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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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什么事啊?!我這邊連解釋都沒解釋清楚,轉(zhuǎn)圜也沒來得及轉(zhuǎn)圜,老爺那邊就已經(jīng)蓋棺定論,抬腿走人了。那今日的這番談話,豈不是等于我什么都沒說么?” 陸世杰的離去,讓山嵐院再次恢復(fù)了平靜,而幾乎所有預(yù)先的謀劃都沒能借助方才的那場對話得償所愿的徐氏,則悶悶不樂地歪在貴妃榻上,陷入了沉思。 陸世杰予以告知的,襄陽王為了成全蘇逸興而到御前去請旨賜婚的事情,徐氏是相信的。畢竟這么大一件事,誰也做不了假。但如果說請旨賜婚就能代表襄陽王妃所說的夏霜寒損了身子的事情是子虛烏有,那徐氏卻是絕計不相信的。 襄陽王妃作為徐氏相處了幾十年的手帕交,她內(nèi)心善良、正直,且一旦說假話就表情和肢體動作不協(xié)調(diào)的特征,徐氏是最為清楚的。因此,回想襄陽王妃當初和她詳談過程中的所有表現(xiàn),沒有發(fā)覺到半點異常的徐氏可以肯定,夏霜寒身子有損的事情絕對是事實。 因此,結(jié)合方才陸世杰信誓旦旦地作出的那些許諾,知曉一旦陸紹云從邊關(guān)歸來,他就注定將今生無親子的徐氏,對夏霜寒已經(jīng)不再是厭惡與怨懟那么簡單了。此時對夏霜寒的情感已經(jīng)完全上升到了仇視程度的徐氏,是當真遺憾夏霜寒當初為什么沒有在掉入冰河后意外身亡了。 至于為什么襄陽王愿意為自己的兒子求娶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當兒媳,并不關(guān)心這件事的徐氏是這么理解的:待蘇逸興繼承王位后,他的王妃和兩個側(cè)妃可都和那些皇室王爺們載入皇家玉碟的王妃和正妃們一樣,是光明正大被祖宗認可的蘇家媳婦,因此,有著三個名正言順的妻子的他,何愁沒有嫡子? “但是我的庭軒不一樣啊!在他只能有一個堂堂正正的妻子的情況下,就算讓他抱養(yǎng)孩子,有夏霜寒那樣的蠻夷作為嫡母,孩子哪里能教養(yǎng)得好?所以,我說什么也不能讓她那樣的女人,耽誤了我寶貝兒子的一生。” 咬牙切齒,心中對夏霜寒恨怒交加的徐氏,在攥緊了拳頭的同時,禁不住想起了桂嬤嬤于幾日前傳回來的夏霜寒的威脅。于是,本就怒火中燒的她,在變得更加怒發(fā)沖冠、目眥欲裂的同時,也拿定了要徹底毀掉夏霜寒的主意。 徐氏現(xiàn)如今的這番心態(tài),夏霜寒是不知道的。畢竟在她看來,既然自己已經(jīng)主動上門退了婚,那么徐氏在得償所愿的同時,又礙于陸世杰的軟禁和陸嘯清的威嚴,就不可能拿出不死不休的精神來和她一斗到底。 可當初蘇逸興為了她考慮而隱瞞的那些事實會帶來這么大的后續(xù)影響,夏霜寒又怎么能知道呢?因此,此時所知信息并不完全的夏霜寒,就這么把大部分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拒絕蘇逸興這件事上。 如果說,襄陽王請旨的失敗,一開始確實讓蘇逸興倍覺意外、失落和難以接受,那么現(xiàn)在,他就已經(jīng)完全從負面情緒中掙脫出來,積極主動地朝前看了。 主動設(shè)局用陰險的手段逼迫夏霜寒嫁給他,這樣的方式蘇逸興決定不再使用了。因為一來,觸及夏霜寒的底線的徐氏,已經(jīng)成為了攔在夏霜寒和陸紹云之間的最大障礙。只要這個障礙一日不解決,他們倆就不可能真的走到一起。所以他蘇逸興,現(xiàn)階段其實完全沒必要著急。 二來,襄陽王妃的一番“真心論”,讓蘇逸興下定了改變自己的決心。想要得到夏霜寒的一顆心的他很清楚,現(xiàn)如今的他,不應(yīng)該再做那些讓她厭憎的事情,從而將她推得更遠了。 所以從今往后,除非有機會主動送上門,否則他是決定按照夏霜寒的喜好來,堂堂正正地去追求她、打動她了。畢竟,陸紹云不是在某些客觀條件上滿足不了夏霜寒嗎?那么,就讓他來吧!