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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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雨持續(xù)下了一周,洗凈了道路上的瀝青,卻沖刷不走許多人心中的陰霾。 黑色的捷豹在一幢古色古香的宅子前停下,還不待司機下車打開門,車子的主人便走了下來。 纖塵不染的白色襯衫,讓他在這纏()綿的細雨中顯得更加清冷,直接踩在積水上,他連眼睛都不眨。 “主人?!备瘪{駛的荀越走了下來,他一身黑色的毛呢外套,連忙撐開傘,略帶擔(dān)憂地看著荀玖夜。 身著單薄的荀玖夜擺擺手,深黑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古樸卻又威嚴的大門,門口木雕的名牌“端木”字跡遒勁,像極了這家主人的風(fēng)骨和傲氣。 淋了雨的白色襯衫看上去更加單薄了,荀玖夜的臉色快和這襯衫融為一體,眼下的陰影昭示著他的疲憊。 自從那一日起,荀玖夜已經(jīng)許久不曾睡個好覺,正常地吃飯了。 比普通人細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荀玖夜伸手按著門鈴,今天不意外的,也是被無視、掛掉了。 他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落寞的身影讓人看著很是心疼。 荀越的心臟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如果夫人知道,離開了之后的主人是這般模樣,當初她還能狠下心來,以如此絕決的姿態(tài)離開嗎? 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答案,荀越也無從知道,也許,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海,會以冰冷的海浪聲回應(yīng)他。 荀越見荀玖夜站在屋檐下,好歹沒有繼續(xù)淋雨了,這才稍微放心下來,只求荀玖夜跟往常一樣,在這里靜靜地站上幾個小時,便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離開。 可是下一秒,荀越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因為荀玖夜退后一步,跪倒在了雨地里。 膝蓋落地的那一刻,濺起來的泥水弄臟了他純白的襯衣。 [也只有學(xué)長你才會這么變(bian)態(tài),萬年的白襯衣,還這么干凈!] 不干凈。 他一點都不干凈,無論是衣著或是身心。 荀玖夜跪坐在地,雙手撐著自己的腿,不斷落下的雨水匯聚在他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處,即使是這般模樣,他也并不狼狽。 總讓人有種落難貴公子的感覺。 月,我的衣服弄臟了,你會來念叨著,讓我趕緊洗干凈嗎?荀玖夜想起顧宵月蹙著眉嫌棄的模樣,輕聲一笑。 這笑聲生生地刺痛了荀越的眼。 [也只有你才大冬天穿得這么少,還不會覺得冷了。] 冷,我很冷。 太冷太冷了…… 即使是開著暖氣躺在床上,寒意還是從腳底不斷地往上蔓延,荀玖夜每天晚上輾轉(zhuǎn)難眠,刺骨的冷意讓他蜷縮著,極度懷念那熟悉的溫度。 只是那位總是在冬天吐槽自己、卻又總是趁自己在休息室睡著偷偷蓋上被子的少女,再也不在自己身邊了。 月,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生生地挖走了我的心,卻讓我茍延殘喘活下去。 不知道跪了多久,就到荀玖夜都麻木了,荀越也早就收了傘,陪著他淋雨。 “主人,端木老先生不會回應(yīng)我們的,我們還是……”荀越怎么也說不出后面的半句話,他的眼眶有些熱,布滿血絲的眼球經(jīng)過冰冷雨水的沖刷,有些刺眼。 這么多天以來,從荀玖夜最開始沒日沒夜地在海上搜救,到最后脫水暈倒在地,荀越也并不好過。 動用了一切的力量,瘋狂地尋找著顧宵月的下落,怎么連一點影子都沒留下呢? 別的荀越不敢多想,渾身是血的顧宵月掉落到海里,難免會引來鯊魚之類的深海殺手。 漠然地保持動作不變,荀玖夜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呆立著不動,似乎要持續(xù)到天荒地老。 過了很久,久到連雨勢都變得微弱了起來,那扇緊閉的門終于掀開了一點小縫,看到荀玖夜就莫名心疼的女管家開口道:“你們走吧,老爺是不會見你們的?!?/br> 幽幽地看了老人一眼,荀玖夜搖搖頭,并沒有起來的意思。 “就讓他跪著??!叫他作甚!他爺爺?shù)模 敝袣馐愕暮鹇晱恼龔d那里傳來,端木老爺子吼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也沒了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了。 