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斷案日常 第41節(jié)
顧璟自然也是不喜歡這般頻繁出入有許多女子的場所的,只是……他看著姚征蘭,若他回了大理寺,她在調(diào)查途中遇到她兄長的熟人怎么辦? “你能保證一個人這般一家一家地找下去聞下去,鼻子不會麻木?”顧璟問。 姚征蘭:“……不能。” “走吧?!鳖櫗Z利索地上馬。 一上午的時間,兩人大大小小走訪了十幾家脂粉鋪和香料鋪,一無所獲。 姚征蘭又累又餓,難免有些灰心喪氣,覺著自己眼下的摸查想起來容易,做起來簡直是大海撈針。一來他們不能確定那種香到底是什么香,二來當(dāng)掌柜的或伙計(jì)問及他們買香之人長什么模樣時,他們唯一能給出的答案便是三十左右的男子,根本不具備任何能讓掌柜或伙計(jì)回想起來的特征。 中午,路過一家酒樓時,饑腸轆轆的姚征蘭被里頭傳來的飯菜香味所吸引,勒住馬匹喚顧璟:“顧大人?!?/br> 顧璟回頭。 姚征蘭猛然想起他不習(xí)慣在外頭用飯,在長慶樓用飯都是用他存在那里的專用碗碟,于是話頭一轉(zhuǎn)道:“晌午了,我們先回大理寺吧?!?/br> 顧璟抬頭看了看她身旁的酒樓門臉,下馬道:“來回大理寺又費(fèi)工夫,就在這里用些飯菜吧?!?/br> “可是,你……” “不必多慮,我沒李逾說的那般嬌氣。”顧璟道。 姚征蘭看一眼他玉雕似的側(cè)臉,訥訥不敢多言。 兩人在門口拴好馬匹,進(jìn)了酒樓大堂。這酒樓雖然門臉看著并不豪華,里頭卻是客滿為患。 姚征蘭來到柜臺前問掌柜道:“還有雅間么?” “哎喲抱歉,小店已經(jīng)客滿了,客官若不介意,在一旁稍事休息如何?待會兒一有空桌,我第一個安排您入座。”掌柜的笑容可掬道。 “不必了,多謝?!币φ魈m可不敢讓顧璟陪著她在這兒等桌子吃飯,回身打算離開,門口卻進(jìn)來一道熟悉的人影。 兩人不期而遇,均是一愣。 “姚……姚兄?你怎會在此?”秦玨最先反應(yīng)過來,壓抑著幾分路遇故交的欣喜問道。 “秦公子,好久不見。我與顧大人出來辦案,本想在此處用飯,無奈已經(jīng)客滿,正準(zhǔn)備換個地方。秦公子呢?也是來此處用飯的嗎?”秦玨曾兩次幫助過她,姚征蘭對他心存感激,并不設(shè)防。 “正是。我在此租有一間雅間,姚兄與顧大人若不介意,我請二位如何?”秦玨提議。 “這……” “秦公子既然愿意與我二人分享雅間,作為感謝,這頓飯理應(yīng)我請?!?/br> 姚征蘭回頭想征詢顧璟的意見,顧璟卻早已走到她身后,對秦玨道。 若是旁人,或許還能容人推讓一番,但顧璟一貫的不茍言笑,實(shí)在很難讓人與他推來讓去,秦玨只得道:“如此,便勞顧大人破費(fèi)了?!?/br> “秦公子,今日還是老樣子嗎?”三人往樓上走時,小二過來招呼秦玨道。 “今日有客,你上來聽候吩咐?!鼻孬k道。 小二應(yīng)了一聲,麻利地料理妥了手邊之事,跟著三人來到樓上雅間。 第50章 · 三人在雅間坐定, 小二站在桌旁問:“您三位,誰點(diǎn)菜?” 秦玨望著對面的顧璟道:“既然顧大人做東,就請顧大人點(diǎn)菜吧?!?/br> 顧璟臉一偏, 對坐在兩人中間的姚征蘭道:“你點(diǎn)?!?/br> 姚征蘭看了看小二, 對秦玨道:“既然秦公常在此間吃飯,想必知曉店內(nèi)最拿手什么菜, 不如就請秦公點(diǎn)吧?!?/br> 秦玨也不推辭, 只問道:“二位可有什么忌口?” 顧璟不說話,姚征蘭脫口而出:“時令鮮蔬來兩道,不要太咸, 不要蔥蒜,不要辣。