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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斷案日常 第83節(jié)

    姚征蘭忙道:“不冷, 就坐這里挺好的。”

    李逾笑。

    姚征蘭捧著茶杯轉(zhuǎn)過身去假裝觀賞院中風(fēng)景。

    沒一會兒三槐過來道:“郡王, 四殿下來了, 正在前頭找你呢。”

    “唉,真是麻煩?!崩钣馄鹕? 對姚征蘭道:“姚兄,你在此稍坐片刻,我一會兒就回來?!?/br>
    姚征蘭點點頭,“郡王請便?!?/br>
    李逾走后,姚征蘭在院中逛了一會兒,想起剛才來的路上離此不遠(yuǎn)處一株老梅樹上好像掛了七八只鳥籠,叫聲十分婉轉(zhuǎn),就想去看看。

    剛出院門沒走幾步,就看到長公主李婉華帶著一溜手端托盤的侍女從不遠(yuǎn)處走過。說來也怪,今日是梁國公的生辰,可這長公主卻娥眉微凝,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姚征蘭本想回避,不想對方已經(jīng)看見了她,停下來吩咐了身后侍女幾句。侍女們自往前院去了,李婉華朝著姚征蘭走了過來。

    姚征蘭忙迎上前去行禮:“姚曄拜見長公主?!?/br>
    在外人面前,李婉華又恢復(fù)了她高貴溫和的模樣,問道:“姚公子為何在此徘徊?”

    姚征蘭拱手道:“是郡王說他作了一首詩想叫我給看看,結(jié)果還未來得及把詩拿出來,便被四殿下叫去了。”

    李婉華忍不住笑道:“他還會作詩?我倒是不知?!?/br>
    姚征蘭看她笑起來也有些走神的模樣,識相地沒說話。

    誰知她不說話李婉華卻忍不住問道:“姚公子,你和顧璟一道辦公,可知道……可知道……”

    姚征蘭看她一副明明不想問卻又不得不問的模樣,心中好奇,問道:“知道什么?”

    李婉華心一橫,問道:“你可知道他有心儀之人?”

    姚征蘭給問懵了:“顧人有心儀之人?這……從未聽說啊?!?/br>
    她這么一說,李婉華倒是稍稍松了口氣。

    她一直擔(dān)心顧璟是為了出京騙她來著,現(xiàn)在看來此事李逾知道姚曄卻不知道,符合顧璟公私分明的性格,看起來此事應(yīng)該是真的。

    “那你可記得,你們在辦案途中,可曾遇見過誰家女兒十八九歲,退過一次婚,還死過未婚夫的?”李婉華試探地問道。

    姚征蘭僵在那兒,“長公主為何有此一問?難、難道顧人……”

    “說出來你也不信是不是?我和他爹也是不敢置信。好在說是那姑娘馬上就要嫁作他人婦了,斷了他的念頭也好。只是不免得讓他出京散散心去……”

    后來李婉華又說了些什么姚征蘭完全沒有聽清楚。她腦子里嗡嗡直響,直到李婉華要離開,她才木偶一般向她作了個揖。

    回到李逾的小院中,她坐在桌旁不動,少時感覺臉頰上一熱,她回過神來,急忙抬手拭干凈了。

    她在他心中到底是要有多么不堪,才會讓他覺著只要他說心儀她,就一定會有辦法讓他爹娘同意他出京?

    十八九歲,退過一次婚,還死過未婚夫。

    他在他爹娘面前就是這樣形容她的。

    姚征蘭垂下眼瞼,又抬手拭了拭眼睛,輕輕喘了口氣。

    其實也沒錯不是嗎?她本來不就是這樣的嗎?他又沒有添油加醋刻意詆毀。

    只是……只是他怎么能為了讓他爹娘同意他出京,就找這樣的借口呢?難道就沒有更體面的法子了嗎?

    他有沒有想過,萬一此事傳入她耳中,她會怎么想?

