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條尾巴，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傅安鈺問。

    要你管！明瓔氣在頭上，下意識依著性子懟她。

    懟完她就后悔了，但還是兇巴巴地瞪著傅安鈺。

    傅安鈺卻輕笑一聲，忽然伸手撈起狐貍，往浴室走去。

    夜深了，洗個澡就休息吧。

    明瓔沒吭聲，目光移到她袖中露出的那一截皙白的小臂上，還是氣得想咬壞女人，但又不敢。

    浸在暖水里洗爪子時，她猛地想起白天杜蕓歆對付自己，也是用了挼尾巴的方式，而且手法好像和壞女人剛才挼她差不了多少。

    傅安鈺！她頓時氣惱起來，連名帶姓喊傅安鈺，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給她擦身的手微微一頓，傅安鈺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你說什么？

    我說你上梁不正下梁歪！明瓔提高聲音，你教杜蕓歆欺負我！

    她欺負你？傅安鈺有些驚訝。

    她挼我尾巴！聽她聲音里只有驚訝，毫無愧疚或者別的情緒，明瓔更生氣了，你也挼我尾巴！你們都不知道妖族的尾巴不能隨便挼的嗎！？

    壞女人有意或無意碰觸尾巴也就算了，又挼又捏真讓她難受！

    傅安鈺沉默一秒，抱歉，沒有下次了。

    沒想到她會這么快就主動認錯，明瓔余下的話全堵在喉嚨里，甚至還有點懵。

    她別是還陷在聚靈時做的夢里吧？壞女人怎么可能這么好說話？

    趁她發(fā)呆，傅安鈺快速為她擦干毛毛上的水，輪到兩條尾巴的時候，她還特意停留了一下，問明瓔：毛巾可以挼尾巴么？

    明瓔回過神，嚴肅而認真地答：毛巾可以。

    傅安鈺邊給她擦尾巴，邊問：你總共有幾條尾巴？

    我不告訴你。明瓔不敢暴露九尾一族的身份，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努力岔開話題，別想打我尾巴的主意！

    第12章

    洗完澡，明瓔象征性地打了個哈欠，趴在傅安鈺胳膊上，瞥見洗臉臺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忽然問：你會用它們嗎？

    會，怎么？傅安鈺反問。

    能給我用用嗎？明瓔伸出爪，隨便指了個通體白色的小瓶子。

    那是洗面奶。傅安鈺看了一眼告訴她，你現(xiàn)在用了，恐怕會掉毛，或者是長皮屑。

    那這個呢？明瓔又指了個褐色底紋的瓶子。

    香水沐浴乳。傅安鈺擠了一點在手上，剛伸到狐貍面前，就聽她打了個噴嚏，你應(yīng)該不喜歡這么濃郁的味道。

    明瓔摸了摸鼻子，心想原來壞女人身上的松木淡香是這么來的。

    我能用什么？她索性讓傅安鈺為自己挑選。

    暫時還沒有你的洗浴用品。傅安鈺說，人族用的洗浴用品，氣味都很重。

    盡管這是意料之中的情況，明瓔還是多少有些失望，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一個人族也沒必要在家中準備妖族的用品，除非她養(yǎng)了妖了。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但明瓔聚靈之后精神特別好，哪怕傅安鈺熄了所有的燈，她也睡不著覺。

    一片漆黑之中，她趴在小窩里，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發(fā)了會兒呆，正打算繼續(xù)聚靈，忽聽傅安鈺的聲音傳來：睡不著？

    明瓔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問：你怎么知道我睡不著？

    你的呼吸聲在熄燈大約十到二十分鐘后，就會變沉。傅安鈺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三十二分鐘了。

    沒想到她竟觀察得這般細致，明瓔心中一驚，但她馬上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分鐘是什么意思？

    人族通用的一種時間單位。傅安鈺解釋，就和一炷香、一息、一刻鐘、一個時辰的意思差不多。

    明瓔聽懂了，輕輕哦了一聲，回到最初的話題反問她：那你怎么也睡不著？

    失眠癥。傅安鈺說，習(xí)慣了。

    你這么厲害，也會失眠？明瓔大為驚訝，可你不是會畫安眠符嗎？為什么不給自己畫一道？

    我和你的失眠情況不一樣。傅安鈺淡淡地說，不過，今晚如果你需要，我倒是可以為你畫一道。

    不必了不必了！明瓔忙拒絕，我睡得著，只是不想睡。

    她頓了頓，忍不住說：其實我沒想到能在陌生的地方睡得這么踏實我認床，哪怕是換個寢殿睡，第一晚我也是睡不好的，之后也要花好久去適應(yīng)。但是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或許是安心，或許是放松，似乎也沒有后顧之憂，只是不能回家而已。

