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五年之約

    蘇小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落座在兩人的面前，隨手撿了一張被截了半身的椅子，蘇小鹿把它橫了過來，所以做坐下去倒顯得人矮了半截不止。

    但是卻并不影響她的氣質(zhì)，曾經(jīng)有人這樣評價過蘇小鹿：美若幽蘭，毒若罌栗。這樣的女子無疑是高貴的，這高貴并不在外表而是在骨子里，從內(nèi)而外的透發(fā)，讓你移不開眼的暈眩。

    她的笑永遠(yuǎn)親切如最溫暖的暖煦，可是，也是危險的開始。

    手習(xí)慣性的一下一下打響指，空曠的屋子里，三人面面相覷表情不一，本來在搶奪的兩個人倒是很有默契的對視了一眼，眼里同樣折射出疑惑外加狐疑的光。

    小正太臉上黑黑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的慘不忍睹，蘇小鹿把小正太從頭到腳給看了一遍，然后又把老頭子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老頭的眼睛很有神，里面蘊(yùn)藏了歲月的沉穩(wěn)與精明，犀利詭異的目光在你身上一掃立馬讓你噤若寒蟬顫抖不止。

    然，坐在他面前的是何許人也！是，蘇小鹿，是天下臉皮最后膽子最不知天高地厚的蘇小鹿是也！

    小老頭有一對很可愛的胡子，隨著他間或的呼吸會一上一下的浮動，蘇小鹿覺得很好玩，心里在默數(shù)著他呼吸了幾下，那胡子又顫抖了幾下，所以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已經(jīng)有一雙洞悉若徹的目光把她凌遲了無數(shù)遍。

    “臭丫頭你看夠了沒？”

    老頭子一生氣胡子翹起來的高度明顯增加了幾個坡度，蘇小鹿咯咯的笑的更歡了，完全把別人的怒火當(dāng)做了娛樂的資本。

    “臭丫頭，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吃你就不知道你老太爺?shù)膮柡?！”說時遲那時快，老頭的動作快的完全出乎蘇小鹿的意料，僅是一眨眼的功夫，老頭已經(jīng)從她身邊閃過又離開了一丈遠(yuǎn)。

    蘇小鹿眨了眨眼，還沒弄清楚是什么狀況，只聽那老頭做壞事得逞之后洋洋得意的聲音傳了過來：“臭丫頭，我看你這下子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是嗎？”蘇小鹿摸了摸下巴，正經(jīng)了兩秒鐘，忽然抬起頭來又笑的燦爛非凡，氣的老頭的胡子又開始上下煽動：“死丫頭，我看你還能笑到什么時候！”

    他的話音剛落，蘇小鹿的身體一陣顫動哄的一聲倒在了地上，五臟內(nèi)腑疼的像是放在絞汁機(jī)里面攪動一般，可是讓老頭意外的是她臉上依舊掛著氣死人不償命的笑，那笑仿似有魔力一般，讓躲在老頭腦袋后面的小正太晃了神。

    蒼玉也是一愣，他沒料到居然有人中了甜香美絕之后還能笑的出來，驚奇歸驚奇，但這明顯觸犯了他貴為一代毒醫(yī)的高不可攀的尊嚴(yán)，他不能容忍別人污穢他至高無上的毒數(shù)。

    腳下生風(fēng)，快如閃電，在小正太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蒼玉已經(jīng)整個身子猶如離弦之箭掌如風(fēng)狠如絕，手指快速在蘇小鹿身上三十六致命xue一一按過，力道不重也不輕。

    那雙手雖然蒼老布滿細(xì)細(xì)長長的紋路，但是蘇小鹿卻覺得那是她今生遇見過最漂亮的手，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手可以快到如此程度。

    隨著每一處的疼痛每一次的昏沉，她默默念著：百會、神庭、太陽……

    每一次下手都又快又狠，身上疼的連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但是蘇小鹿卻笑的更為燦爛了，那笑像是蓄滿了這些年來所有的快樂，眼淚沿著眼角的笑紋緩緩滴落，在冰冷的硬板上沁透出一個十八歲少女花一般的笑靨。

