他默默記下了這幾名獄警的長相，連同江驍和另外幾個(gè)囚犯一起劃進(jìn)了暴揍名單里。押著他的獄警用力推了他一把：“往前走，老實(shí)點(diǎn)！”

    黑塔的禁閉室位于底層，徐以年被押著一路往下，大概是怕他再弄出意外，押送他的獄警足足派了四名。宸燃和夏子珩雖然也被一同送至禁閉室，但都是一對一押送，夏子珩看著前面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小徐哥夠排面啊。”

    宸燃聽得好笑，搖搖頭：“進(jìn)來第一天就鬧出這么大動(dòng)靜，不是好事。不過……”

    “不過什么？”

    宸燃瞅了眼盯著他們的獄警，給了夏子珩一個(gè)“下次再說”的眼色。

    “進(jìn)去?！豹z警在其中一間禁閉室停下，厲聲命令徐以年。

    禁閉室內(nèi)伸手不見五指，目及之處完全黑暗。徐以年悶頭步入其中，身后立刻傳來沉重的關(guān)門聲響。他眨了眨眼睛，適應(yīng)了一會兒后，確定自己在這樣的條件下無法視物。

    他慢慢蹲了下來，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徐以年揉了揉空空蕩蕩的腹部，有些后悔打架之前沒先吃兩口。

    媽的，一群衰人。

    禁閉室內(nèi)沒有光線、也沒有聲音，徐以年不知道自己要被關(guān)多久，他實(shí)在餓得沒辦法，只能強(qiáng)迫自己睡覺。

    睡吧睡吧，睡醒了應(yīng)該就有人來送吃的了?？偛豢赡茏屗I死在禁閉室。

    要是那些獄警真打算這么干，他就拆了這間破屋子……

    徐以年迷迷糊糊地想著，逐漸閉上了眼睛。不知過去多久，他在半夢半醒間聽見了輕微的動(dòng)靜，那聲音越來越大，禁閉室的房門最后被一下從外拉開。銀白的光線從走廊照進(jìn)來，一道修長的影子立在門口，看衣著打扮像是獄警，不等徐以年適應(yīng)，那人反手關(guān)上了門。

    徐以年睡意全失，躲在黑暗中一動(dòng)不動(dòng)。

    獄警一步步朝他走來，仿佛能準(zhǔn)確看見他的位置。徐以年稍作猶豫，開口問：“你想干什么？”

    “探監(jiān)?！蹦吧纳ひ艋卮?。

    徐以年茫然了一瞬，禁閉室內(nèi)忽然亮起了光。獄警手中紫色的火焰無聲無息燃燒，映照出一張陌生而平凡的臉，他將提著的食盒放在地上，逗貓一樣對徐以年道：“過來吃飯?！?/br>
    徐以年沒動(dòng)，警惕地盯著處處透著可疑的陌生人。那人笑了笑：“怕我下毒啊？”

    不等徐以年回答，幻術(shù)從他身上散去，獄警的身形變得高大挺拔，原本平淡無奇的面容褪去偽裝后令人一眼難忘，暗紫色的眼瞳熠熠生輝。

    徐以年和郁槐對視片刻，一把抱住了食盒。

    他迫不及待掀開蓋子，看見里面豐盛的食物更是兩眼發(fā)亮。郁槐見他坐在地上吃東西，也坐在了他對面，好整以暇撐著下巴觀察他。

    看他一口口吃得高興，郁槐突然問：“現(xiàn)在怎么不怕了，你就這么信任我？”

    徐以年險(xiǎn)些被噎住，他接連不斷一通咳嗽，好不容易順過氣：“……你還不至于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br>
    話一說完，他感覺哪里不對，又飛快補(bǔ)充：“而且我餓了。”

    郁槐慢悠悠地哦了一聲，沒再繼續(xù)說什么。不自在的倒成了徐以年，他主動(dòng)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幻妖一族的大長老私下和我交待過，五年前那場變故中，算上偽裝身份的組織者，一共有四家參與過屠殺，其中一家?guī)ё吡藥酌钪墓碜?。”徐以年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郁槐沒有停頓，繼續(xù)道，“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xiǎn)也要帶走活口，這件事引起了大長老的興趣，他暗中調(diào)查過這一家的情況，確定他們和實(shí)驗(yàn)室有關(guān)聯(lián)?！?/br>
    “那被帶走的鬼族……？”

