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來，說道：“誰啊？”一轉(zhuǎn)頭，看見文淵，忽然間面露驚色，一下子起身往后跳開，驚聲叫道：“文淵？你……你怎會……”文淵躬身一揖，微笑道：“呼延姑娘，多日不見了，別來無恙？”

    呼延鳳呆呆地望著三人，臉上慢慢泛起一陣紅暈，卻一句話也不說。柳蘊青開心地道：“師姐，怎么樣？我們就說一定會找到他的吧？”

    柳涵碧道：“可花了好大的功夫呢。不過，師姐，你要跟文公子說什么，現(xiàn)在總算可以說啦?！绷N青說道：“對啦，師姐，我們可不可以在旁邊聽？”柳涵碧用力點頭，說道：“是啊，我們累了這么多天，多多少少讓我們聽一點嘛。”柳蘊青道：“就是嘛……師姐，你說說話呀？”兩人同時靜了下來，望著呼延鳳瞧。

    呼延鳳聽著兩姐妹一搭一唱，臉色越來越紅，身體微微顫動，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一聽兩人說完，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放聲大罵：“笨丫頭！誰……誰要你們?nèi)フ宜麃淼?？”柳涵碧道：“咦，師姐，就是你埃”柳蘊青道：“因為你說要找文公子，所以我們才天天出去找他的啊？”

    呼延鳳滿臉脹紅，罵道：“胡說八道，我有叫你們?nèi)フ宜耍砍鋈?！都給我回房去！”不等姐妹兩人回話，便沖上前去，將兩人推出門外，砰地一聲甩上了門。柳涵碧和柳蘊青在門外面面相覷，同時搖搖頭，心里全然的莫名其妙。

    文淵仍在房中，一切看在眼里，更加是看得莫名其妙。呼延鳳一關(guān)上門，跟著便轉(zhuǎn)過身來，低下了頭，但仍雙眼上瞄，緊緊盯著文淵，默不作聲。

    文淵甚感尷尬，一拱手，說道：“呼延姑娘，告辭了。”舉步便往門外走去。

    呼延鳳擋在門前，說道：“慢著，你上哪去？”文淵說道：“既然姑娘并沒有找在下，不速之客自當告辭?！焙粞峪P道：“誰說我不要找你？”文淵一愕，道：“是你剛才說的?！焙粞峪P側(cè)過頭去，臉色仍是微微泛紅，說道：“我自己是有事找你，但是沒叫柳師妹她們?nèi)フ?，不可以嗎？?/br>
    文淵一聽，不由得暗暗苦笑，心道：“簡直強詞奪理?！彪p手一拍，說道：“好罷，反正我已經(jīng)來了，呼延姑娘有什么事，這就請說?！?/br>
    呼延鳳回過頭來，微微低頭，一擺手，說道：“請坐?！蔽臏Y一怔，心道：“真難得，呼延姑娘會有禮貌起來了?！辈贿^這話自然絕不出口，逕自坐了賓位。

    呼延鳳也坐了下來，拿起茶壺，斟了兩只茶碗，卻是一言不發(fā)。

    文淵見她神態(tài)迥異于平時，心里甚為疑惑，端起茶碗淺嘗一口，等她說話。

    呼延鳳卻始終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文公子，對不起。”

    文淵又是一怔，道：“姑娘何出此言？”

    呼延鳳仍是壓低了頭，偏過目光，說道：“我……我以前常常罵你，說你的不是，你一定很生氣……”文淵道：“不會?！焙粞峪P抬起頭來，神情略帶驚異，說道：“你不生氣？”文淵道：“子曰：‘恭則不辱，寬則得眾’，被人罵了，不管對錯，總得得先檢討自己。說對了，那就要改，要是說錯了，那又何必生氣？”跟著微微一笑，說道：“話是這么說，偶爾還是會在意，我的修養(yǎng)其實還不夠?！?/br>
    呼延鳳靜靜望著文淵，又低下了頭，說道：“你不生氣，那就好了。我的脾氣不好，以后可能還會多得罪，希望你……你不要見怪。”文淵聽她口氣，心里覺得有些奇怪，說道：“這話怎么說？”

    呼延鳳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拿了一團烏黑物事過來，說道：“這是本派東宗掌門的信物，叫做‘天羅云翳’，你也見過程太昊用它?！蔽臏Y道：“是曾見過，威力著實驚人?！焙粞峪P微微點頭，輕聲說道：“你……你能……收下它嗎？”

    文淵心里一驚，道：“收下它？可是，這不是你們云霄派的寶物嗎？”

    呼延鳳又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是，只有東宗的掌門，才有資格用它施展武功?！彼f到這里，白皙如玉的臉上又染緋紅，默默低頭。文淵見她今日幾次神情扭捏，越發(fā)摸不著頭腦，說道：“呼延姑娘，這……這到底怎么回事？”

    呼延鳳抬頭望著文淵，輕咬下唇，像是下定決心，說道：“我希望…請你……請你出任東宗掌門。云霄派東宗，第七代掌門?！彼f完這句話，已然滿臉通紅，似乎說了什么極為羞人的話。