下午我們還要去尋香, 不能吃氣味太沖或太特殊的菜。若秦公愛吃, 可以點(diǎn)來自己吃?!?/br> 秦玨含笑點(diǎn)頭:“明白了?!?/br> 顧璟側(cè)過臉看姚征蘭, 他食必有素,口味偏淡, 不吃蔥蒜不吃辣。她倒細(xì)心,在大理寺一起吃了幾天飯便記住了他的偏好與忌口。 秦玨點(diǎn)完菜,小二正要下樓,姚征蘭又喚住他問道:“樓中可有未曾被人用過的碗筷?” 小二想了想,道:“倒有些備用的,在庫房里。” 姚征蘭道:“勞煩給我們新的碗筷,結(jié)賬時將碗筷的錢一并算給你?!?/br> “好嘞!”小二答應(yīng)著出去了。 “方才姚兄說下午要去尋香?不知, 尋什么香?”秦玨給二人倒上熱茶, 問姚征蘭。 姚征蘭看了看顧璟, 見他并無阻止的意思,便對秦玨說:“實(shí)不相瞞, 我們手頭有一樁人命案,死者為三十歲左右的男,面容被毀身份不明,頭發(fā)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我覺著用那么香的胰洗頭發(fā)的男應(yīng)當(dāng)不太多,所以想從這方面入手,尋找這男的身份來歷?!?/br> “姚兄可知,那男頭發(fā)上乃何種香味?”秦玨追問。 姚征蘭搖頭,道:“尸體在土中埋了好幾日,中間還曾下過雨,加上尸體腐爛散發(fā)臭味,實(shí)在辨別不出頭發(fā)上的香屬于何種香?” 一旁顧璟看著秦玨道:“秦公似對此案甚感興趣?!?/br> 秦玨垂下眼睫,表情有些靦腆地一笑,道:“實(shí)不相瞞,在下母家就做香料生意的,在下對制香也略懂皮毛,若姚兄需要,或可效力一二?!?/br> “秦公你竟然會制香?”姚征蘭又驚又喜,她正茫無頭緒,會制香又愿意幫忙的秦玨對她來說不啻于雪中送炭,“那你對男洗發(fā)用的香胰可有了解?” 秦玨微微一愣,道:“男洗發(fā)用的香胰?據(jù)我所知,目前這市面上,唯有我家的香料鋪里有售?!?/br> “哦?”姚征蘭略帶驚訝之色地回頭看了看顧璟,又對秦玨道:“那……”她本想再問些什么,可開了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從問起,不知何香不知何人。 看她開了個頭就卡住,秦玨忍俊不禁,道:“姚兄,顧大人,請稍等。”說完起身出去了。 “他知曉你的身份?!鳖櫗Z這句話并非疑問句。 姚征蘭點(diǎn)頭:“在馬球場初次見面他便識破了我。他與我哥哥相識,說我與我哥哥身高有差。但他并未揭穿我,還曾兩度為我解圍。” “那你可知,他為何會這樣做?”顧璟問完就后悔了。他從來不個多管閑事之人,為何今日看出這秦玨對姚征蘭眉目含情,而姚征蘭卻渾然不覺,便想著要點(diǎn)醒她? 姚征蘭思慮片刻,斟酌著道:“大約因?yàn)樗c我兄長交情頗好,而他又個善良仗義之人吧。” 顧璟聞言略一頷首,不再多言,只轉(zhuǎn)過臉看向窗外。 少時秦玨拎著個一尺見方的盒上來,打開盒蓋,從里頭拿出四只雕工精美古樸的木匣,將最上面一只遞給姚征蘭,道:“姚兄,這便男洗發(fā)用的香胰?!?/br> 姚征蘭伸手接過,抽開木匣蓋,見里頭放了用粉白青黃四種布料包裹起來的圓形物體,每色五塊,一共二十塊。 粉色布料上印的梅花,白色蘭花,青色竹葉,黃色菊花,包裹著香胰的每種布料上都配有顏色不同的抽繩,使之看上去如同花朵一般。取用也很方便,捏住抽繩上方花瓣形狀的布料輕輕往兩邊分開,就可以把里頭的香胰拿出來了。 “做得好生精致?!币φ魈m從梅這一系列中拿出一塊香胰,發(fā)現(xiàn)只有兩個指面大小,笑著對秦玨道:“就太小了些,這洗兩次頭發(fā)大約就沒了吧?” 