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不這樣吧?！?/br>
    好歹是自家族中的小狐貍，肥水不流外人田。孟黎道，“我手里正好有個項目，是現(xiàn)在流行的戀愛綜藝，不如把你們倆送去公費談個戀愛？”

    謝燼頓了頓，像個沒用過智能機的老年人一樣問她，“什么綜藝？”

    孟黎失笑，“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回頭我把企劃和合同都發(fā)給你看看。對了，十五快到了，你不要緊吧？”

    “不要緊?！敝x燼說，“再跟我講講那個綜藝?！?/br>
    “……”

    單身幾百年，第一次對討老婆這么上心。

    孟黎頗感欣慰，也就不介意多費幾句話，“是個奔著談戀愛去的綜藝。幾對想談戀愛的人住在同一個房子里，喜歡誰就主動爭取出去約會?！?/br>
    謝燼從前總在經歷大情大義，才對這些兒女情長的事不怎么上心。“要的就是個氛圍。把你們放到那里頭，大家伙都在談戀愛，你們倆還能不受點啟發(fā)？”

    孟黎笑得意味深長，“你只要能說服她一起去就行了。其他事我來安排?！?/br>
    **

    回來上課還沒幾天，八卦奚言的帖子就在學校論壇上飄紅了。

    她身上的氣場變化很大，大到連原本就聽說過她的人都會在偶遇時被驚艷的地步。聯(lián)系前段時間周子寂發(fā)微博的時間，大家都在猜測她身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樣的轉折。

    甚至比起現(xiàn)在，她從前那段在學校里寂寂無名的混沌日子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也有人覺得這樣的發(fā)展很正常——

    她可是以“最美藝考生”的名頭入學的，怎么能甘心一直讓自己泯然眾人？

    校園里偶遇她的路透合照發(fā)到微博上，關注度越來越多，顏粉路人粉噌噌往上漲，有人開始給她冠以?；ǖ拿烂鸫笃澩胶偷穆曇簟?/br>
    在京藝這種知名度相當高的藝術院校里，美人如云是一定的。能在這種激烈的角逐里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認證，?；ū救藨摳械椒浅９鈽s。

    然而奚言整個人的反應用四個字就能概括：無動于衷。

    她根本就不關注微博，每天練舞練得仿佛學霸附體專業(yè)課狂魔。盧真拿微博評論過來給她看，詢問感想，也只是得到一句自我認證：“我也覺得我自己挺好看的?！?/br>
    偶爾還要再加一句：“不如問問我對下個月的演出有什么想法？”

    不用問。問就是想跳主舞，想當a角。

    盧真這次不在主舞的預選名單里，就沒有那份野心。但每次看她排練，都企圖用意念影響旁邊的老師——

    讓她當！讓她當！

    這場?；L波最終驚動了校學生會宣傳部。部長親自等她下課，過來邀請她為學校拍攝下一年的新生入學宣傳片。

    盧真在旁邊聽得都激動了，挽著她的手整個表情就是：“讓她拍！她可以的！”

    到時候掛在學校官網上多有排面?。?/br>
    奚言卻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答應，“明天再決定可以嗎？我還要一點考慮的時間?！?/br>
    她還要回家問一下監(jiān)護人的意見。

    “當然可以?！毙麄鞑坎块L說，“那我們明天再聊?！?/br>
    上課鈴響起，她們回到了教室。這是放學前的最后一節(jié)課。以往她都會蠢蠢欲動得心先飛回家去，今天卻有些消沉地趴在座位上，支著腦袋懨懨地看黑板。