荀玖夜最不敢面對的便是端木老爺子了,他點點頭繼續(xù)跪著,并沒有因為女管家的話就放棄或者逃避。 過了一會兒,端木老爺子的罵聲竟是越來越近。 “你一直開著門干什么!老子都要被吹感冒了!”怒氣沖沖的端木老爺子杵著拐杖,在管家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他舉起拐杖指著荀玖夜,“荀家小子,你當初是怎么跟我承諾的?!?/br> 背脊一僵,荀玖夜蒼白的嘴唇輕啟:“不會做任何對顧宵月有害的事情?!?/br> “我早就警告過你,讓你不要跟她扯上關(guān)系!月丫頭不記得,不代表我這個老家伙不記得!”端木老爺子怒不可遏,胸口極速地起伏著。 看著他情緒太過于激動,女管家連忙給他順氣:“老爺,不要動怒?!?/br> “不要動怒??老子早就很憤怒了好嗎?”端木老爺子抬起拐杖,狠狠地敲在了荀玖夜的身上。 不閃不避,荀玖夜硬生生地受了這一棒。 “主人!?。 避髟綋?dān)心地直接大喊出聲。 悶哼一聲,荀玖夜伸手捂著嘴低聲咳嗽了兩聲,并沒有過多的反應(yīng),仿佛剛才那重重地一擊不是打在他的身上一般。 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荀玖夜蹙著眉眨了眨眼,恍惚間,他又看到那濃煙四起的場景。 子彈打在他心愛的人身上,卻比用刀子割開他的心臟還難受。 荀玖夜想,顧宵月在那個時候,也應(yīng)該是極為疼痛的,比他現(xiàn)在還要痛一千倍一萬倍。 可是他這個沒用的人,就連最后,都沒能讓自己心愛的人笑著離開。 夜里一次又一次地驚醒,無一不是被顧宵月哭泣的臉震撼到,荀玖夜的心已經(jīng)痛得麻木了。 一想到自己的三個孫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再也沒有回過家,全都選擇住校了,根本就見不到他們,端木老爺子熊熊怒火根本無法平息,他斥道:“你父親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你帶著什么樣的目的接近月丫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死也不會原諒你!” 原本就沒奢求端木老爺子的諒解,荀玖夜一聲不吭地低著頭,任由著他打罵。 在道上光是名諱就讓人忍不住心驚rou跳的荀家主人,竟是如此謙卑的姿態(tài)。 饒是荀越看到了,都忍不住濕潤了眼眶。 “呵呵,你不愧是你父親的兒子,父子倆都是這種自私自利的德性?!倍四纠蠣斪訁柭暤溃澳愀赣H為了得到暝月丫頭,間接害死了他的丈夫,以為把她囚禁起來,就能永遠得到她的愛了嗎?沒用!就像你一樣。” 心臟處的那道傷口,又被硬生生地戳破了開來。 化了膿的傷,一次又一次地流出血水。 “永遠不要奢求不屬于你的,因為那下場就是——永失所愛!”端木老爺子冷哼一聲,往回走去,深色的木門重重地關(guān)上,再也不會為荀玖夜而開啟。 永失所愛? 淅淅瀝瀝的雨再次下了起來,將荀玖夜的黑發(fā)全都沾濕,貼在了臉頰上。 刺骨的冰涼籠罩著荀玖夜,他顫抖著唇,似乎在說什么。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荀越立刻上前,他很想聽到荀玖夜說離開的話,那么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浴巾披在自家主人的身上。 “……”荀玖夜深邃的眸子蒙上了一層薄霧,看不到其間的光彩,他茫然地抬了抬頭,看向這緊閉的大門,決然的態(tài)度,正如顧宵月離去時那樣。 顧宵月。 顧宵月…… 在心里把她的名字反復(fù)念了千萬遍,只求她能與自己在夢中相見。 荀玖夜終是凄涼一笑,張口吐出一口淤血,在荀越目瞪口呆下,倒在了冰冷的積水中。 [沒有了你的陪伴,每天都是黑暗。] [你能不能,再回頭看我一眼。] …… (三年后) 原本就實力超群的荀家,三年之間,在幾大世家中強勢崛起,和美國的阿爾文世家攜手在中東大干了幾場,在國際黑道勢力中名聲也不小。 三年前,達克斯家族組織的海上聚會,突如其來的爆炸奪走了許多軍火大亨的性命,留下的人勢力也被生生削減不少。 神秘的組織——“笙”,自從那次之后,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人能探尋到他們的下落。 道上有傳言,說是“笙”得罪了荀玖夜,還偷走了阿爾文家族的至寶,跟荀玖夜和肖恩交好的路易自然也看他們不順眼,三家同時搜尋著“笙”的下落。 而原本鮮少露面的殺手舒窈和紫月,這兩個仗著天衣無縫配合戰(zhàn)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女強人重出江湖,橫掃了世界殺手排行榜前三名,強勢登上第一名寶座。 風(fēng)頭瞬間蓋過第一組織——暗閣的殺手血薔薇。 “撕拉——”頭版印著荀玖夜照片的報紙被一雙白嫩嫩的小手撕了個粉碎,湛藍的眼眸像是天空一般純凈。 “茍……茍玖夜?”稚嫩的童聲天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