    文淵聽了，心中大吃一驚，連忙揮手說道：“呼延姑娘，你可別開玩笑……”呼延鳳急道：“誰開玩笑了？我……我……”頓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輕輕地說道：“我很認真的，請你……當東宗的掌門?！?/br>
    這件事來得太奇，文淵無論如何不能理解，說道：“我根本不是云霄派的門人，如何能當云霄派東宗掌門？”呼延鳳身子微微一顫，道：“你……你不答應(yīng)？”文淵道：“我根本沒有接掌東宗門戶的理由，如何答應(yīng)？姑娘若是想重整云霄派東西二宗，也該從東宗弟子中決定掌門啊，比如此間白嵩前輩一輩人物?！?/br>
    呼延鳳聲音微微上揚，說道：“不是本派弟子，有什么關(guān)系？除了你之外，我不會讓任何人當東宗掌門?！蔽臏Y搖頭說道：“此事不合情理?！焙粞峪P叫道：“哪里不合情理？”文淵道：“有什么理由，非要我當東宗掌門不可嗎？”呼延鳳急欲再說，一時卻為之語塞，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

    兩人對望半晌，呼延鳳忽然面現(xiàn)怒意，猛地拍案起身，大聲叫道：“不答應(yīng)就算了！”轉(zhuǎn)身直

    沖房門，一打開門，秦盼影正好來到門外。秦盼影見她神情激動，不禁一怔，說道：“師姐……”呼延鳳怒道：“走開！”伸手將她推開，奔了出去。

    情境乍然轉(zhuǎn)變，文淵大為錯愕，心道：“好端端地說話，呼延姑娘為何生這么大的氣？”秦盼影走進房里，說道：“文公子，這……這是怎么回事？我聽柳師妹她們說你來了，想過來看看，怎……怎么會？”

    文淵嘆了口氣，說道：“我也覺得莫名其妙，呼延姑娘說要我當貴派東宗掌門，我問她理由，她就生氣了?！鼻嘏斡耙徽溃骸鞍?，是這件事?！蔽臏Y道：“秦姑娘已經(jīng)知道了？”秦盼影道：“當然知道，這是我跟師姐決定的。文公子，你……你拒絕師姐了？”文淵道：“這事情匪夷所思，我怎么想都不可能答應(yīng)?！鼻嘏斡拜p輕一頓足，嘆道：“唉，我早該過來的。師姐……她性子就是這么急，說不清楚。文公子，師姐請你當……當東宗的掌門，是別有用意?！蔽臏Y道：“有何用意？”秦盼影道：“你也知道，本派是在天山創(chuàng)立，總所叫做什么？”

    文淵道：“嗯，時常聽你們說過，是叫做比翼宮……”一說出“比翼”二字，文淵腦中突然一陣震蕩，陡然間明白了什么，呆呆地站在當?shù)?。秦盼影低聲道：“知道了么？”文淵心中愕然，說道：“呼延姑娘她，她是……她對我……”用力搖了搖頭，道：“這不可能罷，她不是討厭男人么？第一次見面時，甚至還要殺我?！鼻嘏斡拔⑿Φ溃骸笆前５?，要是師姐能夠喜歡男人了，那不好嗎？”

    文淵見她笑容中微有苦澀之意，登時想起她們兩人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親密關(guān)系，不禁脫口問道：“可是這么一來，秦姑娘你……”一說出口，文淵立時后悔，趕緊摀住了嘴，心中暗暗懊惱：“多嘴了，這可不妙?！?/br>
    秦盼影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你知道了？是……是華姑娘她們說的罷？”

    文淵支吾其詞，說道：“這個，倒也不是……”秦盼影微一嘆氣，細聲說道：“別說這些了，你快去追師姐罷。她雖然容易發(fā)脾氣，可是消氣也很快，只是好面子，難以善后罷了。你跟她好好說，她一定會把前因后果，同你說得明明白白的，畢竟你可是……”跟著面露微笑，說道：“起碼師姐是不太討厭你了，去跟她說說吧?！?/br>
    文淵雖然聽得尷尬，卻也想弄清楚呼延鳳心里打什么主意，當下點點頭，道：“該當如此。”

    他走出房外，轉(zhuǎn)出回廊，便見到柳氏姐妹迎面而來。柳蘊青叫道：“文公子，你跟呼延師姐到底說什么??？”文淵道：“先別說這個。有沒有看到呼延姑娘？”

    柳涵碧道：“呼延師姐剛才跑出去了。”文淵道：“去哪兒？”柳蘊青道：“不知道啊，我跟涵碧想問，可是師姐根本不理我們。我們追出去，師姐又跑得快，轉(zhuǎn)過一個轉(zhuǎn)角就不見了，不知道上哪兒去？”

    文淵暗暗叫苦，心道：“呼延姑娘也不必跑得這樣快埃憑云霄派的輕功，這會兒不知跑多遠去了。”當下出了白府，依柳蘊青所言轉(zhuǎn)了個彎，不見呼延鳳蹤影。他左右張望，見到一家三層酒樓，靈機一動，提氣縱躍，連翻三層簷角，在屋頂上放眼遠眺。