    或許她會怎么想根本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吧。說到底她不過是個承著他恩情的假冒的理評事而已,她怎么想,又礙得著他什么呢?

    前院,李逾好不容易擺平了四殿下,正往后院走,經(jīng)過抄手游廊時,忽然被一名小丫鬟攔了下來。

    “郡王,我家小姐邀您去荷塘邊一敘?!贝壶S行禮道。

    “既稱小姐,想必是還未嫁人。這云英未嫁的,邀我一個外男私自會面怕是不妥當(dāng)吧。回去告訴你家小姐,不該動的心思不要動,不是所有男子見著個女子相邀就以為桃花運上身,迫不及待往上趕的。”李逾說著,繞過春鳶就要離開。

    春鳶臉龐漲得通紅,道:“郡王,我家小姐是姚評事的meimei,相邀郡王,實乃有重要之事要對郡王說?!?/br>
    李逾停步轉(zhuǎn)身。

    時值初冬,非是賞荷的時節(jié),荷塘邊人跡罕至,難免就顯得僻靜了些。

    李逾在塘邊的假山后見到了姚佩蘭。

    “郡王?!币娝麃砹耍ε逄m忙上前行禮,同時遞眼色給春鳶,讓她去一旁望風(fēng)。

    春鳶識相地離開。

    “一段時日不見,姚姑娘愈發(fā)光彩照人了。”李逾看著眼前的女子似笑非笑道。

    他今日依舊是一身雍容華貴的紅色錦袍,襯得膚白眸黑貴麗逼人。姚佩蘭不敢直視,只羞紅著小臉低聲道:“郡王謬贊了?!?/br>
    “聽你的丫鬟說,你邀我前來是有要事相告,不知是何要事?”李逾沒什么耐心看她忸怩作態(tài),直接問道。

    “這……”雖來之前就想好了要拆穿姚征蘭,可事到臨頭,姚佩蘭心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姚姑娘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么?”李逾問。

    “郡王,我想問,若、若是家里有人犯下欺君之罪,我檢舉她,會被她連累嗎?”

    李逾聞言,下頜微微一抬,看著面前的女子不語。

    “郡、郡王?”姚佩蘭被他高深莫測的眼神看得愈發(fā)不安。

    “當(dāng)然不會?!崩钣獯浇且贿?,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溫言道:“六親不認(rèn),哦不對,是義滅親,是最高尚的品德之一,你為了維護陛下的尊嚴(yán),連親情都能不顧,又怎會被連累呢?”

    李逾的話讓姚佩蘭聽著有些不舒服,但同時也放下心來,既然不會被連累,那她就沒什么好顧忌的了。

    “郡王,您和我兄長共事這么久,就沒發(fā)現(xiàn)她有何異常之處?”她試探地問李逾。

    “姚評事嗎?有何異常之處?頭腦過于聰慧?”李逾思索著道。

    “還有嗎?”姚佩蘭臉色有些不好看。

    “長得好看?”

    “還有嗎?”

    “討人喜歡算不算?”

    姚佩蘭的臉徹底黑了,她握緊了雙拳道:“郡王,難道您真的就沒瞧出來,她根本就是個女子?”

    李逾一呆:“不會吧?”

    “千真萬確,我真正的長兄姚曄至今昏迷未醒,如今以姚曄之名去理寺當(dāng)差的,其實是我jiejie,姚征蘭?!币ε逄m終于將這個憋了很久的秘密說了出來,心中暗暗舒了口氣。

    李逾維持著呆滯模樣:“不會吧。”

    “是真的,郡王!您若不信,她今天也來了,你去叫她當(dāng)眾寬衣,您看她敢還是不敢。若是男子,為證清白,沒什么不敢的吧?!币ε逄m道。

    李逾轉(zhuǎn)身往假山外頭走去,一副不敢置信心煩意亂的模樣:“你容我想想?!?/br>
    “郡王,她自私自利膽妄為,我們一家子都受她所累。今日我斗膽向郡王坦白,就是希望郡王能看在我至今未醒的長兄面上替我們做主……”姚佩蘭一邊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邊假哭道。

