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通往自由港的道路。

    第16章 橡山競技場

    南梔第一個走了過去，徐以年跟隨其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以黑曜石為基底的巨大廣場，大量金色紋路從廣場中央朝四面八方擴散，山河般起伏的符文構成了龐大的牽引陣，持有咒珠的妖怪都會從此處進入自由港。

    狂風自身后席卷而來，徐以年回頭，剛好看見骨翼舒展的巨鳥急速飛過。路過的妖怪都沒把注意力分給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見怪不怪地繼續(xù)聊天。

    “我昨天從跳蚤市場上買來了一對龍角，聽說這對龍角原本屬于一只無惡不作的紅龍?！?/br>
    “如果是真貨，那你賺了啊，龍角可是很稀罕的材料?！?/br>
    “哥們兒，你也太心大了，跳蚤市場上怎么可能買到完整的龍角？什么時候自由港能打擊一下這些賣假貨的，老子第一個感謝郁老板?！?/br>
    “得了吧，人家根本懶得管這些小事?！毖终f著，以目示意遠處刀鑿斧削般的白色懸崖，懸崖最高點的古堡宛如月亮上的宮殿，“我都懷疑那地方究竟有沒有人住……”

    “徐少主，”南梔的聲音在徐以年耳畔響起，“自由港和外界有時差，您現(xiàn)在想休息嗎？”

    突然從生死時速切換到觀景旅游，徐以年有些不在狀態(tài)，南梔叫了他兩聲才回過神。其他人的反應也都跟他差不多。

    “不休息，”徐以年盯著廣場噴泉池里打哈欠的人魚兩眼放光，“難得來一趟，必須去競技場看看。”

    夏子珩見他似乎立即就要來一趟自由港觀光游，不禁心生敬佩：“十一點半了小徐哥，人魚都困了，你還不困?！?/br>
    宸燃頂不住了：“我先說，我想休息?！?/br>
    葉悄沒說話，但也跟著滿臉困倦的人魚打了個哈欠。

    “那我?guī)銈內ス疟??！彼f完，單獨對徐以年道，“您有什么事情就聯(lián)系我?！?/br>
    南梔他們走后，徐以年學著旁邊一名妖怪的樣子拿了一份地圖。

    他剛把地圖打開，從里面冒出了一只透明翅膀的精靈，徐以年一眨不?？粗@只巴掌大小的生物，精靈也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兩相對視，精靈幸福地捧住了臉。

    “哎呀，運氣真好，好久沒遇見這么養(yǎng)眼的觀光客了。我是自由港的10001號地圖，請問您想去哪兒？”

    “競技場?！睘榉乐拐义e地方，徐以年補充了句，“最大最出名的那個?！?/br>
    “橡山競技場？那么我的建議是穿上厚一點兒的衣服，準備好足夠的錢就可以出發(fā)了?！彼呎f邊向前飛去，“跟我來，那邊有貫通城市的直達車。”

    “稍等一下?！币坏琅暡辶诉M來，南梔步伐匆匆地跑到徐以年面前，她手上提著兩個嶄新的購物袋，“差點兒忘記告訴您，自由港不同區(qū)域對應不同的季節(jié)，您想去的地方可能正在過冬天?！?/br>
    “！”看見南梔，精靈立即挺直了背，她甚至飛得更高了一點兒，竭盡所能表現(xiàn)出好好工作的模樣。

    “您看這個尺碼合適嗎？衣服款式如果不喜歡，我陪您去看看其他的?！?/br>
    “合適，款式都挺好看的，”徐以年掃了眼袋子里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你了?！?/br>
    “您是老板邀請的客人，這些都是我該考慮的，您不用客氣?！蹦蠗d微笑道，“那祝您玩得愉快?！?/br>
    作為聲名遠揚的妖族城市，自由港之所以備受推崇還有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妖族大量聚集的地方通常容易滋生事端，自由港最廣為流傳的一條城規(guī)便是禁止動武，這地方因此又被戲稱為安全區(qū)。

    為了平衡城規(guī)帶來的約束，城內設有大大小小的競技場。其中橡山競技場名聲最盛，宏偉的規(guī)模更是在兩界位居首位。

    整座競技場修建在一顆千年橡樹的軀干內，這顆龐大得不可思議的橡樹有個橡山的別稱。與地圖精靈所言一致，這邊已經進入了冬季，樹冠上飄著紛紛揚揚的落雪，同清冷的自然景觀截然相反的是場內熱火朝天的氣氛。徐以年剛一進門，就有女服務員抱著名冊上前。