    但她清楚自己不能這么想，畢竟人界不是她的家，而傅安鈺又是捉她到這，還把她變相囚禁的壞女人，嚴格來說算她的半個敵人，她怎么能依賴敵人呢？

    明瓔又不知不覺發(fā)起呆，直到耳朵忽然被手指撥了一下，才驚得回過神。

    等你化了人，可以睡床上。傅安鈺說，睡得更踏實。

    明瓔怔了怔，下意識問：你很希望我化人？

    傅安鈺卻輕笑一聲，垂下的手在她頭頂撓了撓。

    我只是好奇，化人和第三條尾巴，哪一個先發(fā)生。

    一聽她提尾巴，明瓔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飛速將鋪開在小窩里的兩股狐尾縮到身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謊：哪有那么多尾巴好生！我只是法力低微的小狐貍！

    她隱隱覺得壞女人恐怕是知道點什么了，可傅安鈺不愛多說話，她又不敢套話，哪怕有這個猜測，也沒法去實現(xiàn)。

    但不管怎么樣，她必須得隱瞞自己的身份。等九尾皆顯，身份真藏不住的時候，傅安鈺就未必是她的對手了。

    傅安鈺沒再接話，手指在她頭頂輕輕點畫，等明瓔反應(yīng)過來她在畫安眠符時，潮水般涌來的倦意已將她吞沒。

    或許是睡前被挼了尾巴，明瓔做了個夢。

    她回到了還在爹娘懷抱里的幼年期，娘親稍微逗一逗，便會歡喜地嚶嚶輕叫，搖晃九條蓬松的狐尾，時不時卷在娘親的胳膊上。

    爹爹抱她時，也喜歡逗她，可每當?shù)氖稚晕⒂|碰到她的尾巴時，便會被娘親板起臉兇。

    只有瓔瓔的夫君才可摸她的尾巴，你不許碰！

    我沒有碰啊！她爹總是一臉無辜，是瓔瓔自己卷過來

    你不會用靈力隔開瓔瓔的尾巴嗎？娘親沒好氣地說。

    爹娘總是在一些細微的事上拌嘴，明瓔聽得忍不住瞇起眼睛笑。

    可等她笑完，就發(fā)現(xiàn)自己落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九條尾巴一個沒收住，仍往這人的胳膊上歡快地蹭。

    隨后，她只覺纖細的手指觸碰過每一條尾巴，如同把玩珍寶一般，細細撫摸。

    挼得她一陣頭皮發(fā)麻，正要呵斥，只聽傅安鈺的聲音冷冷落下：原來總共有九條尾巴。

    那聲音含笑，似乎十分高興，但明瓔著實被嚇壞了，一會兒說快放手，一會兒又威脅我要咬你了，可不管她怎么說，自己的九條尾巴始終不得自由。

    驚醒之后，明瓔第一件事就是扭頭數(shù)尾巴，確認現(xiàn)下只有兩條，竟松了口氣。

    要是壞女人真像夢里那樣，將她的九條尾巴一點一點挼過去

    簡直太可怕了！

    明瓔下意識望向床上，傅安鈺不見了，應(yīng)該又是早早出了門。

    她鉆到砂盆里嗅了嗅，杜蕓歆也過來清理過了，只是不曉得為什么，兩人竟都沒有喊她醒來。

    徹底清醒后，明瓔按下傳菜鈴，思考今天該問杜蕓歆什么事。

    于是杜蕓歆剛進來放好早飯，就聽她說：可有什么書能給我看？

    你想看書？杜蕓歆有些驚訝，什么類的？

    風(fēng)物志。明瓔說。

    你想了解風(fēng)土人情的話，看電視也可以呀。杜蕓歆嘴上雖然這么說，還是走到傅安鈺的書柜前找起來，找了一陣，忍不住提醒她，相關(guān)的書有是有，但你的爪子翻起來可能會劃破書頁。我給你找出來放在桌上，但你要等傅總回來了，再問問她能不能看。

    那我先看電視好了。明瓔不介意，看書一方面是想瞧瞧人族的書籍，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檢驗自己這幾日的識字情況。

    不過她覺得傅安鈺應(yīng)該不會答應(yīng)，畢竟自己的指甲實在是太長了，翻看對照表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薄薄的紙劃出了不少痕跡。

    明瓔吃飯時，杜蕓歆給她開了電視，熟練地調(diào)到旅游頻道。

    人界也有山林湖海嗎？明瓔邊看邊問。

    有，還不少。杜蕓歆暫時沒事兒，坐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看。

    可我到這里之后，看到的全都是高聳入云的樓閣。明瓔其實不太愿意把那些房舍稱作樓閣，比起樓閣，它們更像是鐵鑄的古木森林。

    這里是城市的中心，山區(qū)和湖泊海洋一般都在城郊。杜蕓歆解釋，而且現(xiàn)在城市發(fā)展得特別快，高樓大廈都是常態(tài)。你要是想去山區(qū)，等我們團建的時候，可以問問傅總方不方便帶你一起，我們團建會去城郊的山莊玩。