    他向西望去，夕陽血紅，大街上人潮往來，并無特異。轉(zhuǎn)而往北，卻見一處胡同中金光閃耀，一隱一現(xiàn)，卻已沒再移動。文淵看清位置，呼了口氣，說道：“不愧是金翼鳳凰，才這一下子，跑得真遠?！彼S下樓頂，穿梭巷弄之間，直追過去。樓中客人見外頭一個人影倏上倏下，卻是目瞪口呆，吃驚不已。

    文淵奔到那處胡同，見四周屋舍都空空蕩蕩，頹敗不堪，卻是幾處廢屋。呼延鳳倚墻而立，見到文淵過來，也不說話，只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剛才急奔之下，尚未回過氣來。

    文淵走上前去，說道：“呼延姑娘！”呼延鳳把頭偏開，冷冷地道：“做什么？”文淵拱手躬身，道：“秦姑娘跟我說了些話。先前我確實沒察覺姑娘的意思，若有得罪，還請姑娘海涵?！焙粞峪P身子一震，原本僵硬的肩膀忽然軟了下來，轉(zhuǎn)頭看著文淵。

    文淵說道：“呼延姑娘，可以繼續(xù)說剛才的話么？”呼延鳳望著他，靜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是我太急了，應(yīng)該說完的。如果……你要聽的話?！蔽臏Y微笑道：“洗耳恭聽?！?/br>
    呼延鳳左右看了看，道：“這里沒有別人，我就在這里說了？”文淵說道：“在哪兒說都無妨，看呼延姑娘的意思?！焙粞峪P微微低頭，說道：“我的本姓不是呼延，你不必這樣叫我了?！蔽臏Y一怔，道：“是么？”呼延鳳道：“我的本姓是‘韓’，‘呼延’這個復(fù)姓，是我為了避難用的假姓……那也是從‘韓’的首尾音韻拆開來的?！?/br>
    文淵道：“這么一來，姑娘不是叫做呼延鳳，而該叫做韓鳳了？”呼延鳳輕聲道：“是，這是我的本名。從四歲起，就沒有再用了。今天開始，可以用了?！?/br>
    文淵低聲念道：“韓鳳，韓鳳?！蔽⑽⒁恍?，說道：“我有一位師伯、一位師兄是姓韓的，今天又多了一位?！?/br>
    韓鳳說道：“姓韓的人真不少，是不是？可是我要找的那一個人，就是找不到。”說著抬頭向天，似乎想著什么事，說道：“文淵，我想請你當東宗掌門，有一個用意，便是想請你照顧我的師妹們。雖然東西兩宗有別，但是仍屬同門，掌門威信仍在?！蔽臏Y一怔，道：“要我照顧……為什么？”

    韓鳳說道：“我來到中原，救白師妹，對

    付程太昊，那是我們云霄派的公事。但是除此之外，還有我自己的私事，要找一個姓韓的人?！鳖D了一頓，又說道：“是我的父親。這件事可能很危險，我不想牽連師妹她們幫忙，必須一個人行動，所以要讓她們有人照顧?！?/br>
    文淵道：“姑娘要尋父，有何危險？”韓鳳默然片刻，說道：“我這個父親，他……他的武功很厲害，這是我?guī)煾干罢f的?！蔽臏Y道：“嗯，這又如何？”

    韓鳳望著文淵雙眼，說道：“我四歲的時候，他想要殺我，還有我娘。娘是被他殺死的，現(xiàn)在我回來中原找他?！蔽臏Y一聽，心中猛地一驚，暗道：“什么人這樣狠辣，忍心殺害自己的妻女？”

    【一百七十四】

    韓鳳稍微抬頭，望著天邊云霞，輕輕地說道：“這么多年以來，我始終記得他要殺我的那副表情。他要殺的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卻還能若無其事的微笑。我這個父親……一定是一個殘酷的魔頭。”

    文淵聽她幽幽地說著，心中很是不忍，說道：“你要怎么找他？有什么線索么？”韓鳳道：“我?guī)煾笍乃膭ο戮攘宋遥娺^他的武功。師父當時年輕，又是初到中原，認不出我父親的門派路數(shù)，只知道他的劍法十分了得，劍上內(nèi)力尤其厲害?！蔽臏Y道：“嗯，用劍的高手么？”韓鳳說道：“還有，我記得父親的名字?！蔽臏Y說道：“知道名字，找起來便容易多了。令尊的名字叫什么？”

    他一問出口，心中陡地一陣不安：“擅長用劍，內(nèi)力又深厚的高手，姓韓。是韓姑娘的父親，那么起碼也有四十來歲……”一時之間，他不禁想到了二師伯韓虛清，心想：“應(yīng)該不可能吧？”

    只聽韓鳳聲音低沉，說道：“韓近仁。接近的近，仁義的仁?！闭f完，韓鳳發(fā)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說道：“名字不代表什么，是不是？”

    文淵微一沉思，說道：“韓近仁？武林之中，我還沒聽說過這一號人物?！?/br>
    韓鳳道：“不過，我非把他找出來不可?！秉c了點頭，說道：“要是找到了你爹，你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