    為了遮掩樣貌，徐以年進來前隨手買了只半遮臉的面具，來往不少妖族像他一樣遮掩了面目，更有甚者從頭到腳都披著黑斗篷。看見他進來，女服務員熱情洋溢：“第一次來橡山嗎，想玩點兒什么？要不要試試我們這兒的樹汁啤酒？要是想要押注，就押給三號臺的皇靈，那位選手是這里的老客了，聽說還是老板的朋友呢?！?/br>
    “郁槐的朋友？”

    女服務員連連點頭，她放低了聲音：“今晚在打小組戰(zhàn)，每一輪都會把一到十號賽臺上的選手們重新排列組合，直到出現(xiàn)最后的勝利者，如果能押中最終獲勝的選手，押下的錢會成倍地翻！”

    在她說話時，其他的服務員端著托盤經過：“樹汁啤酒，橡山特產?！?/br>
    “自由港口感最棒的酒精飲料！只在橡山！”

    “還有誰要下注嗎，新一輪比賽馬上開始了！”舉牌的女妖身姿妖嬈，她穿著修身的吊帶裙和細高跟鞋，看見徐以年，女妖順口問了句，“小帥哥，要不要試試運氣？”

    女服務員立即瞪了她一眼：“這是我的客人！”

    “好好好，不跟你搶?！迸e牌的女妖嬌笑一聲，施施然離開了。

    徐以年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水池邊，巨大的半透明水池鑲嵌在樹干底部，宛如樹根處凝結了一層厚實的寒冰。水池里坐著十幾只膚白如雪的人魚，池邊則聚集了一群缺胳膊斷腿的妖怪，時不時發(fā)出凄慘的嚎叫。

    “那邊是治療點，受傷的選手都會去往那里治療?！迸諉T向他介紹，“人魚的皮膚上有一層薄膜，觸摸這層薄膜可以治愈傷口，尤其是它們的眼淚，是世界上效果最好的治療藥之一?！?/br>
    “聽說過，但還是第一次看見?！毙煲阅觐H感新奇。

    水池里的人魚一邊治療傷員，一邊跟同伴聊天：“老娘在這兒辛辛苦苦賺外快，他在黑曜石廣場的噴泉里曬太陽，理由是他不想碰男妖的手，他怎么不想想整個橡山都沒幾個女選手！就沒見過這么不靠譜的男的——喂！手放哪兒呢，再亂碰給你折了！”

    “小jiejie，咱們講點兒道理，”半邊身體都血rou模糊的妖怪叫苦不迭，“你那尾巴甩來甩去的，我不小心碰到你腰上也不能怪我啊。”

    人魚不情不愿伸出手，示意他拉住自己的胳膊。

    徐以年視線一晃，看見了告示牌上的收費標準。

    ——胳膊十萬一條，大腿連小腿十五萬起步，癱瘓五十萬整活兒，腦袋掉了出門左拐，墳場不收費。

    他心里犯嘀咕：“這里真是合法的？”

    忽然地，四面八方傳來激昂的高呼聲。

    女服務員先前提到的三號賽臺上重新出現(xiàn)了兩名選手。其中一只皇靈身材高大，半邊臉頰都是金色的妖紋，他十分風sao地向看臺上的觀眾們招手飛吻，和他目光對上的女妖紛紛發(fā)出尖叫，比起競技場比賽，這個場面更像是粉絲見面會。

    皇靈這種妖怪是近百年才誕生的混血種，百年前的妖族圖鑒上都找不著它們的記錄?；熟`幾乎全部來自于埋骨場，能在那個鬼地方活下來的妖怪都是妖族中的異類，自然而然的，每一只皇靈都擁有非比尋常的實力。

    徐以年看見皇靈扳動了兩下手指，手骨活動時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的對手是只身強體壯的貪狼，大概是不滿皇靈引起的sao動，貪狼啐了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面對惱怒的對手，皇靈笑容滿面地勾了勾小指。

    那種逗弄螻蟻的姿態(tài)引得全場觀眾爆發(fā)出心潮澎湃的吶喊。徐以年目不轉睛盯著競技場，他能感覺到這只皇靈很強，貪狼一定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們的交手需要多久？十分鐘？不，可能更快，或許只要三分鐘——

    在貪狼沖到皇靈面前時，場內寂靜了一瞬。

    看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各種各樣的尖叫幾乎要掀翻競技場的天花板。

    “殺了他！殺了他！”