指不定最終夏霜寒就因為心灰意冷而放棄了陸紹云,轉(zhuǎn)頭選擇了各方面條件都更加優(yōu)越的他了呢? 于是就這樣,夏霜寒原本料想的,在襄陽王請旨失敗后就會來到她身邊的“清靜”,最終并沒有來。她的生活中多出來的,反倒是時常夜探香閨,悄悄前來見她的蘇逸興。 自打夏朝陽被帶出定國公府,并回到夏家以后,夏霜寒在最近的日子里,就一直惦記著兩件事。第一件事不用說,自然是陸紹云和陸嘯清什么時候才能回京;第二件事,則是至今昏睡不醒的陳經(jīng)綸,到底還有沒有大夫可以治好。 三月十六那日傍晚,上門致歉的陸家大公子帶去的那位太醫(yī)沒能治好陳經(jīng)綸的這件事,夏霜寒已經(jīng)知道了。而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陳俊堂花重金出京延請名醫(yī)的事情,夏霜寒也已經(jīng)知曉了。 面對著自己那作為始作俑者的母親所造下的這份孽,陸家大公子羞愧、歉疚到了難以附加的程度。但縱使陸家認錯與彌補的態(tài)度再怎么真誠,也依然改變不了所有請來的大夫都對陳經(jīng)綸的病情束手無策的困境。 針對自己的兒子被無辜殃及的這場意外,陳俊堂在心系陳經(jīng)綸的病情之余,對于追責和尋求補償并不怎么在意。畢竟,如果自己的兒子再也好不起來,就算定國公府嚴懲了直接造成這場意外的兇手,并進行了巨額賠償,又能有什么用呢? 面對著當初想要保護自己,而現(xiàn)如今卻重傷在床的小伙伴,夏朝陽的情緒不可遏制地一日/日低落了下去。而就在這一晚,當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的夏霜寒不停思索著該怎么開解弟弟的心結(jié)時,屋頂上傳來的輕微的瓦片移除聲,卻忽然將她驚得從床榻上彈跳了起來。 在去年夏天,夜深人靜之時,屋頂上傳來的瓦片移除聲可以說是夏霜寒最樂意聽到的聲音,因為,那標志著陸紹云來找她了??墒乾F(xiàn)如今,在陸紹云身在邊關(guān)的情況下,月黑風高的夜晚驟然出現(xiàn)的這種聲響,卻讓夏霜寒不得不往最壞的方面想。 “難道說,這是徐氏想出來的對付我的主意?可是她現(xiàn)在不是被禁足了嗎?難不成,定國公世子的后宅掌控力就這么靠不???” 腦海中在眨眼間閃現(xiàn)過無數(shù)個念頭的夏霜寒,沒能再繼續(xù)思考下去,因為她已經(jīng)認出了,從開了個洞的屋頂上闖入自己閨房的人,其實是蘇逸興。 “你該不會又是來給我下毒的吧?”知道自己的三腳貓功夫不是蘇逸興的對手的夏霜寒,把握在手中的那把并未出鞘的匕首,塞回了枕頭下面。睜著一雙滿含戒備與警惕的眼睛打量著進屋落地的來人的她,此時此刻根本猜不透蘇逸興來訪的用意。 “放心吧,我什么壞事也不會做,只是來看看你。”長相邪魅、臉帶笑容的蘇逸興說出的這句話,夏霜寒壓根兒一個字也不相信。 不過,對于自己可能遭遇的冷遇早有準備的蘇逸興,卻并不在意夏霜寒不友好的態(tài)度。于是,怡然自得的他在屋內(nèi)圓桌邊神情自若地坐下,隨后便抬手示意依舊坐在床帳里的夏霜寒走過去和他說說話。 “別對我抱有那么大的敵意,我今日只是來和你談條件的。”已經(jīng)在過去的日子里徹底了解過戎族人的文化傳統(tǒng)和生活方式的蘇逸興,開門見山地擺明了自己可以滿足夏霜寒對婚姻生活的所有硬性要求的事實,隨后,針對他提供的這份“價碼”,他索討的“貨品”非常明確,那就是——夏霜寒嫁給他做世子妃。 “......”面對著桌對面的這個男人采取的有商有量的談話方式,以為他會來個強取豪奪、生拉硬拽的夏霜寒略有吃驚。但隨后,認為能夠進行平等對話總好過暴力脅迫的她,便很快恢復(fù)了平靜。 “咱們一開始打交道的時候,你對我可不是這個態(tài)度??!你現(xiàn)在這樣的表現(xiàn),會讓我以為你背后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br> “如果你想要我用那種方式對待你,我當然可以恭敬不如從命。天知道現(xiàn)在這種徐徐圖之的方式,我用起來是多么的憋屈?!?/br> 因為夏霜寒的感嘆而忍俊不禁的蘇逸興,淡笑著繼續(xù)道:“但我知道,如果我用我以往的那些方法對待你,那么你非但不會嫁給我,還只可能與我同歸于盡。