秦玨也笑,道:“這些都送給熟客試用的,不要錢,用來買賣的香胰有手掌大小。我想著既然聞味道,也無需拿那么大塊的,反正大小味道都一樣的?!?/br> 姚征蘭有些驚訝,看著盒中那一只只用精美布料精心包裹好的香胰,問秦玨:“這些都白送的?” 秦玨道:“布料都自家染坊染的,一匹布能包上千只小香胰,成本并沒有多少,無非費(fèi)點(diǎn)功夫罷了。但客人卻很可能為了可以免費(fèi)試用新的香胰而成為鋪的回頭客,所以費(fèi)這功夫還合算的。” 姚征蘭誠心贊道:“秦公心思真靈巧?!?/br> 秦玨還不及說話,那邊顧璟咳嗽了一聲。 姚征蘭意識到自己跑題了,忙問道:“所以男洗發(fā)用的香胰,一共梅蘭竹菊四種味道?” 秦玨道:“二十種。同色布料抽繩不同,代表其香味也不同?!?/br> 姚征蘭這才明白原來配備不同顏色的抽繩并非只為了好看,還用來區(qū)分香味。 她拿了十塊給顧璟,自己留了十塊一一聞過。 秦玨在一旁問道:“可有相似的?” 姚征蘭搖頭:“我分辨不出來。”說著轉(zhuǎn)頭去看顧璟,顧璟將香胰還給姚征蘭,對秦玨道:“午后恐怕要勞煩秦公去一趟大理寺了?!?/br> 秦玨答應(yīng)了。 姚征蘭將香胰在匣里放好,還給秦玨,看著秦玨面前的另外三只木匣問道:“那里面又什么?” 秦玨道:“這女洗發(fā)用的香胰,姚兄可要聞聞?” 姚征蘭伸手:“閑著也閑著?!?/br> 秦玨將木匣遞給她。 姚征蘭邊聞邊聽他介紹那些香胰里分別加了哪些香料,有何作用,倒?jié)q了不少見識。 沒一會兒功夫,姚征蘭手邊就放了十來塊小香胰。 “秦公,這幾種香味的香胰,我每種要三份?!彼龑η孬k道。 秦玨看著她手邊那堆香胰,先一愣,隨即低頭而笑。 “怎么了?有何不妥嗎?”姚征蘭問。 秦玨道:“姚兄一次買這么多香胰,怕不要用上幾年?!?/br> 姚征蘭道:“我并非全都留作己用,還要送人的,秦公不必多慮?!?/br> 秦玨又道:“姚兄并未用過我鋪里的香胰,便這般大張旗鼓地買去送人,萬一不好用如何好?” 姚征蘭笑道:“秦公在經(jīng)營上如此用心,東西又怎會不好用呢?我相信秦公。” 秦玨聞言,雙頰微紅,道:“既如此,那我備好后再命人送去府上?!?/br> 姚征蘭剛想點(diǎn)頭,可一想起家中的姚佩蘭,忙又道:“不必送去府上,到時候我派人來拿即可。”她實(shí)不想連累更多無辜了。 “也好。” 這時小二開始上菜了,秦玨便將東西都收了起來。 菜上齊后,姚征蘭看著其中的米粉rou,香酥雞和酸辣魚發(fā)愣。 “怎么了?不合胃口嗎?”秦玨見她不動筷,問道。 “不,只,這三道菜……”姚征蘭心中計(jì)算著他偶然間點(diǎn)了三道她喜歡吃的菜的概率有多大。 “上次姚兄說喜歡吃葷菜,此間這三道菜做得還可以,我就點(diǎn)來給二位嘗嘗?!鼻孬k道。 “秦公有心了?!甭犓韵轮馑绺缭谒媲疤崞疬^她的飲食偏好,姚征蘭一時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這頓飯顧璟才意識到,姚征蘭在大理寺吃得少并非食量小,而飯菜不合胃口。他小時候在他母親的公主府長大的,公主府的飲食沿襲了宮里的飲食習(xí)慣,口味清淡,配菜也不以味道好壞為主,而以滋補(bǔ)身體為要。 他在大理寺用飯,下頭的人自然按著他的口味來布置的。后來李逾來了菜色更豐富些,但他也不知道姚征蘭口味如何,不過東一榔頭西一棒地試探而已,哪兒有個準(zhǔn)? 今天托秦玨的福,他知道了姚征蘭居然喜歡吃口味偏重的葷菜,以后在飯桌上倒可以添上兩道。