    “擰啊！就這么擰下去——把他的脖子給我擰斷！”

    “干得好！干得好！這一輪又賭贏了！今晚最后的勝利者一定是謝祁寒！”

    “謝祁寒！謝祁寒！”

    謝祁寒單手將毫無反抗之力的貪狼提了起來，對比大多數(shù)看不懂門道的觀眾，徐以年能清清楚楚看見謝祁寒是怎么擋下了貪狼的攻擊，他的手又是如何在片秒內覆蓋上一層金色的紋路，狠狠砸在貪狼的腹部。如果沒猜錯，那一瞬間皇靈的手臂肌rou硬度足以媲美鋼鐵。

    徐以年舔了舔牙尖，血液隨著場內的尖叫逐漸沸騰。或許是天性使然、或許是命相影響，他突然很想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十歲左右的記憶對他來說大都很不愉快，那時他的命相在各大世家流傳開來，同齡的朋友聽從家長的暗示漸漸和他疏遠，親戚家的長輩用審視的眼光看待他的一舉一動，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前，他一度以為這些都會過去。

    只要不犯錯，久而久之，大家一定會明白命相全然是無稽之談。

    直到那天以前，他一直這么想。

    那天的細枝末節(jié)徐以年快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自己恰巧學會了畫雷電符，他高高興興回了家，想給父母展示新學到的東西。

    和往常一樣，他從走廊輕巧地繞進客廳，忽然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兩名除妖局的工作人員。他靠在墻角，聽見他們詢問徐父徐母：

    “你們的孩子有過任何不正常的舉動嗎？”

    “他有沒有表現(xiàn)出暴力傾向？是否在無意中傷害過你們？”

    “和一般的小孩兒比起來，他是不是更容易發(fā)脾氣？”

    原來那些除妖局的工作人員在他面前已經很和善了，至少他們從沒向他詢問過這類傷人的問題。

    無數(shù)負面情緒裹挾著憤怒劈頭蓋臉澆下，最后悉數(shù)化為無能為力的失落。

    他背靠在冰冷的墻面上，最后慢慢蜷縮成了一團。他一邊無聲無息地掉眼淚，一邊想。

    現(xiàn)實真是不公平。

    哪怕他努力融入其中，在旁人眼里，他永遠是個背負不詳?shù)漠愵悺?/br>
    ……

    那天過后，他愈發(fā)討厭命相帶來的條條框框，只覺得自己被束縛在無形的枷鎖之中。直到和郁槐相識，他才逐漸改變了想法。

    為了應付催婚，郁槐找他假扮情侶，面對這位才認識沒多久的學長，徐以年想也不想一口回絕：“我的命相很奇怪，你還是找個正常人吧?！?/br>
    “你是指那個大兇大惡、生靈涂炭的命相？”

    徐以年心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這破命連妖族都知道了。

    他點點頭。

    “奇怪嗎，”郁槐看著他，眼里盈著真誠的笑意，“我覺得你很特殊?！?/br>
    好吧。

    徐以年感覺心跳忽然加快，一直束縛他的枷鎖不安分地叮當作響。

    沖這句話，我?guī)蛶湍愫昧恕?/br>
    -

    喪失反擊之力的貪狼被抬到了治療點，在全場震耳欲聾的呼聲中，徐以年覺得當年的工作人員說得沒毛病，自己可能是有點兒危險傾向。

    此時此刻，他確實因為競技場內的氛圍感到了興奮。

    徐以年回頭，問女服務員：“現(xiàn)在還能參賽嗎？”

    “當然可以，報名柜臺在那邊?！迸諉T看著他清瘦白皙的胳膊和腿，第一時間否定了他自己參賽的可能性，“你是不是想幫朋友報名？最好還是讓他親自過來，需要填寫一下信息……”

    “我給自己報。”

    女服務一怔：“單場嗎？”

    “不，”男生的眼睛映著競技場上方的光，“總場?！?/br>
    第17章 刺激

    “截止目前，謝祁寒選手已經連勝六場，無一例外都取得了勝利！”解說激情洋溢，“上個月的橡山小組戰(zhàn)，最后的獲勝者也是這名選手，想必有不少觀眾朋友在他身上賺到了一套海景房，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謝祁寒選手——”

    在場的妖族聽到這里慷慨激昂，場面堪稱群魔亂舞：

    “小謝小謝，賭狗的爹！”

    “半年血汗錢在此一搏，能不能在自由港買房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