    蒼玉停了手，皺著眉冷凝注視著地上的少女，沉默半響，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一擊雙掌大喝道：“有骨氣！要是你能挺得過一炷香的時間，老夫就收你為徒怎么樣？”

    蘇小鹿眉眼細(xì)細(xì)，一笑，兩眼彎彎，好比中秋佳節(jié)最美的弧月，亮的逼人，渾身疼痛難耐，忍不住的抽搐著，也不見她點頭也不見她搖頭，她只是笑著承受著這一切，無關(guān)自己，無關(guān)他人的疼痛，沒有悲哀，沒有痛苦。

    只有，蒼玉頭上的欒皓看到了那一雙眼是如此的空洞沒有焦距的凝視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某處，一潭冰寒池水，極地的冷酷，需要的只是時間和力量。

    正如他自己！

    蒼玉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一炷長香，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蘇小鹿怎么看怎么覺得那香比家用的長出好幾厘米。

    蒼玉從蘇小鹿身后把那張僅有的一張破椅子拿過去自己坐了下來，小正太欒皓小心翼翼的投望了一眼蜷縮在一起的蘇小鹿，手背蒼玉一扯整個身子就躺在了地上，“小子，她的事解決了，我們倆的事得好好處理才行?！?/br>
    其實蒼玉和小欒皓的事情也就是分錢的事，蒼玉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老頭子，這次趁亂拿點錢本想去買瓶陳年汾酒的，誰知半路殺出個小程咬金。

    事后蘇小鹿很好奇的問蒼玉他一個在江湖上也是個名氣不小的前輩為何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伸手去拿被搶賭館的錢，這事放誰身上都有點丟人。

    可是蒼玉卻回答的理直氣壯甚至有點洋洋得意：“這個世上本來就是強(qiáng)盜當(dāng)行，誰有本事誰就能搶到自己所想要的，得不到那是你自己沒本事不能怪別人手段狠辣?！?/br>
    蘇小鹿假裝著聽不懂他老人家大發(fā)善心難得說出這么有學(xué)問有知識的話，反問了一句把老家伙氣的胡子立馬跟風(fēng)中凌亂的旗幟般胡亂搖晃：“哦，我明白了，原來也就只有搶這點本事而已?！?/br>
    在蘇小鹿的心里總覺得有一些事有一些人是不用搶的，她覺得真正有本事的人可以只有cao控他們的行蹤方向，當(dāng)然也包括去留。

    沉香玉梯，紗簾重重，風(fēng)撩肆帷幔，他一身淺綠色的薄衫長長墜墜的尾擺在地，那瘦弱的肩膀更襯托著衣服的寬敞，風(fēng)一吹，似柳葉拂風(fēng)般羸弱輕盈。

    重簾后，他修長白玉般的手蜷在一雙芊芊玉手中，目光淺而淡卻極有分量的投放在了樓下那個疼的滿頭大汗的女子身上，她的笑灼傷了他的眼，她無關(guān)痛癢的眼神讓他看到了另一個沉睡已久的自己，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她，又是如此的毒！毒到讓人無藥可救！

    艷歌也收回了目光，輕輕道：“主子？”

    夜如年忽的笑了，眼底的星光頓減，似乎一刻星隕墜落萬千光華竟滅，沉而醉的嗓音漸響：“走吧！總有機(jī)會見面的?！?/br>
    蘇小鹿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每一處是干的了，頭發(fā)濕漉漉的搭在兩肩，額前的碎發(fā)黏在鬢側(cè)，秀氣的小臉蛋上峨眉微聳，嘴角淺淺的小酒窩散發(fā)著醉人的酒香，閑閑淡淡不緊不慢踱到那兩人身邊。