所以,為了得到我所謀求的結(jié)果,適當?shù)馗淖円幌虏呗院褪侄我矝]什么不好。” 面對著確確實實救了自己一命的救命恩人,夏霜寒認為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她實在用不著對蘇逸興劍拔弩張。畢竟如果能夠坐下來平平靜靜地談話,貪圖安逸的她,其實并不喜歡舞刀弄槍。 于是在接下來的對話中,夏霜寒并沒有讓自己的語氣帶上濃重的火藥味兒?!拔业男睦镅b著誰,我想你應(yīng)該很清楚,所以你繼續(xù)像這樣在我身上虛耗精力,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 不論自己今生能不能嫁給陸紹云,夏霜寒都確定自己不會和蘇逸興走到一起,因此,擺脫面前這朵爛桃花,還自己的生活一份寧靜,這才是她所想要的。 “適婚女子不能嫁給自己的心儀之人,這種事情在大夏疆域內(nèi)實在太過常見,所以如果你不能嫁給陸紹云,那么嫁給我不正是你最好的選擇嗎?”話說到這里,知曉現(xiàn)階段不適合逼得太緊的蘇逸興,認為今日的火候已到,該告辭了。 于是,投其所好帶來一幅名家字畫,又深知夏霜寒無功不受祿的性格的他,撂下一句“借給你鑒賞三日,三日后的晚上我再來取”后,便縱身上了屋梁,蓋瓦離去了。 默然無語地拿著蘇逸興留下的字畫,已經(jīng)不知道究竟該怎么做才能擺脫他的夏霜寒,微微嘆了口氣道:“庭軒,你一日不歸來,這件事就一日沒個了結(jié)?。 ?/br> 而同處一片神州大地上,此時被夏霜寒念叨著的陸紹云,卻并不知道,一個即將拆散他和夏霜寒的機會,正主動奔走在通往蘇逸興的道路上。 二月下旬時,在林熙然離開邊關(guān)踏上回京的旅途之后,一邊忙于公務(wù)一邊忙于私事的陸紹云,其尋找夏霜寒的行動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瓶頸。 雖然,不日之后,在陸嘯清帶領(lǐng)自己的親隨抵達桐城關(guān)之前,先一步抵達的信鴿所帶來的太子的許可,確實給了陸紹云一些慰藉,但任由他派遣的五十精兵,卻依舊沒能打破夏霜寒杳無音訊的僵局。 京城里沒有夏霜寒的蹤跡,桐城關(guān)轄區(qū)內(nèi)也完全找不到夏霜寒的蹤影,面對著這讓人瀕臨絕望的困境,陸紹云深刻地體會到,自己距離完全崩潰已經(jīng)不遠了。 不過好在,在陸紹云的神經(jīng)繃到了極限的時候,陸嘯清的到來,終于讓他知道了自己究竟該到哪里去尋找夏霜寒。 陸嘯清抵達邊關(guān)的那一日,新到任的桐城郡守剛好要坐馬車出城。城門口,身為陸世杰的友人的郡守大人,在見到陸嘯清后,主動走下馬車執(zhí)禮以待。于是就這樣,趕到城門口來接祖父的陸紹云,就這么通過兩人隨意的談話,聽說了代任郡守蘇逸興的事情。 “蘇逸興?待任郡守?去年十一月抵達桐城關(guān)后直到今年二月才回京?”一瞬間終于知道夏霜寒究竟是被何人搭救,且為什么自己一直找不到她的陸紹云,思緒電轉(zhuǎn)間,眨眼便推斷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于是,在向郡守大人取得許可后,二話不說便帶著陸嘯清直奔郡守署衙而去的陸紹云,很快就從曾經(jīng)照顧過夏霜寒,且夏霜寒曾經(jīng)試圖向其求助,但卻最終礙于蘇逸興的阻撓而未能成功的虎妞嘴里,套出了自己所需要了解的關(guān)鍵性信息。 而面對著如此出人預(yù)料的事實,當晚原本預(yù)定在桐城關(guān)內(nèi)某客棧里下榻的陸嘯清,卻很有些難以接受。畢竟在他看來,就算蘇逸興愛慕夏霜寒,悄無聲息地將她帶回京城的他,也是不可能真正得到身有婚約的她的。 只不過,話說到一半,一封從京城來的飛鴿傳書,卻徹底改變了陸嘯清的想法。 太后懿旨賜婚,從這么個消息中瞬間明白蘇逸興所圖為何的陸氏爺孫倆,即刻就拿定了盡快回京的主意。而之所以是盡快回京不是即刻回京,則是因為,陸紹云手上的公務(wù)還沒有全部處理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