    團建？明瓔又聽到一個新詞。

    就是一種讓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旅游或者玩游戲，熟悉彼此，從而增強整個團隊向心力和凝聚力的活動。杜蕓歆說完，又補充一句，聽不懂沒關(guān)系，你只要知道這個活動能去山林里玩就行了。

    明瓔喝了口皮蛋瘦rou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知道妖界在哪嗎？

    不好意思哈，我只是個普通人。杜蕓歆攤了攤手，不過小陳總跟著傅總跑，倒是知道一點靈異神怪方面的事情。

    可我現(xiàn)在沒法見到她呀。明瓔嘆了口氣，自從那天她和傅安鈺把我?guī)Щ貋碇?，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沒事，過兩天她休息了，你就見到了。杜蕓歆說到這，輕咦一聲，但傅總比她知道得多誒，你有沒有問過傅總??？

    她不告訴我！一提這個，明瓔不由得生氣起來，也不放我回家，還讓我背在人界的生活守則?？晌也⒉幌朐谌私玳L住

    傅總對待所有鬧事的妖都是很嚴格的，背守則是最輕的處罰了。杜蕓歆卻笑，你算乖的，還被她接回家親自照顧，其他妖根本沒有你這種待遇。

    明瓔聽得半信半疑。待遇得有對比才能知道好壞，可她來了這么多天，卻從沒在傅安鈺身上聞到其他妖的氣味。

    人界生活了很多妖嗎？她好奇地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杜蕓歆說，但既然生活守則那么厚，妖族住民應(yīng)該也不會少到哪里去。

    杜蕓歆和明瓔聊天時，一直在低頭看表，被明瓔問起來時，就笑著告訴她：這是看時間的法器，叫手表，式樣很多，也可以當個裝飾品。

    明瓔順便詢問了人族的計時法，得到回答后，她扒拉著杜蕓歆印著紅色小碎花的手表，左看右看，忽然想起傅安鈺腕上好像也有一塊表。

    但那塊表和杜蕓歆這塊簡直是天差地別，如果她沒判斷錯的話，那銀白色的表盤與表帶都是金屬所制，跟傅安鈺本人一樣冷森森的，不像是裝飾品，倒像是暗器。

    明瓔突發(fā)奇想，假如哪天傅安鈺也帶了個小碎花式樣的手表

    這畫面太美，她單是想了想，就忍不住笑出聲。

    第13章

    傅安鈺中午回來時，明瓔還在看電視。

    她瞥了眼剛結(jié)束的旅游節(jié)目，問明瓔：你想看書？

    想看！明瓔忙點頭，關(guān)上電視，躥出小窩幾步走到書柜下，仰頭等著她尋找書籍。

    傅安鈺卻說：你的爪子翻書不方便，這樣，我給你一個平板電腦，里面有電子書，你只要用爪子輕輕拍屏幕就可以翻頁。

    什么是平板電腦呀？明瓔看向被她放在椅子上的電腦包，電子書又是什么？

    傅安鈺不答，明瓔只見她從書架上取下一個漆黑的本子，看起來和手機長得像，但又比手機大一圈，接著就看她翻出一團扎好的黑線，把一端接在本子上，另一端插到墻上的兩個小黑洞里。

    本子嗡地一響，隨后朝上的一面就亮了起來。

    這是屏幕。傅安鈺蹲下去抱起狐貍，把她放到書桌上，打開一個軟件，調(diào)出以前就買過的電子書給她看，電子書默認橫向排版，也可以調(diào)成豎向。

    那我要豎向的。明瓔忙說。

    傅安鈺調(diào)完方向，又微調(diào)了一下亮度、字體大小、行距等數(shù)值，再把平板電腦放到明瓔面前，翻頁要拍屏幕下方。

    明瓔從沒見過這種書，好奇心頓生，先不急著看內(nèi)容，而是用爪子在屏幕四角及中部都拍了拍。

    她如今認識的字已經(jīng)不少了，但面對彈出來的一些內(nèi)容，還是沒法理解其意義，自個兒玩了一陣，就忍不住去問傅安鈺：這個聽書是什么意思？

    你點它之后，有人會自動給你朗讀當前頁面的文段。傅安鈺說著就按下確定，選了一個聲情并茂的女聲，于是整個房間都能聽到女聲在激情澎湃地朗讀。

    明瓔感覺這很尷尬，趕緊讓傅安鈺把聽書停下。狐族王城內(nèi)有個教書的老先生也愛這么朗讀詩詞，但明瓔不喜歡這樣，學(xué)習(xí)時，卻又不得不聽，久而久之就更厭煩了。

    女聲結(jié)束朗讀后，她把自己不明白的功能全向傅安鈺問了一遍，誰知傅安鈺反問她：這兩天是不是沒看對照表？

    明瓔懵了，想不通這和對照表有什么關(guān)系，嘴硬道：哪有，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