    蒼玉抬起頭，眼光一閃，言語在這一刻似乎也顯得很蒼白，千篇一律的話這兩人從來說不怪。

    小正太欒皓仰著雪白的脖子看看蘇小鹿再看看蒼玉，突然伸手抓住地上分贓均勻的錢袋就往門外跑去。

    蘇小鹿回到瀾清王府的時候，天色已晚，身心疲憊累的兩條腿站立的力氣也沒有，她必須好好休息準(zhǔn)備以后的大戰(zhàn)才行！

    瀾清王府的紅漆巍峨高門依舊聳立如松，金匾寬額上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讓蘇小鹿突然覺得很諷刺。

    “王妃娘娘，你回來了？”進(jìn)門就迎來了蘇清的笑靨如風(fēng)，一身清水長袖被他穿的風(fēng)流倜儻，白瓷面玉，可是在蘇小鹿眼里他此刻的笑簡直比鬼還恐怖。

    笑臉相應(yīng)依然是她不變的風(fēng)格，帶著本能的疏離與熱情，她向他點了點頭徑直往惜香園去了。

    蘇清愕然，半響斂了笑容轉(zhuǎn)身朝書房的位置走去，隱在暗中的佐鳴在接受到蘇清的暗示后幾個跳躍飛往惜香園，一切在悄然無聲中發(fā)生了。

    在王府內(nèi)休息了半個月，日子過的平淡，她的工作依然沒變，早上起來伺候那位太子爺穿衣佩戴，中午時分推著他在庭院內(nèi)曬曬太陽，天氣開始轉(zhuǎn)暖，風(fēng)吹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暢然，但在日頭下曬久了頭會暈沉沉的。

    蘇小鹿自釀了一些茶酒，正適合這種季節(jié)喝，清涼解渴。

    夏季前來臨的雨水沒有預(yù)期的降臨，一下就下了好幾天，蘇小鹿天天吃了午飯就捧著茶蠱坐在窗戶邊望著門前那棵長的極為茂盛的榕樹發(fā)呆。偶爾側(cè)頭想著一些事情，想著想著目光就鎖在了那張長的極為妖孽極為俊美的臉上。

    樓瀾面對她肆無忌憚的目光坦然自若的猶如老僧入定，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有時也會轉(zhuǎn)過頭和她對視，彼此眼中的光都閃爍不停，卻沒有一個人言語。

    蘇小鹿會很友好的蹭到樓瀾的跟前，撐著下巴天真的問：“你每天這樣看書睡覺不會覺得悶嗎？”

    蘇小鹿會問但她可沒指望被問的那人會回答她，她也很難想象樓瀾和普通的啞巴一樣對著自己咦咿呀呀比劃著手勢。所以她的問題通常都猶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

    她其實想問的是那天追殺你的人為什么沒有音訊了？被你干掉了嗎？還是藏在了暗處？

    蘇小鹿沒有問出自己心里的疑問，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讓她隱隱猜到了其中的貓膩。

    這天傍晚時分，蘇清從門外進(jìn)來，躊躇了半日也沒進(jìn)門，手中捏著一張黑色鑲金帖，蘇小鹿坐在窗口淡笑不語，抬眼睥了一眼坐在紫金香爐旁的樓瀾，笑容中多了一抹狡黠。

    很多時候她都不明白這個男人的生活規(guī)律，比方說現(xiàn)在他手邊的那個紫金香爐，繚繞著飄渺云霧，像是染上了一種神秘莫測的詭譎。天氣這么暖了，蘇小鹿很不明白為什么他還是每天執(zhí)著的點燃著瑞獸香爐，她承認(rèn)那香很好聞。

    還有一件事她也不明白，這個男人似乎對他的輪椅有某種熱烈的癖好，以她第六感來感覺，愛情這東西貌似不關(guān)乎物種性別。

    蘇清在門口跺了半柱香終于一咬牙進(jìn)了屋，在看見樓瀾那張終年沉靜無波的臉時，猶豫想說的話又沒了聲。

    蘇小鹿承認(rèn)，樓瀾無疑是美的，那雙秋水剪瞳即使不放秋波也會讓人怦然心動，長而濃密的睫毛總是微微的顫抖，似乎風(fēng)中脆弱的蝴蝶羽翼，易折易碎，讓人看了心都揪在一起。