    “這太不可思議了?!崩钣怆S手折下一根樹枝。

    “郡王……”姚佩蘭見他猶豫不決,正想再說點什么,李逾忽然停了下來。

    這時兩人已經(jīng)從假山后頭走了出來,直接站在了荷塘旁邊。

    姚佩蘭見他停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荷塘里,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除了一池枯敗的荷葉和蓮蓬,什么都沒看見。

    “郡王,您看什么呢?”她不解地問。

    “你看池子里是不是有個人?”李逾指著荷塘中間道。

    姚佩蘭仔細(xì)瞧了瞧:“沒有啊?!?/br>
    “怎么沒有?那片荷葉底下不是人頭嗎?”李逾道。

    姚佩蘭汗毛一豎,強忍著害怕往池子那邊走了兩步,左看右看,回頭道:“真的沒……”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逾一腳給踹進了荷塘。

    第102章 ·

    一聲尖叫還卡在喉嚨里, 就被灌了一肚子冰冷渾濁的池塘水。姚佩蘭在池塘里拼命撲騰,半晌之后,居然站了起來。

    原來為了避免發(fā)生意外, 梁國公府這方荷塘挖得并不深, 尋常男子若掉進去,也就沒到胸部, 而姚佩蘭這樣的女子掉進去, 就沒到了脖子。

    “咳咳……郡王,郡王救命……咳咳咳咳咳……”生死大關(guān)面前,姚佩蘭也顧不得去追究李逾為何要踹她下來了, 只是一邊嗆咳一邊向蹲在池邊的李逾求救。

    “我就說荷塘里有個人吧,你瞧瞧你還不信?!崩钣庑Σ[瞇地將先前折下來的樹枝遞過來。

    姚佩蘭像見著救命稻草一般伸手去夠那樹枝, 剛要碰到, 卻被李逾狠狠一下抽在手背上。

    “你們家的破事, 為何要來與我說?是不是想拉本王下水?”李逾臉一板。

    “不是的……咳咳咳……不是,我只是……只是……”姚佩蘭手被他抽得劇痛, 一邊哭一邊試圖辯解。

    “只是嫉妒你jiejie既長得好看又有本事?!?/br>
    “我錯了郡王,我錯了……”姚佩蘭至此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李逾根本一早就知道姚征蘭女扮男裝,可笑她居然專門來告訴他這件事。更可惡的是,李逾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可當(dāng)她用這件事要挾姚征蘭時,姚征蘭卻一絲口風(fēng)都沒露。

    都怪她, 都怪那個惡毒的女人!

    李逾又把樹枝伸過來。

    姚佩蘭哆哆嗦嗦伸過手去, 又被他狠狠一下抽在手背上, 手背都給抽破皮了。

    她一聲痛叫,終于驚動了望風(fēng)的春鳶。

    她跑過來一看, 見姚佩蘭搖搖欲墜地站在水沒過脖子的池塘里,驚叫道:“小姐!小姐!”

    “叫什么叫?你這般叫能把你家小姐叫上來?還不快去叫人來?”李逾不耐煩道。

    “哦……哦!”春鳶慌慌張張地跑了。

    李逾用樹枝指點著姚佩蘭的鼻子,道:“你記住,惹你jiejie就是惹我,惹我是什么下場,這么說吧,就算你今天溺死在這兒,我也能毫發(fā)無傷地全身而退,你信么?”

    姚佩蘭這會兒真的怕了他了,顫抖著點了點頭。

    李逾再次將樹枝遞給她,姚佩蘭想接又不敢,李逾將樹枝朝她晃晃,“真不要?”

    姚佩蘭看他模樣不像要打她,小心翼翼猶猶豫豫地伸手去接。

    李逾果然沒有再抽她的手,當(dāng)姚佩蘭終于抓到那根樹枝時,感動得眼圈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