    “應(yīng)該成了實(shí)驗(yàn)體?！庇艋陛p描淡寫，“要想造出鬼族，沒有比鬼族本身更好的研究素材了?！?/br>
    徐以年說不出話了。

    他終于知道了郁槐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白鹿公館。原來從一開始，郁槐就在尋找屠殺全族的仇人。徐以年動(dòng)了幾次唇，想安慰又不知從而說起，最后只能道：“說不定……說不定還有鬼族活著，就在實(shí)驗(yàn)室里。”

    “或許吧。”郁槐不置可否。徐以年安靜半晌，忽然開口：“我們也在找實(shí)驗(yàn)室?！?/br>
    郁槐朝他看去。

    “葉悄很可能在實(shí)驗(yàn)室里，我們混進(jìn)黑塔就是為了找他。如果有實(shí)驗(yàn)室的消息，我會第一時(shí)間告訴你的?！毙煲阅暾J(rèn)真地承諾。

    郁槐眼里染上了一絲笑：“我拿什么來交換？”

    徐以年一怔：“什么？”

    “你給我消息，算我欠你一次，你可以提一個(gè)要求。”郁槐離他近了些，輕聲道，“我都會滿足你?！?/br>
    禁閉室內(nèi)寂靜而幽暗，唯一的光源是郁槐手中燃燒的火焰。妖族眉目含笑凝視著他，像是某種不動(dòng)聲色的引誘。

    徐以年呼吸一滯，倉促回答：“不用了。”

    “那怎么行，我不喜歡欠人情?！庇艋毕袷窍氲搅耸裁?，眼里情緒閃爍，“你一個(gè)人待在禁閉室不害怕嗎？我留下來陪你吧。”

    徐以年撇開頭，小聲嘟囔：“關(guān)個(gè)禁閉而已，有什么怕的?！?/br>
    郁槐安靜片刻，環(huán)顧四周，稍微認(rèn)真了些：“這破地方又冷又黑，我在的話，至少你能睡得舒服些?！?/br>
    舒服……怎么睡才算舒服？枕手臂枕大腿嗎？還是直接抱在一起……

    意識到自己竟然因?yàn)橛艋币痪湓捑蜌庋嫌俊⒏∠肼?lián)翩，徐以年只恨自己不爭氣。

    “說得像黑塔和你家似的，你是打算變床被子出來？”徐以年盡可能穩(wěn)住表情，語速飛快地岔開話題，“你要是真想報(bào)答我，有機(jī)會幫我揍江驍一頓，我今天還沒打夠?！?/br>
    郁槐眸光微動(dòng)，忽然伸出手，彈了下他的額頭。

    “等著吧。”

    第40章 獄友

    從禁閉室出來那天，宸燃的眼睛接觸到久違的日光，險(xiǎn)些被刺激得掉下眼淚。旁邊的夏子珩一把捂住臉：“我去，太亮了?！?/br>
    他剛遮住眼睛，最后一間禁閉室傳來了動(dòng)靜。

    徐以年出來了。

    大概是前幾天餐廳鬧事的余威猶在，押送他的獄警來了兩個(gè)。徐以年雙目泛紅、眼淚汪汪，偏偏表情比誰都臭，夏子珩看著他的模樣笑出了聲，惹得徐以年淚眼朦朧地瞪了他一眼。

    看見押送自己的其中一名獄警，徐以年腳步一頓，同他四目相對。

    獄警容貌平凡，丟進(jìn)人堆就再難找出來。但前幾天晚上，他才在禁閉室見過這張臉。

    郁槐假扮的獄警公事公辦拿出手銬，徐以年伸出手，表現(xiàn)得很配合。

    “喲，變化真大?！绷硪晃华z警頗為滿意，“要我說，這些新人就該送到禁閉室關(guān)一個(gè)月，不然一個(gè)個(gè)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是啊，”郁槐咔噠一聲鎖上手銬，話里有話，“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br>
    徐以年被一路押回牢房，另一位獄警先行離去，郁槐替他開了牢房門。徐以年剛進(jìn)去便看見一個(gè)陌生囚犯嘴里罵罵咧咧，將他的獄友從床上粗魯?shù)赝狭讼聛怼?/br>
    幾日不見，那名容貌漂亮的青年看起來更狼狽了，不僅身上帶著深淺不一的掐痕，臉上甚至有被掌摑后的痕跡。囚犯本打算就地辦事，手都放在了褲腰上，見徐以年盯著自己一言不發(fā)，他兇神惡煞轉(zhuǎn)過頭：“看什么看？少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