    黝黑如深潭的眼眸沉默的盯視著蘇清，即使沒有言語那無形中秉射出的壓力都能讓人喘不過氣來。

    蘇小鹿笑嘻嘻的走近蘇清，從蘇清手中很快的扯過那張黑色金帖，還沒等蘇清說話，她自顧自的打開快速掃了一眼，細(xì)長的眉微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伸手把帖子遞到了樓瀾的面前。

    “黑色的帖子還真是少見！”似是驚奇又亦是諷刺，蘇小鹿聳了聳肩，跨步走了出去。

    黑色，通常與死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不知道送帖的人是故意的還是本身喜歡黑色多一點。她可真是期待的很呢！

    翌日清晨，蘇小鹿就被沐林從被窩里拉了起來，一如既往的梳洗打扮。蘇小鹿笑的淡雅風(fēng)清，在衣閣中選了件極為素雅的衣裳，外罩一件坎罩，樣式有點像日本的和袍般緊致，襯托的她曼妙的身姿。

    等她準(zhǔn)備妥當(dāng)跑去樓瀾的房內(nèi)喊那太子爺起床的時候，蘇小鹿終于見到了樓瀾名副其實的貼身丫鬟，長的很標(biāo)致，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是完美到人神共憤。

    蘇小鹿很懷疑這是不是樓瀾的侍寢丫鬟？

    本想躡手躡腳關(guān)門，卻不料蘇清和佐鳴在這個時候神出鬼沒的攔斷了她的后路。

    蘇清的聲音還是很溫潤，帶著如沐春風(fēng)的和煦，讓人心神一暖：“王妃，可是準(zhǔn)備好了？”

    見無路可退就勇往直前，蘇小鹿摸了摸鼻子，淺笑焉兮：“好了，幾時可以出發(fā)？”

    蘇清笑了笑，目光追隨著里屋人的一舉一動，見佐鳴進(jìn)去，便叮囑了句：“給爺換輛椅子吧！路上恐不方便！”

    佐鳴冷眼斜了蘇小鹿，很酷的哼了一聲兩腳并攏一眨眼就進(jìn)了屋。

    天氣雖轉(zhuǎn)暖，但早上的風(fēng)還是夾著冷颼颼的陰寒，沿著脊椎蔓延了開來，蘇小鹿眨眨水眸對蘇清燦爛一笑，擦肩而過之際，蘇清很清楚的聽見她似有似無的一聲低嘆。

    轉(zhuǎn)而，她的聲音溫溫輕輕的傳來：“我先出去一趟。”

    蘇清回身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清秀的眉峰稍攏，手掌握了又松松了又緊，半響后，舉步進(jìn)了屋內(nèi)。

    正值卯時天色初亮，街上零散的擺了幾個攤子，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看見賣包子的大爺豎著毛巾頭熱汗淋淋的從鍋爐里取包子，還沒走近，蘇小鹿就聽見熟悉的童聲童氣的聲音在喊：“包子，賣包子，一文錢兩個?！?/br>
    蘇小鹿站在恰到好處的位置守望著那平靜安寧的一副畫面，熱氣騰騰的包子，煙霧繚繞，透過白色的水汽，她看見那小小的身子踮起腳勾著包籠里的包子，白凈的臉上憋得暈紅，看上去更加的可愛。

    小正太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腦袋緩緩的轉(zhuǎn)了過來，眼睛停駐在蘇小鹿身上之時，暈紅的小臉，彩虹飛霞更加明艷。

    蘇小鹿一下子就笑了出來，看著小正太把包子用油紙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塞給匆匆而過的客人；看著他一路小跑跑到自己的面前，仰面擺著冷冰冰的樣子用質(zhì)問的口氣說：“你是不是又來要債來了？”

    自從有一次蘇小鹿無聊之極再一次爬上街的時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了路邊攤上的小正太，那時小正太的父親還臥床不起，只有小正太一個人在店里忙前忙后的。一個小店鋪生意本來就不怎么樣，賣點茶水包子，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還要給街上那些個惡霸交什么保護(hù)費(f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