    上一次想去當平面模特拍廣告的經歷她還記得，什么都沒做成，還被周子寂狠狠地嘲笑拒絕了。

    萬一這次謝燼也不愿意她去參加拍攝——

    理智上她覺得謝燼并不會干涉。

    但萬一他不高興呢。

    比起拍宣傳片，她還是更希望謝燼高興。

    “奚言……奚言同學?！?/br>
    她想得正入神，旁邊的同學壓低聲音喊她，“外面有人找?！?/br>
    奚言怔了怔，以為是剛剛的宣傳部長又回來，說不定是不需要她拍攝了，貓著腰從后排溜出去，到門外才發(fā)現(xiàn)，來人并不是她預想中的那個。

    周子寂以落拓的姿勢靠在窗邊，余光微動，摁滅了手里的煙，回過頭沉郁地看著她。

    上課時間，走廊里空空蕩蕩，只有兩人相對而視，一時無言。

    奚言心里已經預想過再見到他的情形，實際發(fā)生時卻還是有點緊張。

    他要是再不說話，奚言想，就回教室好了，站在這干嘛。

    在她轉身的前一秒，周子寂開口：“你什么時候回家？”

    奚言說，“待會兒放學后?！?/br>
    “我的車就停在外面?！敝茏蛹耪f，“我等你下課，一起回去。”

    派出的人手說她回到學校正常上課時，他正在劇組焦頭爛額。

    他是新戲的投資方之一，為這個項目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前期準備時遇到的麻煩來自家里，好不容易開機，卻又到處出紕漏，演員違約退出劇組，合作方撤資，就像有人再故意搗亂跟他過不去。

    他通宵排了三天的大夜戲，才擠出這一天的時間空檔，到學校來見她。她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要回的是我的家啊，跟你不是一路?！?/br>
    “你還想去哪？”周子寂目光變得陰冷，“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br>
    什么身份？

    奚言想了想，發(fā)覺他好像還活在過去，對兩人的關系有所誤解，便好心地解釋道，“我現(xiàn)在跟謝燼一起生活，沒有什么需要回你家的身份了?！?/br>
    “在我最想對你好的時候，你都沒有喜歡我，周子寂?！彼诳诼暵暤卣f，“現(xiàn)在我不想對你好，也不想讓你再喜歡我了。我們沒有什么關系了，你能明白嗎？”

    周子寂心頭鈍痛，用力捏緊了拳頭，咬牙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道，“沒有關系？”

    “你別忘了！是我允許了你逃走，你才能活到今天?！?/br>
    宅邸結界遵從天師宅主人的意愿。他從來沒想過要她的命，是為了從周家手里保全她，才迫不得已跟周懷仁做了交易。

    生死關頭，也是他動了惻隱之心，才使得她能突破逃出去。

    靠她自己在外面根本就無法生存，只有待在那棟房子里，她才是安全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全她。他為了一只野狐貍這么費心，卻被反咬一口說“沒有關系”？

    “我覺得你應該換個思路?！?/br>
    奚言道，“是我天生就厲害，自己破了結界跑出來的?！?/br>
    “……”

    “你還在記恨我讓人砍掉你一尾？”周子寂厲聲道，“如果舍不得一尾，你沒的就是自己的命！你有兩條尾巴，舍一條保命怎么了？”

    他對周懷仁的反悔，超出自己掌控的變故卻閉口不提。

    奚言聽得生氣了。

    她不知道周子寂背地里跟那個兇神惡煞的天師做了什么交易。但無論是什么，都是完全繞過了她的意見，直接朝她下手的。

    這個人可真是的，自己不長尾巴就不知道疼。奚言對著他指指點點，“我有兩條尾巴？你還有兩條腿呢！我砍你一條行嗎？！”

    “……”

    她眼底有艷麗的紅色光芒閃動，似乎被引出了妖性。周子寂深深皺眉，身體變換成防御的姿勢。

    果然是在外面放養(yǎng)了一段日子，才會變得這么野。

    奚言也看出他的防備。馬上就下課了，不想再跟他多說，耐著性子總結道，“你今后離我遠一點，我就不跟你動手。”

    互為天敵更加敏感，其實一個照面就能估計出來。周子寂為事業(yè)cao心，法術學得丟三落四。她有謝燼親自指點，每天都在好好學習，眼下真動起手來，還不一定誰打得過誰。

    “謝燼說過，殺孽難消，會折損我以后的氣運。我可還要活好多年呢，所以不砍你，也不會讓我的朋友動手，免得造孽?！?/br>
    就好像比起向他報仇，她更擔心會臟了自己人的手。

    她堂堂正正地說著，絲毫沒有惡意詛咒的意味，可陳述事實的語氣聽起來反而更像幸災樂禍，“你身上已經背了孽，就自個兒等著倒霉吧。”

    第24章 ……小貓咪。

    其實奚言并不能確定他會否真的倒霉。畢竟直接砍她的是周懷仁, 周子寂沒有親自對她下過殺手，主要行為是精神控制pua，不知道算不算造孽的一種。

    應該算吧。她相信謝燼, 也相信他所說的因果報應, 連帶著還有點想要炫耀自己剛學的知識——作為學渣學習進步之后, 總會忍不住翹尾巴顯擺一下子。所以說得中氣十足，非常自信。

    一個月沒見，她變得很不一樣。更漂亮了，也更咄咄逼人。周子寂皺著眉看她, 仿佛恨不得把她立刻塞回家里, 變回那個聽話煮粥的乖巧少女。

    前幾天他還發(fā)了微博，“等你回家”已經是他在主動低頭了。她還想怎么樣。

    一只妖怪, 對人類而言就是砧板上的魚rou，流落在外不知何時就要被宰殺。他是在為她著想, 周懷仁的出爾反爾他也可以解釋, 他從未想過要害她，只是要把她帶回她應該在的地方。

    他不愿想自己為什么對一只狐貍精這么執(zhí)著, 也不屑于去想。

    在他過去的二十五年人生里，沒有哪樣成就是靠單薄可笑的“喜歡”“愛”而獲得的。他只需要去掠奪, 去占有。只有握到手心里的, 才是實實在在的。

    更何況，奚言從一開始就是他的所有物。無論有什么樣的矛盾, 都應該關在家里解決, 是他和她兩人之間的事, 由不得外人作祟。

    喜不喜歡有什么要緊？她原本是那么單純無害的性格，他用一頓晚餐，一場焰火就能哄著她心甘情愿地回家。

    如果不是有謝燼挑唆, 她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言言！那個……要下課了?！?/br>
    忽然響起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盧真從教室里出來拉住奚言的手臂，半個身子擋在她面前，帶著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插入了兩人之間，“我們回去吧。”

    等了好久她都沒回座位，就覺得不對勁。盧真擔心她會在周子寂面前吃虧，畢竟對面那位有權有勢又有名望，對峙起來怎么看奚言都在弱勢。

    但這一聲提醒了周子寂，此時對于他而言，名望是一套束手束腳的枷鎖。

    太多人認識他，更不要提這里的學生一畢業(yè)大多數(shù)都要進娛樂圈，不可能對這位業(yè)界前輩沒有耳聞。馬上就要下課了，走廊里會被圍得水泄不通，大庭廣眾的在這里鬧起來會影響他的公眾形象。

    在他心里，親手打拼出來的事業(yè)才是真愛，是永遠的第一位。

    離開之前，他壓低聲音留下一句——

    “別忘了，你還有東西在我手里?！?/br>
    奚言沒能理解到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狐尾被砍下后就跟普通肢體一樣，無法長久保存，過段時間血rou都會腐敗消失。距離那場災難已經過去一個月，那群天師應該早就拿她尾巴去煉藥或是別的什么東西了?？偛粫M盡心思地騙著她砍了又任其放壞，太暴殄天物。

    她想著這句話應該是在說她落下手機衣服那些東西，尤其跟盧真一起穿過的小裙子，拿不回來了是挺可惜的，但要用這個威脅她回去，力度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